1962年9月21日,80岁的伊戈尔·菲德洛维奇·斯特拉文斯基回到苏联。
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第一次停下手中的笔,回顾一生戎马。
60年代之后,他的创作基本停滞。
然而,他的影响却悄然发酵。
在第七艺术中,虽为最后一位古典音乐家,他的影响却超过了巴赫、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瓦格纳,成为电影配乐中的神话。
如果没有斯特拉文斯基
现代电影配乐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难以想象。
古典音乐末班车
潮流前线拓荒者
我现在每天都在感慨,为什么自己的艺术天分不高。
后来我想明白了,那些艺术上的天才们,自是雏凤清声,大多出身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得心应手。
1882年,斯特拉文斯基出生于圣彼得堡附近的奥拉宁堡。
斯特拉文斯基
其父受聘于帝国剧院,是圣彼得堡的首席男低音歌唱家。
受到父亲影响,斯特拉文斯基9岁学习钢琴,20岁学习作曲,大学毕业,他的一手歌剧早已行云流水。
1910年,由于政治原因,斯特拉文斯基举家迁往瑞士。
中立国给了他庇护,他得以多次出入巴黎进行演出。
彼时的巴黎,是一片英雄地。
蒙巴纳斯大街上,海明威菲茨杰拉德喝酒吹牛。
圣米歇尔大街上,布努埃尔达利讨论电影拍摄流程。
圣日耳曼大街上,毕加索艾略特正滔滔不绝。
爵士时代的夜晚从不落幕,那场景,就像是伍迪·艾伦[午夜巴黎]
《午夜巴黎》中20年代的巴黎
这其中,自然有斯特拉文斯基的身影,他吸收爵士时代的养分,与各方名流高谈阔论。
由于他的音乐很怪,在古典乐中独树一帜,虽为古典音乐,但很明显受到JAZZ的影响。
因此,人们称他为音乐界的“毕加索”。
也正是这时,他提出了“回到巴赫”口号,开启了“新古典主义”时代。
1913年,香榭丽舍大街,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在巴黎剧院首演,引起巨大轰动。
三年前,同样的地方,他曾因《火鸟》一战成名。
当日的巴黎剧院,名流备至,德彪西的后面,坐着毕加索马蒂斯
不过,这种具有JAZZ风的新古典主义,让许多人心生不满,圣·桑再中途愤然离场,只扔下一句:
他是个疯子。
好在,欣赏之人多过谩骂之声。
台下,一位美人早已陶醉。
七年之后,她大方邀请斯特拉文斯基入住她的别墅,耳鬓厮磨间,成就一段佳话。
传说她为了斯特拉一生未婚,如今,美人的名字早已响彻全球,她的时尚帝国遍布四海五洲。
她是可可·香奈儿
斯特拉文斯基与可可·香奈儿,来自《香奈儿秘密情史》
説回《春之祭》,这部舞曲是最后一部使用古典形式编舞的芭蕾舞曲,JAZZ与古典的碰撞,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斯特拉文斯基从此与电影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1940年,沃尔特·迪士尼制作了第三部动画长片[幻想曲],影片中视与听所能到达的极致,至今难以超越。
《幻想曲》
视靠的是迪士尼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听靠的是《春之祭》无与伦比的魔力。
影片中,《春之祭》出现在地球诞生时岩浆密布,到恐龙如何从兴起走向灭绝的过程一段。
正如歌剧中春天伊始,寓意万物苏生。
《春之祭》出现的段落
了却君王天下事
赢得生前身后名
首先,必须澄清一点,斯特拉文斯基亲自参与的电影配乐寥寥无几,影响电影人的,是他留下的音乐。
之前说到,斯特拉的风格是古典与JAZZ的融合,这种风格极易产生画面感,是电影配乐的最佳养料。
在最佳养料面前,再牛逼的电影大师,也只能沦陷。
1962年,当斯特拉文斯基在莫斯科安度晚年之时,瑞典的英格玛·伯格曼悄悄打开了唱片机。
《春之祭》中的 《Le Scare Du Printemps》令他动容,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位年迈的牧师,在空无一人的教堂里做起了弥撒。
这段影像越发清晰,在伯格曼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几个月后,伯格曼将其拍成了[冬日之光]
《冬日之光》
欧洲大师五体投地,好莱坞巨匠俯首称臣。
1964年,一部[荒野大镖客],人们记住了老牛仔伊斯特伍德,记住了通心粉西部片导演莱昂内。
但最让人记忆犹新的,是影片开场那段沁人心脾的口哨
口哨声来自意大利作曲家埃里诺·莫里康内
莫里康内
如今的电影配乐届,他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人们为[海上钢琴师]中的斗琴赞不绝口,为[天堂电影院]中的音乐流下眼泪,为[美国往事]中声音勾勒出的回忆久久沉寂。
人们称呼他为天才。
听到这样的赞誉,莫里康内只说了一句话:
我并非什么天才,真正的天才是斯特拉文斯基,我所有的音乐源自于他。
斯特拉文斯基若泉下有知,定心生笑意。
谈到斯特拉的粉丝,伍迪·艾伦必是头号,40年代的纽约,他听着斯特拉的每一首曲子长大。
众所周知,伍迪·艾伦在电影的开头,总会先来一段配乐,用以引导情绪,奠定电影基调。
80年代开始,斯特拉文斯基的配乐频繁出现在他的影片之中。
最为知名的,是1991[影与雾]开头的《春之祭》
《影与雾》
开头的音乐,多音节,诡异又荒诞,正好契合影片荒诞派及表现主义的手法。
苏联,作为斯特拉文斯基的成长之地,虽然因为政治问题厌恶其人,对于他的音乐却是来者不拒。
苏联的老电影里面,随随便便找一部,都能听到《马伏拉》里的《喀秋莎》
不过,如今的电影配乐,似乎变成了斯特拉文斯基担忧的样子,配乐人和他们笔下的作品一起逐渐丧失了独立的艺术品格。
65年前,他曾这样吐槽:
电影配乐成了“壁纸”,甚至更糟,简直就是几道遛缝的腻子。
在商业野蛮的屠宰场上,总会闪着微弱的光,那是艺术的希望。
2017年,影片[狂鼠]的结尾,当《火鸟》的第一幕再次响起,我仿佛被带回了1910年的香榭丽舍大街。
《狂鼠》
56年前的今天,斯特拉文斯基坐在摇椅上,感叹时不利兮。
是否电影配乐已经逐渐衰落了呢?
不会。
电影配乐定会愈发辉煌,因为他的血液早已成为后辈的脊梁。
9年后,斯特拉文斯基永远闭上了眼。
他的身后,还有无数人在前仆后继,为电影配乐不断创造神话。
多年后,他们的名字同样闪耀,电影史的丰碑上,刻着莫里康内、加古隆、艾莲尼卡、汉斯季默、坂本龙一、梅林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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