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期特邀毒叔 
■诸葛奇谭·谭飞

完整内容请点击视频观看
在今天文章开始前,想请大家花3秒帮忙做一件事:
1、点击顶部蓝字“四味毒叔”
2、进到公众号主页后再点击右上角三个点
3、设为星标
感谢您的支持!
谭飞:欢迎《拨浪鼓咚咚响》的导演白志强来到《四味毒叔》,我看白导也是很辛苦很累,你这次是26站的路演,现在完成多少站了?
白志强:现在完成多一半了吧,还有可能10个左右的城市要去。
谭飞:我听说你们就是两个人,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用最低的费用走完了这趟“拨浪鼓咚咚响”之旅,这种做电影人的辛酸,你原来想到过吗?包括现在特别小成本的宣发。
白志强:我都一点没觉得心酸,我觉得快乐得要死。因为这部电影前后制作了有5年的时间,在电影院能跟大家见面,并且特别富有仪式感,作为一个导演你的作品终于跟观众见面了。第二是现场的反馈还是蛮好的,每一次我候场的时候,电影一放完现场观众都会鼓掌,听到掌声我心里就有一种成就感。
谭飞:那你现在对路演印象最深或者最感慨的一次经历是什么?
白志强:我前两天刚好过生日,有一个《拨浪鼓咚咚响》的铁粉,他看了八遍这部电影,我们走哪个城市他就追着到哪,他那天送了我一个全手工制作的蛋糕,我看到之后很震惊,他其实不知道那天正好就是我的生日,现场几百个人同时为我唱生日歌,真的很感动。
谭飞:那天哭了吧。
白志强:我尽量地忍着,感觉自己的善意得到了呼应,那一刻我觉得最幸福了,电影找到了对的观众。
谭飞:所以你觉得导演的幸福并不是看到票房多高,而是找到一群懂我的观众,或者我要传递的观众,至少你在这次路演的过程中找到了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
白志强:对,大家的反馈还是挺热烈的,很多人站起来也特别感动,并且我的主题表达的就是“爱与救赎”,大家纷纷要为留守儿童做一些事。还有让我特别感动的是在衢州,以前我其实不太熟悉这个地方,结果那里有一个校长看完以后特别感动,他说我一定要支持这部电影,对孩子们有帮助,所以他一下子把整个电影院给包了,请学生和家长们共同来看,让孩子们之间相互理解,因为在他的学校有一些孩子也是这样的情况。
谭飞:其实我现在手里就拿着这部电影里的一个道具,但其实在《拨浪鼓咚咚响》里拨浪鼓出现的次数并不多,但它可以算是情绪的一个高潮点,或者说是让观众明白两人关系发生变化的转折点。电影的英文名叫《如父如子》,是一个父亲丧了子,他为了去寻找仇家,路上遇到一个熊孩子的故事,当时父亲叫苟仁,孩子叫毛豆。其实我看的时候觉得您讲的是两个大群体,不是我们想得那么小众,一个是中年丧子,一个是留守儿童。你怎么看待这样一个题材的选择?包括留守儿童这个群体、陕北这个地理位置。
白志强:因为我自己是陕北人,这片土地也特别有意思,它是边关边寨军事上的对垒区域,也是文化上的交融区,这片土地的厚重源于它的贫瘠和苦难。所以我总觉得这片土地有很多故事需要像我这样的作者去注视,把它讲给大家。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拥有这样的使命感,并且我自己的一些亲戚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像荒草一样摇曳的、野蛮生长的人群。他们在这个社会是失语的,包括他们的生命也就那么轻易地消逝了。
谭飞: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活过。
白志强:对,就是那张遗像,所以我觉得应该拍他们的故事,他们也会有崩溃的瞬间,他们也有爱恨情仇,他们也有他们的愤怒,但这一切好像都被忽略了。我想讲他们的故事。拍这部电影是因为那个学校里面确实让我特别震撼,因为我已经在基层拍过纪录片都很容易忽略掉,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一个学校里面160个孩子竟然全是贫困的留守儿童,还有60多个是孤儿,我一调查发现其他的学校也都这样,我当时觉得不做点什么良心就不能够平衡,拍纪录片又不合适,因为这些孩子会长大,我就说咱们拍个故事片吧,后来就有了《拨浪鼓咚咚响》。
谭飞:最早的起头是这样的。
白志强:对,这是选择这个群体的原因,其实在我的个人表达里面注视的不仅仅是留守儿童,那是一个起因,还有孩子的爸爸,你看这个故事其实是一路沿着寻父的足迹,我们看到的全是打工族在城市里面的生活状态,宿舍、打工的工地,用这个虚拟的世界构建了他父亲生活的场景,里面当然也有像苟仁这样遭遇不幸和苦难的群体们,我想构建的是整个基层社会的群像。
谭飞:其实有点像田野调查的感觉。
白志强:对,反正就是有那样一个展现,我觉得他们的视觉形象其实在文艺创作里是比较缺失的,这也是芦苇老师讲的,我们现在大银幕上有英雄,有光鲜和奇幻,但是否还有一些镜头应该对准这些普通的人。
谭飞:我说田野调查是因为我惊叹于《拨浪鼓咚咚响》里面细节的乡土化,包括一开始的推车,惠王军演的这个角色说我给你拍张照,就靠着那个来挣钱,他一直游弋在所有人都忽略的乡间。但同时里面所有的命运都是不可捕捉、不可预测、不可理测的。如果我说白志强想做一个留守导演,你同意这个说法吗?当然我说的留守,不是说你留守在陕北,可能你想要用一辈子来关注中国乡土那些特殊的群体,你觉得你会走这条路吗?
白志强:我确实要关注普通大众,我一直执着甚至偏激地认为我拍的这样的电影才是中国的大多数,甚至我拍得这样的电影才叫主旋律。因为我从本质上是弘扬真善美的,是拍大众的,也拍给大众。我从来不认为我拍的是边缘,因为它是大多数,我认为说是留守导演也比较贴切,因为我留守在自己的追求上,执着于我的表达。
谭飞:你驻守在你要的那个点上,而且你觉得那个点并不是所谓的小众,反而是大众。我们再说到这次你作为导演技巧的一个调度问题,因为两个演员惠王军和白泽泽都是素人,他们是从1000多人里选出来的,确实那个孩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让他哭就能哭,其实以前来说素人有一两个点缀在电影中还行,但《拨浪鼓咚咚响》里的演员全是素人。你在开始调度的时候,特别是惠王军跟白泽泽的对手戏的时候,有些什么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因为你自己拍剧情片其实并不是说多成熟或者有经验,讲一讲这里面的一些心酸。
白志强:也不算心酸,我觉得算是乐趣。首先我觉得选素人演员,第一他的有天赋,不能找完全没天赋的。再一个素人演员的形象是直面而来的,这是选素人的一个好处,演员选对了就成功了一半,选不对是不行的。苟仁的演员惠王军是个出租车司机,其实我写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参考了一些他的生活经历,他是我的小学同学,选素人一定是从熟人开始选起。
谭飞:因为你可能知道他的一些特征。
白志强:他是一个外表反差特别大的人,反差萌,表面上看起来很粗犷,但是他的内心很细腻、很善良,所以他太合适了,你只需要给他进行一个植入,让苟仁这个人物成为他。我要催眠他,因为苟仁的人物小传我写得比较详细,这也是在芦苇老师的要求下做的,我把这些故事、把人物从小的成长经历全讲给他,所有的情感故事他都是清楚的。他也特别努力,我们拍摄的时候把他扔到货堆里面,每一样商品卖多少钱,进价多少他非常清楚,在前期跑的时候还能给我挣点钱回来。
谭飞:还真的成了剧组的制片兼主演。
白志强:在拍摄的时候还有乡党跑到他货车上买货,还问他这帮拿摄像机的是干啥的,完全不会跳戏,他也特别投入。
谭飞:做到了跟角色完全吻合,吻合度很高。 
白志强:跟您说一个细节,他有一天回来在街上遇见了他的亲妹妹,他都不打招呼,他说我是苟仁,我不认识她,他完全进入到角色的状态里,他就是苟仁了,剧组所有人也都叫他苟仁。实际上选素人演员,大人比小孩难选,因为大人身上有一身厚厚的盔甲。
谭飞:大人的信息有时候并不是导演想要的。
白志强:对,大人容易放不开,小孩还天真一些,只要他相信了就可以。我们选的小孩也是特别有天赋,通过我的试验的方法。其中还有一个小小的技巧就是选小孩尽量选年龄大一点但看着小的,他的理解能力会更强。
谭飞:那你觉得这种素人演员对中国电影的冲击是什么?包括原来我们看到金鸡奖的提名和颁奖,《过昭关》同样也用了素人,你觉得素人演员的表演对电影意味着什么?
白志强:我觉得它是一种选择方式,比如说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开始不是有一个原则就是尽量用真实人物来演,他会给观众不是演的感觉,这个区别在观众的心里面是很微妙的。不会说你只要是一个名演员,观众就会觉得他演得真够精彩。但是惠王军一出场,很多观众看的时候就会觉得我拍的是纪录片,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好像又像一个故事片、剧情片,才反应过来,但实际上那些都是我们设计的。
谭飞:那么整个剧情的走向在拍摄的过程中有改变吗?当然我们知道中途有个大反转,包括他父亲最后的结局,我在这里就不剧透,观众在电影院里看到肯定还是会很惊讶。
白志强:我们的剧本写了12稿,其实能想的都想完了,我认为现在我写其他的商业类型的剧本不敢说一点没问题,但是至少明白哪一块、什么类型怎么个写法儿,它的特点是什么。但是这部电影反而是要放弃这些来落地。
谭飞:其实拍摄这部作品你自己也投了很多钱,可以说是非常不容易的,在这个过程中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下来的?可能有很多人会说不拍就不拍了,你为什么能一直把这个梦做下来?
白志强:我觉得首先当时那些留守儿童对我的刺激确实挺大,我们还做了两年的活动,我觉得人一辈子总得做点啥,做点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这件事我觉得就特有意义。既然我们认定了,咱比的就是毅力和决心,咱就把它做到底,就算要写100稿我也要把它写好,拍也要把它拍到极致,我就是这么一个人。
谭飞:我觉得陕西人普遍都有一种倔劲。
白志强:犟怂,犟得很。
谭飞:几头驴都拉不回来。
白志强:对,反正就是杠上了,我就非得把它拍了。因为严格意义上我真的觉得如果我不拍这部电影我会瞧不起自己,会丧失对自己的信心,反正干就完了,当时我就是那么想的。
谭飞:我知道这部电影也拿了一些奖,从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始,好像陆陆续续拿了好几十个奖,在这个基础上你担不担心口碑?对票房有什么期待?
白志强:从口碑上我觉得这部电影就像一道菜,甭管有多好吃都不可能讨好所有的观众,只要你用真心去做了一部诚意十足的电影,别人的评价也是别人的权利,别人喜欢了咱也开心。
谭飞:你们预估一下豆瓣评分大概有多少?但一般情况下其实豆瓣对这种类型的电影都比较友好。
白志强:现在的豆瓣评分是7.5,刚开分的时候是7.9,有个导演告诉我说如果降到6分就赚美了。
谭飞:这话是什么意思呢?6分以下反而是卖得很好的,或者说看的人多了,才会有那么多不同评分。
白志强:当然他的意思就是看的人多的话众口难调,有些人看了觉得不对胃口就会打很低的分数,但我也不知道他说的准不准。
谭飞:从另一个角度低分就说明看的人更多了,它的取样更多,这可能也是你更关心的。
白志强:反正想让更多观众看到肯定是创作者的心愿,我们之前的估计也是7到8分的范围。
谭飞:开分7.9并不低。
白志强:我之前组织吴妍妍他们看完之后,给这部电影的评价是“挺不错”,我就分析这个“挺不错”是什么意思。
谭飞:加个“挺”字也接近8分了。
白志强:如果她说“牛!”就是8分以上了,“太牛了,绝了”肯定是9分以上,但那样的评价极少。我也在我的朋友里头来了一个取样,说“不错”大概就是7分左右,“挺不错”比这还高一点点,要是说“还可以”就是6分,说“其实蛮辛苦的,很努力了”是5分。
谭飞:大概从情绪判断,大家在心里给这部电影打的分数。
白志强:开分前我心里有这么一个预估,我在片子剪出来以后特别爱听大家建议,我不是一个特别任性的,完全以创作自我为中心的导演,我总觉得还是要在创作者和观众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不能我说的观众完全听不懂,连接不上,所以为了连接上我会让很多人来看,如果大家提的意见里面有很多重复的,证明这个地方是有漏洞,我应该要怎么来补救它?我会听取很多人的意见和反馈。
谭飞:票房上呢?刚才你也说了,比如能先让宣发回一些钱。
白志强:票房上我们觉得收入预计为0都没有关系。
谭飞:就带着0的起点再说。
白志强:因为对我来说现在已经庄严地在电影院跟我的观众见面了,就已经让我觉得特别幸福了。
谭飞:多少片子甚至是见不到观众的。
白志强:咱们已经见了,并且在电影院,我现在觉得票房根本不重要,现在我只希望宣发的部门能把他们的成本收回去。大象点映当时看了我们的幕后纪录片也特别感动,他说志强,你们团队的这帮精神我们就挑走了,你的负担我们也挑走了。所以我希望他们回本了,之后才可以做“下一个拨浪鼓”,下一个导演也会沾光。因为我当时看片的时候,许多人看完以后第二天那种劲儿还回不过来,我觉得这不是我要的,我希望我的结尾会让大家感受到感动和暖意,回过头之后会转化成一个爱的感觉,我要的并不是让观众难受,这不是我要的,甚至我认为是不道德的,我不想故意拍让观众难受的东西。所以我跟作曲商量加了一些非常节制的配乐,希望大家能在字幕走完的时候把情绪往回收。
再一个,在歌词里面我用了妈妈哄孩子睡觉的陕北谣曲,毛娃睡睡,狗娃睡睡,天上的星星照着你。我希望那一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的生命,像野草一般疯长的这帮人,都在妈妈的怀里,甚至去世的奶奶都在她妈妈的怀抱里面,是温馨的、健康的、有安全感的、幸福的那一刻,让这个情绪来抚平大家的情绪,这是我要的。
谭飞:其实我看的时候中途有一度也感觉是压抑的,但有个性的人总是让你体会到人性的美好,所以最后整体的感觉就不会那么压抑,因为它并不是要讲得那么深层,反而可以说是一个标本,我们说是田野调查,既然叫田野,也是有生动可爱的,包括两个人深更半夜上厕所,窗户被敲烂了,包括拨浪鼓被戳破了,可能中国到了中产之后,观众越来越关注细节,就是一些微妙的、难以言说的东西。我在这部电影中还是看到了不少这样的细节,当然这是不是跟你做纪录片太多有关系,因为我觉得你对这种详和略对事件的生动感的取舍是有不同的看法的,讲讲这些方面的东西,生活的毛边。
白志强:因为我是长期在生活当中,那些素材实际上是鲜活的,拍纪录片也教会了我去观察。比如毛豆在趴到炕沿上的时候鞋一直在闪光,他觉得很美好,因为光很炫,没见过。2006年我在慈善活动朝阳行动当中,也是一个慈善活动的活动当中照顾十几个孩子,我们发了那个鞋,一个孩子就一晚上不睡觉,一直按那个,这个画面我就记住了,所以在写作当中自然而然就拿过来,像这样的生活都是我比较熟知的。
再一个,我自己也是比较注重细节的,电影的核心语言就是让观众去看,不是用嘴说,把人物的情感和性格都放到他的动作设计里面,包括像拨浪鼓也有一些象征主义,代表着一种情感。最后用芦苇老师说的移情毛豆的故事,最后把波浪鼓送给苟仁就是移情了,毛豆戳破拨浪鼓也是打破了苟仁绝望的世界,最后创可贴一贴也象征着自愈。这次我觉得特别惊讶的是观众真的好厉害,里面我藏了很多我自己表达的小点,今天晚上一位三刷的观众说第一次看的时候觉得很感动,第二次看得时候发现自己还看到了很多导演设计得很巧妙的地方,第三次看得时候他看到了我们做的特效,还有里面我从100多公里以外请回来的道具石狮子,我偷偷藏的一些东西都被观众发现了。
谭飞:那么这一番尝试,刚才也说了其实是剧情片,但其实有很多手法比较偏自然主义、偏记录。你现在回望觉得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否是最合适的?
白志强:我甚至偏执地认为,这个电影必须要真实,真实代表着我的真诚,也是我跟观众之间的一个态度,用这种拍摄手法就是为了真实。我认为真实其实是特别难做的,剧作要真实,你不能让它飞了,飞了就不真实了,选演员要真实,用镜要真实,美术要真实,做声音要真实,我们还特意混进去了一些杂音。
谭飞:对,我看声噪还比一般的电影要大一些,采了很多集市音、车窗外的声音。
白志强:对,苟仁去开房门的时候外面的KTV,还有新闻联播和一些混杂的市井声,都会在里面有表现。其实我们拍的时候就是用了一个核心字“藏”,对我来说有时候拍画面拍漂亮一点那是技巧,有很多方法可以去做到,但拍出真实就是要反过来做,做到纪录片那种真实感反而是难的。包括美术上要修旧如旧,毛豆家和苟仁的生活场景其实都是陈设的,但是要陈设到所有的残缺和破旧都极致的真实,不能有一刻出戏。
谭飞:所以其实你最主要追求还是真实。
白志强:在这部电影里是这样,我不后悔这样做,我完成了一个挑战,甚至别人说你这个画面太粗粝,我觉得对我来说是一种表扬,证明我藏得好。
谭飞:确实也有观众会觉得镜头太晃,画面太粗粝,或者明暗对比度好像没有怎么调,是不是这些东西你都权衡过?然后做了现在的选择。
白志强:我是权衡过,不是钱的问题。首先这样客观上也省钱,但确实不仅仅是因为省钱。包括我当时有个器材老哥,他什么都有,伸缩炮、轨道、航拍、发电车全部有,但是我不要,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么拍一个故事。如果下次我要拍一个类型片的话我也会拍得很类型,但这部片子我觉得不需要,包括在没那么飞的情况下你还要表现出它的戏剧张力其实是也很难写的,要有很多心思在,既要符合生活逻辑还得符合戏剧逻辑,倒腾起来还挺费事,我倒觉得蛮有挑战的。
谭飞:你的这些描述让我想起金熊名作《中央车站》的结构,内核又跟是枝裕和好像也有内在的一致性,无血缘的个体构筑超越亲情的羁绊,当然这些日系作品镜头可能更规范,更固定,但你这种选择比较中国乡土,中国乡土如果太静态又不符合中国快速发展的社会现实,所以你觉得这样的一个本土化或者中国化是不是必然的结果?
白志强:我觉得对我而言就是找到跟观众的桥梁和语言方式,我的语言我得需要他听懂,我也不能讲我自己独特的一个语种,让他们很难接受,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认为我还是要把主题藏在故事里面,我甚至不排斥更加类型一点,剧作上更偏商业一点也没问题,但我个人的表达还是希望保留的,否则一个纯商业片我也不满足。
谭飞:你觉得表达形式是你还要坚持的,只是可能再极致一点。
白志强:形式也会有一些变化,根据不同故事来看,比如这个故事我觉得就最适合这么做,下一部比如我要拍个战争片,它的写实也很难,跟它的语言体系可能就不太一样。
谭飞:但可能也有人会觉得里面的一些剧情会不会太巧合了?你怎么看待这样的评价?
白志强:其实提出这种说法的人是极少的,再一个它是一部公路片,公路片的模式就是遇见模式,就是在一路中会遇到不同的人发生不同的事,虽然还是有一点编剧的影子在,但并不是很突兀,因为公路片这个模式容许你这么做,如果是其他类型可能就不太合适了,它没有必然性。
谭飞:因为我最近也在一些比赛和创投做评委,我发现很多新导演都喜欢拍这种两个人结构的公路片,你觉得《拨浪鼓咚咚响》和其他新导演拍的那些公路片有什么样的区别?在信息量上有什么不同?
白志强:因为其他新导演的作品我还没怎么看,所以我不知道跟我的一样不一样,但其实这种剧作模式确实是挺常见的。芦苇老师也一直告诉我,你去拉经典片子,经典片子有你要的一切。当时我们也拉了很多电影,包括《菊次郎的夏天》《中央车站》《完美生活》甚至《遗愿清单》《这个杀手不太冷》,都是这类型剧作非常经典的作品。
谭飞:但拍出新意其实不容易。
白志强:就像爱情片一样,如果我们现在再去写一个爱情片,它该如何不一样,因为那个拍得更多,爱了几千年了。我觉得在公路片的旅途过程中,有不同的人物、时间、背景、主题,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故事。
谭飞:我觉得这个不同点就是信息量不同,陕北的这么一个卖货郎跟一个很调皮熊孩子最后悲惨如斯,可能这个信息量给人的冲击是其他作品里没有的。当然我们也会想到某类电影的出圈问题,我觉得你们在做营销的时候肯定很多人会说怎么让更多所谓电影之外的圈层对这部电影感兴趣,那你觉得《拨浪鼓咚咚响》能达到这么一种可能性吗?因为其实你说这个课题确实是社会的痛点和热点,但你觉得目前的呈现能够做到出圈吗?或者说你心里压根没想能不能出圈,而是先找到同圈、同温层?
白志强:对我来说就是找同温层,它能不能出圈我觉得其实是运气,因为里头有很多偶然性,没有必然性,所以算不出来,没有算法。我当然希望更多的人喜欢它,出不出圈无所谓,此阶段已经成功了嘛,喜欢的人也会去看。
谭飞:出圈是奇迹,不出圈也无所谓。
白志强:重要的是我做了,我拍了,并且和观众见面了,如果我不拍这个故事我会瞧不起自己,现在达到这个结果我觉得挺好,后面咱活着也理直气壮。
谭飞:其实算是完成自己的心愿吧。那么你下一步的规划是什么呢?我看俞白眉说拍了《中国乒乓》,他的遗愿清单之一完成了,已经上升到这个高度了,当然你们俩完全不是一个类型,那么你下一步规划是什么?是再进入更商业的领域,还是像刚才讲的始终在这一块发力?
白志强:我认为我会穿插着做,有机会的话我也会尝试商业片的拍摄,但里面尽量会保留我自己的表达。我们今年还启动了一个“真人电影计划”,我想等我能拍两个亿的电影的时候还回来拍500万的片子。这个计划就是记录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比如我姐夫,一个批发店的小老板。他面对生活的蹂躏,他有他情感的挣扎,我觉得他很鲜活,在一个批发市场里面,人潮流动,扛着大麻袋,汗流浃背地来挣他的生活,他也是生活的英雄,也是他妻子和孩子的英雄,但他也如此平凡,他的努力别人也看不到,也许他没成为像马云那样的大咖我们就好像没有理由去记住他,但我认为他的生活也很精彩,我会选取这样的人物和故事。但我希望再别像这个故事里这么惨,我觉得还是找一个生存之道。因为我觉得自己对商业片也有一定的把控能力,有机会我也会去试着做一下,包括我还特别想拍鞍山市有一个老师叫柏健,他收养了接近200个孩子,有中国最厚的一个户口本。在留守儿童帮扶活动的时候,有一个残疾人爸爸拄着棍,他说我看你这个人是好人,我都见过你两回,给孩子捐东西,你能不能把我儿子带走?我照顾不了他了,我当时就没办法了,我说我怎么解决得了这个,养活自己我还不成熟呢,我只是要做那些事而已。但对于柏健来说,他就是多一个孩子多一双筷子,他帮助那么多无路可走的孩子走出了人生的大道,我觉得他才是伟人,他给那些孩子带来了爱,并且通过他的教育,让他们发生了很多思想上的变化。
谭飞:所以你要拍的是真人,而且这个真人并不代表投资额的大小。
白志强:我这个人就是有个心理障碍,我拿我自己的钱投赔了就算了,心里是平衡的,但如果这个钱是别人投的,我如果知道赔钱还要这么干,我是睡不着觉的。咱们换个角度来想,人家把几千万投给你这是莫大的一个信任,甚至父母都做不到,你拿着钱就打算给人家挥霍了,赔了来实现你的梦想,我觉得这是自私的,我反而会很谨慎。甚至我都不觉得拍了几个亿的片子就成为一个大导演了,我觉得导演的大小并不一定是按照钱的数字来算的。
谭飞:所以你最后真正的身份还是我刚才说的留守导演,留,留在这片土地上,守,守住初心就是你做电影的初心。
白志强:准确。
谭飞:好,我们祝贺志强导演,也希望早日看到你更新的作品。
白志强:感谢谭老师。
往期
回顾
【演员】
【导演】
刘健 丨 姜伟 丨林妍
【编剧】
【制片人】
【企业家】

【歌手】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