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对谈陈宇：如何看待ChatGPT与编剧创作的关系

■ 本期轮值毒叔 ■

■单口烁金·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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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大江流日夜，我是宋方金。《四味毒叔》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邀请到了著名编剧陈宇老师。陈宇老师有两个身份，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另外一个是中国目前最当红的编剧。我觉得就是这两个身份使我们两人今天可以展开一个更深入的一个交流。因为今年人工智能介入影视行业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4月份我跟艺谋导演对话的时候，还没有诞生对他有威胁的，但诞生了对咱们有威胁的ChatGPT。当时我问他，你觉得人工智能会不会威胁到我们这个行业？他没有感觉到威胁，他说，不会对我们有真正的威胁，但是它会让很多人失业。其实他担忧的是说，好多工种的消失，因为他也了解了一些，发现统筹、场记等职业，因为它肯定比做得比你好，它是很精确的，他担忧的是会失业。ChatGPT出来之后我用了一下，我用它写了一个电视剧故事大纲，确实惊着我了。我只给了它大概不到20个字的关键词，它只用了不到5秒钟时间，出了一个4000多字的故事大纲。

陈宇:出这么长呢？

宋方金:你还可以让它改进，你再给我加入一个喜剧元素，所以说我弄完之后，我是觉得有点惊悚了。我看莫言、刘震云、梁晓声这些作家，他们好像不是特别担心，但是我实际上是有些担心，我觉得ChatGPT随着它的升级换代，它会威胁到相当一部分编剧的饭碗，所以说美国的编剧罢工其实跟知识产权、跟威胁到他们也有关系。陈宇老师怎么看待人工智能以及如何看待ChatGPT与编剧创作的一个关系？

陈宇:你这个问题特别好，我也在思考，我也很关心ChatGPT，我可能比你关心还早。ChatGPT一出来，我专门找了个团队去做尝试，不同的版本放不同的关键词，它能做什么样的一个反馈？目前这个阶段谈这个问题它有一点模糊，因为它毕竟是不断地在变化的。目前我让它给我写一个大纲，稍微改改我就交出去，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你很难讲，半年以后行不行，半年以后也许它就行了。

但是我们谈这个问题，我觉得要从我们更为本质的角度去认知和思考，无论什么时代，你把它视作新的技术产品，你把它视作一个工具，毕竟它的属性是工具，它不是创造。我们都知道ChatGPT是从海量的人类的现有的文字、数据、小说、样本、报告中间产生的，它是组合、拼贴而成，它并不是在创造宇宙中间从来没有过的全新的感受和思维。但是即便如此，它仍然能取代很多人。

但是无论是在什么领域，永远存在着生产者，一般性的生产者和某种专业性的创造者。这种关系有点像早期我们不会开车的时候是有司机这个行业的，我就是司机我就会开车，其他人不会开车。随着时代发展，汽车的普及，我们大部分人会开车了，于是专门的司机行业的人数越来越少。但是你会发现没有，仍然还有一些人就是专门搞开车的。

搞赛车的人也好，或者是某种极其专业的司机，对驾驶要求极高的这样的人，我把他视作专业性的创作者。对于ChatGPT和人工智能和编剧领域的创造者，包括导演，它都是存在着我们能完成和能创造的两者之间的不同关系。

我们现在手机普及了，以前我要去照相馆，在一个专业系统去拍我们的照片，现在我们随时可以拍照片，但是仍然存在着专业摄影师、影楼这样的专业系统。以后，无非就是前面的系统越来越膨胀，普通的照相我们就进行大范围的普及，甚至用人工智能就可以完成。我们写个报告，给领导交个PPT，甚至写一个婚礼策划的小故事，把它编成一个小故事，这些东西ChatGPT都可以完成。

以前似乎是专业系统要做的事，我们现在能够用ChatGPT这样的人工智能去完成了，但仍然存在着高端的、专业的、创造性的核心劳动，这个部分它是有一部分人去完成的，这个东西是取代不了的。就像你说的莫言、刘震云他们不会操这个心。

宋方金:被取代的可能。

陈宇:能够进行创造性的思维的提出，不断地提出更高的情感体验和精神价值的这样的创造者来讲，我认为人工智能起码在几十年的范畴里面是取代不了的，但是它会很快地成为我们的一个有效的工具。

宋方金:我跟陈老师看法稍微有点不一样，ChatGPT现在肯定是咱们的工具了。其实人工智能的发展也是升维的、集合状的，它不是递进的，它对咱们的威胁还是很大。这个威胁当然不会威胁到陈老师，它不会威胁到目前顶尖的创作者，可能30年、50年它也威胁不到，但是我觉得它可以取代很多相对来说低创造的人。

陈宇:甚至现在拍摄，你输入文字，它都已经可以把基本的影像生成出来了。

宋方金:因为这个事情非常讽刺，大概在七八年前，很多互联网公司在开发编剧机器人，他们认为在咱们这个行业最早被取代的应该是编剧。我去说脱口秀的时候，我经常调侃他们，我们编剧准备众筹开发导演机器人和制片人机器人，我就是跟他们的一个对抗。谁知道呢？今年一个中国女孩叫郭文景，在美国开发出了一款导演机器人，叫Pika。Pika它实际上就像您刚才说的，只要你输入文字，它就能生成你想要的场景。现在还有很多虚拟拍摄、虚拟影像其实是可以把演员的表情给捕捉之后，演员就不用来了。所以最早被取代的不是编剧，竟然是演员和导演。

陈宇:我其实有一个理论，人工智能取代我们影视行业的顺序是从终端往回取代的。最终端的会先被取代，比如说特效现在基本上已经进入实际操作了。现在人工智能算得很轻松，包括换个人脸，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进入到实用环节，已经相对成熟了。再往回倒，拍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坎。现在看这个架势，我觉得甚至是三五年内，郭文景的Pika机器人，我给你输入一些关键词，你给我生成一个真人的影像，起码是作为第一层图层，再在这个图层上进行修改，这个活我认为在大概在5年到8年内就可以生成一个基本的。

在现在的图片领域已经是可以做到了，我已经试过了。我给它试的是参数是，一个80年代末的一个中学的教室里面正在上课，老师正在讲《红楼梦》。那么影像的部分，我认为也就是在几年内的时间里面能做出基本图层，在这个图层上你再修。越往回倒，难度会越高。但是我有一个概念，我还是坚持认为我那个东西，它分为一般性工作和高端创造性工作，创造性工作它不是取代了编剧、导演的部分。如果编剧从事的是一般性工作也会被取代。

哪怕你从事特效的工作，如果特效工作是具有极高的创造力的特效生成，它能够建构出一个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和极高的艺术观。比如《异形》的创造，它不是给我弄一个外星人吓人就完了的，它背后折射出我们人类对于某种形态的生物的一种恐惧，那个涉及人文领域很深的一种挖掘。那样的人，他哪怕是个特效工作者，你一时你取代不了他，你还是需要这样的特效设计大师来去做这项工作。总体来说，它是我们创造力的门槛，逼着我们往上提升。如果你的创造性弱，你就会容易被取代。所以不在于是导演、编剧，还是特效师，而在于你的创造力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