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姿势，妓院里的电影放映厅

对于中国电影来说，青莲阁

是一个重要的存在。

听着和怡红院类似。实际也差不多。

是清末民国时期，上海一家有名的老字号茶楼，就像巴黎的卡普新路咖啡馆一样，承载了电影最初的记忆。

光绪29年农历五月廿七（1903年7月21日），中国电影第一次固定场所放映，就是在这里。

之后，电影才真正在中国落地生根。

而在此之前，西方来的洋人，只能背着一部放映机，灰头土脸的流窜于大街小巷，赚口吃食。

好不凄惨。

第一次冒险失败

中国人的钱不好骗

清末的上海，是帝国主义的租借区。

租期九十九年。

很多外国人将上海看做世外桃源、神仙世界。觉得这里黄金满眼，钞票遍地。随手捡一捡，都能富得流油。

所以形形色色的外国冒险家涌入上海，钻进租界，渴望在这块神秘的东方土地上，发上一笔横财。

有个叫加仑白克的西班牙商人，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他是航海家哥伦布的后裔，虽没有发现新大陆的雄心，却有追求黄金的大欲。

清光绪22年（1896年），他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黄浦江畔。

随身带了一部半新半旧的放映机，几本残旧的短片，一心一意想在中国这块逍遥乐土，捞上一笔。

马可·波罗勾勒出的东方黄金之国，虽然后世一直在争论他到底来没来过中国

加仑白克满心欢喜地带着机器，在公共租界的茶馆、酒楼放映，效果却不理想。

他转头又去虹口跑冰场，露天展示。

依旧没什么起色。

按理说，外国电影，是当时中国人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理应轰动。放映失败，实在是出人意料。

究其原因，不外乎放映机老旧，光线差，影片破，划痕还多，播起来宛如下雨，还常常断片儿。

观众又不傻，非但不生兴趣，反觉厌恶。

最终不招待见、营业不振。挣扎了四五年，每况愈下。横财没发成，反赔了一大笔。

不得已，加仑白克低价将其转让给另外一个西班牙人，安东尼奥·雷玛斯。

雷玛斯铜像

雷玛斯存照

雷玛斯这个人就很厉害了。

他来沪已久，称得上是老上海，手段灵活，善动脑筋。知道上海人喜欢噱头，喜欢花样翻新。

加仑白克的旧机器、旧影片都是过时货，根本骗不到中国人的钱。

想要做电影生意，就一定要新噱头、新招牌。

当时的法国百代唱片公司，在上海设有分部，兼职代理一些法国的短片。

雷玛斯向百代租购了数套新片，既有法国风景、新闻，又有滑稽短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他还找人画了大幅画报，雇上两三个中国吹鼓手，吹吹打打，穿街过巷。有时吹进行曲，有时奏十八摸，不伦不类，滑稽至极。

可上海滩的人，偏偏就吃这一套。

新鲜事一出，消息满天飞，老百姓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天的时间，十里洋场，妇孺皆知。

早期上海的法国百代公司

第一次放映，雷玛斯选在了虹口乍浦路跑冰场，可惜地点偏僻，居民稀少，观众寥寥无几。

第二次，改在同安居茶楼，也没什么起色。

又吃了几次亏，雷玛斯觉得营业地点，过于重要，决定迁地为良，重振旗鼓。

他一眼看中公共租界最热闹、最便利的交汇点：

青莲阁。

青莲阁存照

光绪29年农历五月廿七（1903年7月21日），雷玛斯第一次在这里放映短片。

自电影传入中国，7年过去，终于有个正式的地方容身了。

流氓世界、人肉市场

污秽之地长起来的电影

青莲阁是位于四马路的一家茶楼。

青莲二字，本取自诗仙李白「青莲居士」的雅号。历史颇长，赫赫有名。

茶楼分为上下两层，二楼是茶室，摆放着12张八仙桌，配以古色古香的红木椅子，供人品茗吸烟。

一楼是小型游乐场，集杂耍、卖艺、唱曲、摊贩于一体。

外地人来上海，都要去逛上一圈，回到家乡，亲友面前，加油加醋、天花乱坠的讲上一番，很是有面。

青莲阁存照，二楼茶室

这里实在繁华，白天黑夜皆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书云：

春风怡荡，凭栏品茗，可以下瞰宝马香车，红男绿女，实为洋场一景。

除去表面上这些，这里还是上海重要的人肉市场、流氓聚地。

导演程步高在传记中曾写：

…实则是个藏污纳垢之处，大小流氓三五成群，有的坐台饮茶，目观四处，有的穿插人间，耳听八方。日日夜夜，风雨无阻。

三教九流、警匪暗探，都会在这蹲点往来。

说白了就是流氓岗哨。

中国早期导演程步高与演员谈瑛，他的传记《影坛忆旧》中曾提到青莲阁往事

除此之外，这里也是个巨大的妓院，还是下等娼妓聚集的场所，俗称「野鸡窝」。

当时的苏北地区，连年灾荒，战乱不断，许多农家卖儿鬻女，小姑娘都被人贩子送到了这里。

漫画家丰子恺对此有一段很生动的描写：

四马路是妓女的世界。洁身自好的人，最好不要去。但到四马路青莲阁去吃茶看妓女，倒是安全的。

她们都有老鸨伴着，走上楼来，看见有女客陪着吃茶的，白她一眼，表示醋意；看见单身男子坐着吃茶，就去陪，同他说长道短，目的是拉生意。

青莲阁及街道全貌

寻欢作乐的人很多，大多不吝钱财，出手阔绰，是很好的平民销金窟。

放映电影，十分理想，捞钱也易如反掌。

雷玛斯将地点选在这儿，很是高明。

泡妞儿、赌钱、听曲儿、取乐、看电影，没一样耽误。

虽是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却给了中国电影最初的安身立命之所。

委实值得记上一笔。

固定放映厅

电影发展的前戏

1904年7月，雷玛斯在青莲阁底层楼梯旁租赁一间小房开设影戏部。

雷玛斯悬挂照片，贴出广告，并雇了几个印度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门口拿着喇叭、铜鼓大吹大擂。

还不时地撩开放映室的门帘以招徕顾客。

房间里挂一幅白布，摆几张条凳，凑满20人放映一场，整天不停。

1931年，政府将青莲阁迁址，图为报刊报道

影片大多是欧洲风情的记录片，片长15分钟左右，单机放映，一本放完，要停三分钟，换上新片再映。

票价每人制钱30文。费用低，顾客多，流动快，可以说日进斗金，一本万利。

上海市民对电这种「西洋影戏」倍感新奇，纷纷购票，先睹为快，青莲阁成了中国最早的电影固定放映点。

由于生意兴隆，人满为患，租界当局恐出事端，1906年下令，禁止放映。青莲阁的电影放映史，也被迫结束。

不过此时，雷玛斯早已赚得盆满钵满，有了资本做更大的事。

1908年，也就是光绪34年，他在虹口海宁路修建「虹口大戏院」，是中国第一家正式电影院。

1908年的虹口大戏院

自1986年电影传入中国，12年过去，电影终于在这片东方国土上扎下了根。

如今，电影院早已成为一个独立场所。旧时的青莲阁也被拆除，留下来的只有1931年政府重建的版本。

静静伫立在福州路上。

见证着电影在中国最初的境遇。

【瞎话电影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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