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1946年,三姨妈抱着才两个月大的长女顾永菲。
“海门第一问”这个印象在脑海里已有十多年了。
2009年10下旬,由张謇研究会策划并召集的“纪念王宾逝世100周年暨张謇与王宾学术研讨会”在海门光华大酒店隆重举行。会前,两位“80后”姨妈由晚辈陪同搭乘的小车和我们大巴上的人一同汇聚在酒店大厅,时年八十有二的三姨妈在人群中一把攥住我:“告诉我,哪个是王净……”幸好,我从上海搭乘的是王净她们那辆车到南通,事先算是认得了姨妈口中的“妹妹”王净老师。
基于王宾后裔的血缘关系,家族观念浓厚的三姨妈不仅记性好,而且注重彼此交往的细节。二三十年前,母亲的堂房姑姑王孝午跟三姨妈讲过有关王净的聪颖、机敏、伶俐的童年故事一直镌刻脑海里。来海门之前,南京三姨妈兴许把对“六爷”王家栋一家所有的记忆细细捋了一遍,除了姨妈熟悉的“小孃孃”(王孝萱)外,王净小时候的像片和“故事里的事”无疑是三姨妈心目中最为鲜活的一幕。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末,被我们上一代称之谓“四孃孃”的王孝午为其夫君马教授“右派”昭雪,与三姨妈有过频繁的走动。
彼时,“四孃孃”眉飞色舞地说起儿时的王净寄居北京的故事。其中一个桥段是说她为孩子买过一辆自行车,天真无邪的小王净手舞足蹈欢呼道,让自己妈妈分享有车的喜悦!而敏感有余的“四孃孃”则有了别样感觉。因为是自家人的缘故,姨妈纯粹从为人之母的角度出发对她的“四孃孃”做了认真解析。在姨妈看来,小女孩无所顾忌表达内心的喜悦纯属天性,根本不值得往心里去。毫无疑问,姨妈对年长她几岁“四孃孃”内心充满尊重,但就爱的本义,就姨妈心目中的家族观念而言,她更在乎哪怕对幼稚少年“爱的传输”,关照其心灵感受。我想,姨妈之所以有“海门第一问”,很大程度上与她贤淑、善良、慈祥的为人处世格局相关联。
2009年,八十有二的三姨妈精神矍铄参加其曾祖王宾逝世百年纪念活动一景。
之前,笔者在“姨妈照拂我母亲一辈子”一文叙述道,上世纪 50年代后期,父亲因不堪承受命运惩罚而自我了断后,看不得亲人受苦遭难的姨妈每月去趟邮局汇款,接济我家。
我总还记得这么一桩事,“文革”初期,刚摆脱隔离困境的姨妈就来过一封寥寥数语的家书:在扫地劳动中需用口罩,让母亲看看家里有没有多余的口罩寄去。事实上,母亲再怎么不灵敏也能体察姨妈的心思,无非是在非正常环境下噤若寒蝉,又放心不下咱们一家的安危冷暖,故拐弯抹角来一短函,以探虚实。母亲曾说起小时候上学和她“三姐”同一学校,差一个年级。有同学欺负她,才大母亲一岁多的姨妈闻讯后立马还以颜色:“谁再欺负我妹妹,保管把尖子骂成秃子。”就这么着,姨妈照拂了我母亲一辈子。
能被自己姐姐照拂,对小时候的母亲来说,应该是心安理得。因之,母亲从来对其“三姐”言听计从。当年,父母接获去台岛告知,在去大达码头路上,经“三姐”劝说遂回心转意矣。“文革”中处境稍有改善的姨父出差来沪就带着姨妈的嘱托来我家探视……
三姨妈新婚留影。
后排左起姨父顾尔镡、梁腾(顾尔镡姐夫)、顾而已(顾尔镡大哥)顾尔锺(顾尔镡二哥),前排左起顾尔瑶(顾尔镡二姐,怀抱梁小菲)、顾仲敬(三姨妈公公)、三姨妈王友鑫(搀着长女顾永菲)。
无论是“海门第一问”的家族关爱,还是“照拂母亲一辈子”的姐妹情深,那还只是三姨妈情感世界的一部分。母亲生前曾说起过其“三姐”青年时代投身舞台演艺事业的碎片化故事。
今日之南通中心城区依然矗立“末代状元”张謇创建于1919年,名为“更俗剧场”的标志性建筑。上世纪三四十年代这里曾活跃着以赵丹、顾而已领衔的“小小剧社”。比赵丹他们年轻十来岁的三姨妈当年跟现代年轻人没有什么两样,歆羡风光旖旎的演艺舞台,而后来成为姨父的顾尔镡当年则以“艺人”身份从事D的地下工作。饶是如此,用三姨妈长女顾永菲的话说,“父母亲结缘于话剧《雷雨》舞台,父亲演鲁贵,母亲演四凤,结果俩人生出了一个演繁漪和魯妈的女儿。”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三姨妈主演话剧《红旗歌》中纺织女工的剧照特写。
1983年顾永菲饰演电影《雷雨》中繁漪一角。
2004年,由陈伊薪执导明星版话剧《雷雨》,图为濮存昕饰演周萍,田海蓉饰演四凤,顾永菲饰演鲁妈(图右)。
在表姐顾永菲心目中,其母亲不仅是慈祥的母亲,而且是对播音职业、艺术创作有着崇高向往的前辈。在电台开播寓言故事《韩干画马》前,其母亲不满足照本宣科的职业流程,而是辗转找来有关韩干的人物传记悉心研读,进而达到“立象以尽意”(刘勰《文心雕龙》语)丰富讲述的情感体验。诸如此类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影响着其子女对待相关职业的严谨与惕励。
顾永菲说,2013年由焦晃和她联袂主演《安东尼与克里奥偑特拉》時,其母亲以86岁高龄不辞辛劳,几乎每天去排练现场观赏。私下里,以普通观众的身份和其长女交流观赏感受……
三姨妈和秦怡的合影。
2013年,八十有六的三姨妈观赏现场排练。
2014年头上,表弟王宜杰建起“老王家”微信小群,最初也就十人规模,而年龄最长者是八十七岁的三姨妈。老太太起劲啊,时不时谈点家族的记忆碎片,又是这个那个的,其中最为动情的是老人家在微信中讲述一段对“六爷”的美好记忆。我是一个比较懒散的人,从来不做笔记摘录。幸好,这一段文字被表哥其康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并在《王宾家族史话》一书中作了转述,这里不妨再做抄录:
“我和六爷爷、六奶奶比较亲一些,有一次他们回南通运红木家具,六奶奶想吃红烧驴肉,我们家特地找到过去的老厨师来烧的,六奶奶说我聪明漂亮。师范毕业的我不愿当老师,就到上海六爷爷家,想在上海找工作。六爷爷安排我到慈淑大楼,在他的公司学打字,我很高兴。那时孝萱姑姑喜欢听我讲故事,哭着不让我走。后来我二哥让我去了扬州,离开了六爷爷家。”
平心而论,对已经八十有七,老眼昏花的三姨妈而言,将这段看似简约却又透着浓浓亲情的追溯文字一字一句划拉出来,确实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就像2009年在编纂《海门寄忆》时,其康兄提议采用大姨妈亲笔绘制的四进两排“海门府”示意图一样,老人家留下的手泽弥足珍贵。
几乎就在这一年的年尾,三姨妈来沪小住,老人家嘱我把“六房”一大家子请来吃个饭。我先给王燕女士发了微信,半天不见回复。三姨妈急了说,我大概有王燕的手机号,然后老人家兴师动众翻检旅行包,果然找出一本豆腐干大小的通讯录,并如期寻到名录。
三姨妈(右)与其长女顾永菲、外孙女小蜜蜂(摄于2013年)。
2009年在海门举办“纪念王宾逝世100周年暨张謇与王宾学术研讨会”,王宾后裔和张骞研究会同仁合影,前排左三是年近九旬大姨妈王友巽,左四三姨妈王友鑫。
这天下午姨妈捯饬一番,精神十足早早来到曹扬路上的 “ 丰收日 ” 大厅,迎候她的两位 “ 婶婶 ” 和五六位她的弟弟妹妹们。有趣的是,在微信中看王净老师与我半真半假聊去霍邱寻访的话题,已至米寿之年的三姨妈在私聊中对我说,去霍邱无论如何带她一起去。因为在三姨妈看来,那是她曾祖父王宾的出身地,是一次势在必行的寻根之旅。此后隔段时间反复问起何时成行话题,“ 霍邱之约 ”俨然成了老人家搁不下的心结。可见姨妈心态十分年轻,对 “ 老王家 ” 始终不渝的亲情、执念,令人赞叹!
2015年3月4日,这天正是我的庆生之日。傍晚晴空霹雳,表姐顾永菲打来悲痛欲绝的电话,三姨妈走了。当晚小姨子主动请缨,载着大菲姐和我一路向北,驶向南京……三姨妈大殓前一天,被老人家亲切叫作弟弟、妹妹的王力、王净、王润禾三位赶到南京,向他(她)们的友鑫姐作最后的告别。
我想说的是,三姨妈念兹在兹和我们的“霍邱之约”,则成了自己心里抹不去的遗憾!
特此鸣谢顾永菲为本文提供的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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