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称帝改制问题上,一定要说袁世凯受其长子袁克定欺骗而被迫称帝的理由,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袁世凯的第三个女儿袁雪静辩白:
有一天,她去看望父亲,见桌上放着一张《顺天日报》。拿起来一看,内容居然与外边所看到的同样日期的报纸不一样。颇感意外的袁雪静找来了父亲那里所有的《顺天日报》,发现内容都与自己在外边看到的大不一样。而明显的破绽是,这些报纸连篇累牍无一例外地都在拼命鼓吹帝制的好处,让她十分迷惑。
袁静雪在记述其父亲的文章中披露,袁世凯之所以热衷于称孤道寡,是因为不谙社情民意,误打误撞上了大哥袁克定的当。而阅读《顺天时报》是袁世凯了解外面世界的主要功课,为了彻底迷惑老爷子,大公子袁克定煞费苦心编造了一份旨在鼓吹帝制的假冒伪劣商品——《顺天时报》。
袁克定煞费苦心编造了一份旨在鼓吹帝制的假冒伪劣商品——《顺天时报》。
“(袁克定)不但给父亲看的是假版,就是给家里其他人看的也是假的。大哥使我们一家人和真实的消息隔绝了开来。不料有一天,我的一个丫头要回家探望她的父亲,我当时是最爱吃黑皮的五香酥蚕豆的,于是让她顺便买一些带回来吃。第二天,这个丫头买来一大包,是用整张的《顺天时报》包着带回来的。我在吃蚕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这张前几天的报纸,竟然和我们平时所看到的《顺天时报》的论调不同,就赶忙寻着同一天的报纸来查对,结果发现日期相同,而内容很多都不一样。”
看出其中疑虑的袁静雪,去找她二哥(袁克文)问是怎么回事。二哥说,他在外边早已看见和府里不同的《顺天时报》了,只是不敢对老爷子说明。而心直口快的袁静雪当天晚上就向父亲递上一份货真价实的《顺天时报》,戳穿大哥袁克定“狸猫换太子”的鬼把戏。弄明白事实真相的袁始凯“当时眉头紧皱,没有任何表示”。
袁雪静(右)和二哥袁克文(左)。
袁雪静指陈所谓“欺父误国”,这不过是来自其家庭成员的举证。是不是一种“丢卒保车”尚难确定。 
而在北洋老人阎锡山看来,事情远非那么简单。他认为促成袁世凯称帝的有诸多因素:“一为袁氏长子袁克定,意在获立太子,膺承大统;一为清朝的旧僚,意在尔公尔侯,谋求子孙荣爵;一为满清的亲臣,意在促袁失败……一为副总统黎元洪之羽翼,意在陷袁于不义,冀黎得以继任总统;一为日、英、俄三国,意在促中国于分崩离析,承陷贫弱落后之境地,以保持其在中国之利益与东亚之霸权及瓜分中国的阴谋。”
阎锡山(1883—1960),山西五台人。民国时期重要政治、军事人物,晋系军阀首领。中华民国陆军一级上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清政府公派第六期毕业生,清朝陆军步兵科举人,中国同盟会会员。
帮忙的,捣蛋的,起哄的,各怀鬼胎,齐齐登场。
在帮趁袁世凯一步步走向金銮殿的过程中,除了等待“膺承大统”的袁克定最为卖力外,希冀“谋求子孙荣爵”的杨度可谓鞍前马后,异常来劲。
杨度本为晚清君主立宪改革的鼓吹者,又是南北议和的策动者,乃袁世凯最为看重的幕僚亲信之一。
袁世凯凭仗自己多年积攒的政治势力和军事本钱,利用革命党人的软弱可欺,实现了乾坤大挪移。攫取总统座椅的袁世凯,意犹未尽,欲壑难填,非要称帝不可,非要独裁不可,非要专制不可,非要用家天下取代共和不可。最终弄得尚在童年的中华民国啼声不断,乱象丛生,了无生气,元气大损。
为求得自己想象中的“长治久安”,袁总统授意杨度成立了一个专门为恢复帝制制造舆论的公开组织——筹安会。杨度公然鼓吹实行帝制,恬不知耻地宣称:“拨乱之法,莫如废民主而立君主。求治之法,莫如废君主专制而行君主立宪。”
显然,这不只是杨度的主张,袁世凯急于捡回那张已被扔进历史垃圾堆的龙椅的念想已昭然若揭。
袁世凯为了达到其“废民主而立君主”之目的,是直截了当对杨度面授机宜,还是转弯抹角搞名堂?
没错,杨度与袁世凯私人交情不浅。清末,杨度能以四品京官的身份进入清廷,就是得益于袁世凯和张之洞的联名保奏。1909年,袁世凯罢官离京之时,一干亲朋故旧唯恐被清朝政府收录黑名单,像躲瘟神似的不见人影。而杨度则丝毫不避,赶来与年长自己16岁的“倒霉蛋”袁世凯依依话别,以谢老袁对他的知遇之恩。可话得说回来,现如今贵为一国之尊的袁世凯,真要与仅为参政院参政的杨度搞得像江湖上小兄弟一样,恐怕还不至于。再说,两人年龄差距,多多少少存在着“代沟”。
袁克定和杨度结为金兰兄弟,倒是袁世凯提出来的主意。
杨度(1875—1931年),湖南省湘潭县姜畲石塘村人。戊戌变法期间,接受康有为、梁启超等改良派的维新思想,反对帝国主义。从清末到民初,杨度始则反对共和革命,继则参加袁世凯的复辟活动。五四运动以后,工农革命运动使他看见了中国的未来。1929年秋,在严重的白色恐怖中,他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经党的批准,成为秘密党员。
老袁的高明之处,不仅在于他的机敏与果敢,更厉害的是他对分寸的拿捏,以及相机行事的掌控能力。从专业角度讲,当时中国除了梁启超之外,杨度对宪政的研究,再没有人可以与之匹敌。早在1905年,清政府就派杨度等五大臣出洋考察外国宪政,回国后交上来的考察报告,就是由梁杨二位联袂操刀。当年清政府号称要立宪的时候,就对精通宪政的杨度颇为倚重,这回袁世凯实行宪政,当然更离不开杨度这个心腹智囊。
毫无疑问,袁克定与见风使舵的杨度携手,为实现所谓“太子梦”平添不少胜算。
1915年3月,袁克定通过杨度找到梁启超,想请他挥笔表示对老袁所谓君主立宪的支持,结果被梁启超婉言谢绝。
让人颇费思量的是,杨度与梁启超同样能做的文章,干吗挑精拣肥,舍近求远?难道就不怕杨某有被人看轻而耍小心眼?再说,既然是袁克定出面,以“金兰”之谊,断无转弯求人的必要。唯一能解释的通,袁克定不过是秉承其父旨意,再次充当了“二道贩子”的角色。
袁世凯在事关君主立宪的节骨眼上,玩起了不着痕迹的障眼法。不首先找杨度,是因为杨度和袁家关系过于亲密,当然还是尽量避嫌为好;而由梁启超这个“外头人”制造舆论则易于欺骗世人。想来,杨度对这一切也心领神会。
谁料,袁世凯老谋深算的沙盘预计,在有士大夫风骨的梁启超面前完全失灵。梁启超明知道复辟帝制无疑是逆历史潮流而动,很难有善终,所以没去蹚这一浑水。
在梁启超面前讨个没趣,杨度只好自己动笔了,“二道贩子”袁克定总算有了他所期盼的效果。谢天谢地,金兰兄弟做成这篇事关自己“储君”地位的《君宪救国论》文章,袁克定情不自禁地为父亲几次想要对杨度委以重任,都因种种犯难事端而做了诚恳而歉意的解释,并且信誓旦旦地许诺说,称帝一事如果成功,宰相之位则非杨兄莫属。
《君宪救国论》要旨,无非说共和误国,只有实行君主立宪,中国才有出路,而实行君主立宪,当然就要有皇帝,这一点才是让袁氏父子眼球放光的源泉。
文章写成后,袁世凯下令印刷两万多份,也无非是想在政府官员中掀起“洗脑”风暴。
1915年12月11日,袁世凯在北京召开国民代表大会,荷枪实弹、如临大敌的军警们气势汹汹地把整个会场包围得严严实实。所有国民代表都被迫投票赞成君主立宪,并推戴袁世凯为中华帝国大皇帝。
推戴书送到总统府,袁世凯假意推让了一番,两天后接受百官朝贺,并决定于1916年元旦正式登基。
“洪宪帝”袁世凯没有等上十多天就尝到了颠覆的滋味。
蔡锷在云南组织护国军,首倡义举,扯起反袁大旗。紧接着,孙中山发表《讨袁宣言》。一时间,全国各地倒袁、讨袁活动如火如荼,风起云涌,北洋派内部分崩离析,危机四伏。袁世凯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恢复“中华民国”年号。
蔡锷(1882—1916),湖南邵阳人,近代中国民主革命家、军事家。武昌起义爆发,与云南讲武堂总办李根源在昆明举兵响应,建立军政府,任云南都督;派唐继尧进军贵州,由其接任贵州都督。民国二年(1913),被袁世凯调至北京,暗加监视。民国四年(1915年)设计潜出北京,并在云南组织护国军起兵讨袁。袁世凯死后任四川督军兼省长,因病赴日本就医,于民国五年(1916年)不治逝世,年仅34岁。
众叛亲离的袁世凯急火攻心,忧愤成疾。1916年6月6日,终因尿毒症不治,在国人的耻笑声中永别人世,时年57岁。
老袁这座硕大无朋的冰山一倒,热衷政治权力,总想以“皇子身份”承继“大统”的袁克定瞬时成一文不值的闲杂人员。最后,把自己搞成寄人篱下的“无房户”。
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锥之地,晚年孤独无依的袁克定幸得其远房表弟、文物收藏大家张伯驹夫妇照拂。
文物收藏家张伯驹。
鼎革后,张伯驹将国宝级文物慷慨捐献故宫博物院,以仅有的承泽园寓所专辟一屋作袁克定的容身之地。
晚年袁克定(右二)。
作为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在张宅整整寄居了十年,且又是个七、八十岁的垂暮之人,可以想象生活琐碎之难处,但张伯驹夫妇毫无怨艾。1955年,“二道贩子”袁克定卒于张宅,享年七十有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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