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8月8日,杨索拍摄了处女作短片[普通的道路]
他的镜头之下,是反抗苏联霸权而游行的匈牙利人民。
米克洛斯·杨索
短短两分多钟的纪录片中,没有剪辑,镜头在人物之间来回移动,从一个他到另一个他。
轻快,流畅。
杨索很满意这种拍摄方法,于是,之后的每一部影片,摄影机都与角色如影随形,你动一步,我移半寸。
拍摄方法,被后世称为「跟随长镜头」,杨索是鼻祖。
后人给他的这种拍法起了个更为好听的名字,叫政治歌舞剧
第一位长镜头大师
杨索是电影史上第一位长镜头大师。
1958年,他的长片处女作[钟到罗马]横空出世之时,「圣三位一体」中的圣灵——塔尔科夫斯基,还在大学潜心修炼。
年轻的老塔
希腊神话安哲刚从大学退学。
更为年轻的安哲
侯孝贤和相米慎二在上小学。
青年侯孝贤
而他的徒弟,后来依靠长镜头超越了所有前辈的贝拉·塔尔,只有三岁,应是对电影一无所知的年纪。
童年贝拉·塔尔
如同60年代大多数东欧国家,匈牙利充满动荡。
这个动荡的时期,却是杨索的黄金时期。
1965年,杨索拍摄成名作[我的归乡路],影片中,一望无际的平原开始显现,这片被称作“德普茨塔”的平原,日后将变身成为杨索的「金色大厅」
《我的归乡路》中的德普茨塔平原
紧接着,66年与67年,同样是这片平原,杨索贡献了两部出神入化的代表作。
[无望的人们][红军与白军]
为了使长镜头的运动达到极致,杨索将银幕的画幅改为2.35:1的宽银幕。
与最初[普通的道路]一样,摄影机仍旧会不断跟随他们每一个人,只是,平原上的人物,再也不像当初游行的人民。
他们没有情感的差别,只有阶级的不同,在冰冷的摄影机下,成为一个个符号
相对于短片处女作,影片的美感提高了许多,这种美感源自长镜头的运动,是之前任何一种电影手法都无法比拟的。
[红军与白军]中,当两方势力在平原上你来我往,像幽魂一般游弋,你仿佛在听一场交响乐会。
《红军与白军》中,还是那片平原,人物却成为音符样的符号
与真正的交响乐会不同的是,在杨索的影片中,你听得清琴键上敲击的每一个音符,大提琴奏出的每一个低鸣。
1968年,安哲已经拍出处女作[放送],而两年前,塔尔科夫斯基就已经拿出无可替代的佳作安德烈·卢布廖夫
虽然彼此不知道,但艺术是有通感的,同年,面对来势汹汹的后辈们,杨索则走向了长镜头调度登峰造极的境界。
1968年杨索贡献了[静默与呼喊],片长73分钟,却只有11个镜头。
《静默与呼喊》中,宽银幕下的依旧空旷的平原,近景与中远景的人物运动关系却让画面形成了独有的节奏,这种节奏,可以说是场面调度的最高形态
1969[闪耀之风],82分钟,31个镜头。
《闪耀之风》是杨索首部彩色影片,算是《红色赞美诗》的前奏,他开始于色彩之中,探寻镜头下运动的美感
1972[红色赞美诗],87分钟,28个镜头。
《红色赞美诗》可以看作是杨索的巅峰,自此,他的场面调度,意象运用,均达到前无古人的高度,至于《鲸鱼马戏团》是否后有来者,众说纷纭
1974伊莱克特拉,我的爱,70分钟,12个镜头。
至于《伊莱克特拉,我的爱》,应该是杨索最后的闪光了
[伊莱克特拉,我的爱]之后,杨索的巅峰期也就过去了,他转而开启了纪录片的新旅途。
杨索的故事却远远没结束,他见过了自己,也见过了天地,最为重要的是,他不像宫二,他见到了众生。
他的长镜头成了遗产,让匈牙利的后辈们得以登上历史舞台,并为世界所认可。
这种遗产的价值,在今天,正逐渐冲出欧洲,凸显于电影界的每一处角落。
匈牙利的传承
70年代末期,杨索的助手继承了他的衣钵,接过了匈牙利电影的大旗。
1979年,一部[居巢],让他星火燎原般走红,影片中大量的长镜头,特写镜头,晕眩的手持摄影,成了他的标志 。
《居巢》
影评界称这位年仅24岁的年轻人是电影界的「最后一位大师」
年轻人毫不掩饰地告诉大家,自己有今日,全靠恩师杨索栽培。
年轻人叫贝拉·塔尔
新世纪的最后一年,他用了四年的准备,怀着企图超越所有前辈的野心,拍摄了[鲸鱼马戏团]
这部145分钟的影片,只有39个镜头。
如果电影史上有一部影片,每一个镜头的场面调度都堪称完美,那只能是[鲸鱼马戏团]
无论是开场的酒馆中的月食
这绝对是电影史上最可怕的移动长镜头之一,短短的两分多钟,你看到的并非月食,而是上帝
鲸鱼的闯入。
同样的海报昭示,出现在后来的《大象席地而坐》中
还是广场上暴动的人群。
《鲸鱼马戏团》如果有主题,那么皆是的就是集体无意识下的暴力,影片是对尼采哲学的一次完美图解
每一个完美镜头的背后,都闪着一束别样的光柱,这束光柱来自45年前,来自杨索,来自[普通的道路]
超越所有人,贝拉·塔尔做到了。
彼时,79岁的杨索看过此片之后,应是笑逐颜开。
15年后,戛纳。
贝拉·塔尔的助手拉斯洛·奈迈施带着[索尔之子]出道,影片以「虚焦跟随长镜头」震惊世人,匈牙利的光束,已经足足闪耀了一个世纪。
2016年,贝拉·塔尔第一次来华,在北京电影学院发表了他的演讲,他依旧谈到了杨索,而两年前,早已封机多年的杨索在家中安然离世,享年93岁。
杨索并没有真的离开,塔尔的演讲让匈牙利的光柱变成了奥林匹斯的圣火,传到了台下一名叫胡波的青年导演心中。
同年,胡波将自己小说《大裂》中的一个短篇被改编成电影,几经更改,定名为[大象席地而坐]
4个小时的电影,场景是石家庄的学校,家属楼,车站。
我看到的,分明是[鲸鱼马戏团],是[无望的人们],是[普通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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