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被忽略的第五代导演

第五代导演，一直是中国电影的标杆儿。

这群崛起于80年代的学院派，用独树一帜的风格，成功将中国电影推向了世界。声名赫赫。

像张艺谋，像陈凯歌，像田壮壮。

然而，不是所有的五代导演都人比片有名，他们中的大部分，长期身居幕后，默默拍摄着一部部风格各异的影片。

像周晓文。

五代导演之一，周晓文

这个名字你可能没听过，但他的作品很多人并不陌生：

电影［疯狂的代价］、［秦颂］；电视剧林志颖版［天龙八部］、范冰冰的［大唐芙蓉园］等。

从商业到文艺，从电影到电视剧，均有涉猎。

周晓文影视作品

同为第五代导演，他比张艺谋们早几年进入电影界，道路却坎坷曲折的多。自处女作开始，职业生涯内有多部影片无法上映，几次痛苦到怀疑人生。

当时的周晓文不会、也不敢想，七年后，自己的作品将在国际电影节大放异彩。

1994年9月11日。

第十八届多伦多电影节上，凭借文艺片［二嫫］他的名字进入影史。

有人曾这样形容第五代导演：

十年忧愤，四载攻读，而后一泻千里，能不令“六宫粉黛无颜色”。

这话放在周晓文身上，谜之契合，因为他的人生本身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

上山下乡

从妈宝到坏小子

作为第五代导演之一。

周晓文的生活背景和张艺谋们类似，有着鲜明的时代特色。

1954年7月，他出生于北京一个干部家庭。从小长在军队大院儿里，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是家里的宠儿。

周晓文的父亲曾随部队参加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官至解放军通信部队少将，母亲则是陕西延安第一位女教师。

受其影响，周晓文自幼博览群书，明智识礼。虽出身优渥，集全家宠爱于一身，却没有官宦家庭孩子身上的臭毛病。

他胆小，老实且听话。

整日跟在母亲后边做小尾巴，是个十足的妈宝。

有评论说，他的电影极注重女性角色的塑造，和年幼时对母亲的依赖有很大联系。

就像［二嫫］中那个总喊「妈」的孩子。

在周晓文的生活中，母亲的分量远高于父亲，虽然现实中父亲曾是军队高官，虽然电影里父亲曾是一村之长。

电影［二嫫］中的儿子，吃饭喝水穿衣服都很依赖母亲

二嫫的丈夫，昔日的村长，身体不行后，地位也一落千丈，成为无能的男人

1961年，周晓文进入北京十一学校读书，同学们基本上都是军队干部子弟。

在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中，安静不惹事的周晓文显得与众不同，很受老师喜欢。

但是住校的生活并不愉快，依恋母亲的周晓文，时不时就会因想家而郁郁寡欢，每当母亲到学校来看他，总粘着不让走。

只要母亲在身边，连生病都是开心的。

有两次意外骨折，母亲接他去医院打石膏，这使他对就医的记忆和感受十分深刻。

而这些都化作影像，出现在日后的电影中。

1991年的［青春无悔］，渗透着他对麻醉和手术的记忆；1997年［关于爱的故事］里，融入了他在医院打石膏的经历。

而［二嫫］中那手指粗细的针管，则代表了他对注射、鲜血的恐惧。

电影［关于爱的故事］中医院的场景

电影［二嫫］里，二嫫第一次抽血

1966年，转折来临。

伴随着当时「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温润少年内心的狂野被唤醒。周晓文从一个品学兼优的乖孩子，变成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坏家伙。

14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了女人的裸体照片。虽不明白性为何物，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上还是有了一些反应。

潜意识里，他对异性变得格外好奇和向往。但当时情况下，这种心理和欲望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得以满足。

这使得他后来的电影中，或隐晦或直接，总不缺乏对性的表现。

一如［青春无悔］中粉红暧昧的帘幕，若隐若现的少女肉体和剪裁得恰到好处的泳衣；一如［二嫫］中被面团包裹的裸足，脸上细腻的汗珠。

没有刺激的大尺度场面，若隐若现的性感撩拨，却戳的人心里痒痒的。

电影［青春无悔］熟睡中的女主角石兰

又如［疯狂的代价］开头那段长达五分钟的激情戏份，号称中国第一部「全裸探索电影」。

刺激直给，用澡堂裸浴的大尺度画面，去挑战观众的视觉神经。

电影［疯狂的代价］中，裸露镜头很常见

1968年，初中还没毕业的周晓文，响应上山下乡号召到河北宣化参军。

虽然彼时的他完全不明白当兵有什么用，还是跟着人群涌入了广阔的农村锻炼红心，也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社会。

走出象牙塔，认识了形形色色的社会人，消除了他心中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对社会对人生也有了自己独到的认识。

一次，部队驻扎在一个小山村，周晓文暂居于一户农家，短短几天，给他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回忆。

当他步入影坛，很多讲述边缘小人物的质朴故事被搬上银幕。

［二嫫］便是其中之一。

另类第五代导演

从商业到文艺

周晓文的电影启蒙在部队复员期间。

推动他走上电影之路的，是一部罗马尼亚黑白片，叫做［多瑙河之波］。

他沉迷其中，连续看了四遍，一直到深夜。觉得不过瘾，又跑到宣化街上的电影院里继续看。

这部小众而有情调的故事片，为他独特的艺术风格奠定了基础。

1959年，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海报

1973年，周晓文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班，比张艺谋们早了五年，毕业后被分配到西安电影制片厂工作。

从摄影助理到摄影师，再到后来的电影导演，他逐渐获得了执导影片的机会。

1979年，著名导演吴天明成立了西安电影制片厂第一个青年摄制组，拍摄了影片［生活的颤音］，大受欢迎。

电影［生活的颤音］剧照，四代导演吴天明、滕文骥合作影片

周晓文一看，嘿，还能这样。

遂也要求成立相应的摄制组，由年轻人合作，拍摄全新风格的电影。也是在这时，他遇到了日后的的好友兼搭档，摄影师芦苇。

1986年，两人拍摄了处女作［他们正年轻］。可惜片子生不逢时，还没发行就成了禁片儿，厂里净赔了70万。

处女作失败，给了周晓文不小的打击，放到现在的商业化环境，他可能这辈子都别想再做导演了。

好在遇到了伯乐，吴天明。

四代导演吴天明，一手扶持出众多五代导演

看出周晓文对商业电影的把控能力，吴天明将一部警匪片剧本交到他手中。

虽说再赔钱真的无法交代，但周晓文也不愿意为了赚钱而忽略艺术。他尝试打破商业和艺术之间的隔膜，以求达到二者的平衡。

和芦苇商议后，开始修改剧本。

两人之前都有在监狱待过的经历，对警察和犯人比一般人了解得更深一层，就这样删删减减，创作出了［最后的疯狂］。

电影［最后的疯狂］，周晓文商业电影开端

1987年，电影在大连开机，中途困难不断，资金不够人手都严重不足。

但几个小伙子明白，这已是吴导能给他们争取的最好条件，硬是凭着一股死磕的疯狂劲儿，将电影按质按量拍了出来。

最终不负众望，一炮而红。不仅票房漂亮，还获得了第七届金鸡奖特别奖和广电部优秀故事片称号。

周晓文也重获希望。

接下来的几年在商业片路上走的顺风顺水，7年拍了八部电影，可谓高产。

他的「疯狂三部曲」成为那一时期商业片的代表。

周晓文（右）在“疯狂三部曲”之三，电影［狭路英豪］拍摄现场

然而，以商业开头的从业经历，也使周晓文徘徊在时代风格之外，成为五代导演中一个独特的存在。

他似乎陷入一个魔咒：

商业片接连出彩，文艺片习惯被禁。

周晓文导演不能上映的影片

1993年，又一次转折出现。

与石兰婚姻的失败对他打击颇深，也催生了他对于人生、爱情地反思。

周晓文认为，过去的自己不管是拍片还是生活，都不够踏实，爱耍小聪明。再加上性子比较急，拍出来的电影难免缺乏深沉的思想性。

他决定拍摄一部以农村为题材的影片，扎扎实实做一个精品出来，让更多人了解中国农村，了解社会变革中普通人的生活。

这就是被推上国际电影节的文艺片［二嫫］。

电影［二嫫］海报，虽然封面拍的撩人，实际上片中的性描写很隐晦

电影像寓言一般，讲述了村妇女二嫫，通过卖麻花面、卖柳条筐甚至卖血的手段，攒钱买回县里最大电视机的故事。

导演细致地表现了现代化进程中的农村人。他们和城里人一样，被动地卷入了这场时代的洪流中而不自知。

一如［青春无悔］里，那些个刺目的「拆」字。

［青春无悔］中，城市化建设待拆的房屋

从摄影师到导演，周晓文与张艺谋、顾长卫等五代导演的职业转变很像。

但从商业片到文艺片再到电视剧，他又和大多数五代导演的发展方向完全相反。

从影36年，这个军队大院儿出来的第五代导演，把自己前半生的感悟都融入了电影中。

虽然名气不大，也没有深刻的历史反思，却记录了许多如二嫫一般的小人物在时代发展中的酸甜苦辣，以及社会发展的细枝末节。

另类隽永，值得记忆。

【瞎话电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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