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对话演员林永健：不轻易说“不”，不仅是创作的心态，也是人生的心态

■ 本期轮值毒叔 ■

■单口烁金·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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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方金:《四味毒叔》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林永健老师来我们《四味毒叔》传经送宝。林永健老师的表演成就，我就不用多介绍了，因为妇孺皆知。我个人对林永健老师的评价，八个字，“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因为很多人跟我说，林永健老师的表演宽度为什么这么大呢？从学术方面，我总结了五个林永健老师的表演维度。（往期节目请点击：第一期《振聋发聩！林永健给青年演员什么样的寄语？》第二期《林永健：从小品转行演电影，周润发给了我一条很重要的建议……》）

今天聊一聊林老师对表演的理解和对我们年轻演员的一些指点或者启发。也就是第二个维度，从演小人物到大人物，林老师您的表演的跨度，确实是很惊人的。您凭借角色喜耕田获得第24届金鹰奖观众喜爱电视剧男演员奖，又凭《聂荣臻》获第27届中国电视金鹰奖观众喜爱的电视剧男演员奖。我们都知道喜耕田是一个最基层的小人物，一个农民，聂帅是一个典型的大人物，您是如何塑造从小人物到大人物角色？如何进行这种人物的研究，或者说这么大跨度的表演是如何完成的？

林永健:我每演一个角色，都要去做大量的案头工作，这是不容置疑的，就像我们现在经常说的，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从生活出发，观察生活中的形形色色的人。比方说演喜耕田之前，我连麦子和韭菜、高粱和玉米都分不清。

宋方金:我很熟悉青岛农村割麦子的方式，我看见你割麦子的动作是老把式。

林永健:我对农村生活不太了解，我从小生活在青岛，后来当兵到了广州。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去学一学。所以我到了剧组以后，我每天基本上不坐剧组给我派的车。我走路去现场，一个是锻炼身体，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可以学着分辨农作物，它在切割的时候，它怎么割，浇水的时候，它怎么浇，摘果子的时候，它怎么摘？我可以看、感受、体验、观察。《喜耕田的故事》也是按照四季的顺序来拍的，就是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宋方金:拍农作物，只能按照那个步骤来。

林永健:所以正好也给了我的时间，让我去学习、体验、感受。慢慢地明白了，就像你刚才说的干起活的把式劲。一薅小麦，怎么下镰刀，镰刀下在2/3处还是1/3处，是直着下还是斜着下，这都是有学问的。后来经过学习，自己也慢慢熟悉了庄稼把式，所以说得向生活学习。

那么谈到聂荣臻的艺术形象，在我的艺术简历里是很重要的一点。一开始给观众留的印象是演小品，男扮女装，还有一些汉奸角色，比如《吕梁英雄传》里的王怀当，《敌后武工队》里的刘魁胜，《历史的天空》里边比较有争议的朱一刀。因为我也想演个正面人物，我也想演一个大人物，我也想让自己有一个改变。正好这个时候，聂帅的角色出现了。这是天上掉了个巨大的馅饼，你不给它接住，如果接不好，对不起方方面面。确实当时在接这个角色的时候，我首先是有压力的，演好了可以，演不好是不行。

当时，我先去了一趟江津，因为聂帅是重庆江津人，那个地方有一个他的纪念馆，我从头到尾参观了一遍，把所有能买到的有关他的回忆录，《山高水长:回忆父亲聂荣臻》《聂荣臻回忆录》都买了。买了以后，我就回去研究他，研究他每个历史时期、阶段，他的心路历程。我还翻阅大量的照片、影像资料，他的影像资料并不多。除了在晋察冀那一段时间，他有点影像资料，包括两弹一星的那个阶段。那大部分时间，我看回忆录，还有自己做的案头工作，问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在拍摄的过程当中，跟导演周友朝沟通，了解到他的父亲曾经给聂帅当过警卫员。

宋方金:还有这个渊源。

林永健:我第一次演老年的时候，化妆化了一个半小时，演老年的时候，周友朝导演看着监视器，看着我，然后跑过来了，悄悄地在我身边说了一句话，“永健，附体了”。

宋方金:哎呦，这是最高的评价了。

林永健:他说，我在监视器这看着你，完了以后，这是永健吗？这不就是聂帅吗？附体了。后来他才告诉我，当年他的父亲给聂帅当过警卫员。

宋方金:所以林永健老师塑造的聂帅角色为什么是一个成功的角色呢？我们从后续可以看出来，现在凡是影视剧里边有聂帅的角色，现在是非林老师莫属。

林永健:当年还有一个小故事，因为我眼睛小，其实我跟聂帅长得确实（不像），人家聂帅那是真帅，我的形象差的是十万八千里，眼睛小是一方面。后来当时他们也有人出主意，说能不能给永健割个双眼皮。我当时一听割双眼皮，我心里也在打鼓，割好了行，割不好怎么办，割好了双眼皮炯炯有神，这玩意要割不好，割成了肚脐眼了，我怎么办？后来全剧组主创商量了一下，我们追求形似，力求达到神似，形神兼备。

宋方金:这个更高级。

林永健:后来实践证明，还是达到了神似。

宋方金:主旋律塑造人物的过程中的一个必然的变化，原来其实是追求形似，后来就达到了形神兼备。包括在口音上，现在有的时候讲普通话，一种普遍性。神似是以后塑造大人物，或者说塑造领袖人物一个很重要的方向。

林永健:你说到普通话，我想起了一个细节，聂帅他第一次到咱们国家的导弹发射基地，首先我们自主研发成功了，然后要给它立起来，立起来以后它才能发射。当时我在现场拍的时候，我说，“立起来”我能不能用重庆话说，因为他是重庆的，那个力度不一样。旱地拔葱，就让观众看了以后血脉偾张。我当时跟导演说，我说能不能用重庆话说这句话？他说，好。“立起来”的潜台词不光是我们的导弹立起来了，我们国家和民族立在了东方，泱泱大国立起来了。所以说，塑造人物的过程当中，怎么对这个人物有帮助就怎么来。

宋方金:刚才也说到普通话和方言了，咱们都是青岛人，我只会说青岛话。那么在你的表演过程中，你说过很多语言，在《喜耕田的故事》，小品里边的语言都是五花八门的，这个特殊的本领是怎么来的呢？

林永健: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喜耕田的故事》讲的是山西话，《金婚》的大庄讲的是东北话，《王贵与安娜》里的王贵说的是河南话，早期的《和平年代》讲的是广东话。我特别感谢部队的生活，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准确，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五湖四海皆兄弟。因为我从小当兵，全国各地的哪里的人都有。所以不知不觉的，如果你是天津，就跟你用天津话跟你聊聊天。你是河南的，就用河南话给你来两句。

作为一名演员，要做一个有心人，声、台、形、表这是咱们的必修课。所以，作为一个有心人的话，生活当中你就要注意去积累，指不定你会用到哪个人物身上。比方说那年春节晚会，我要演三个人物，首先你得从语言上区分开。第一个女性角色，是用山东话？还是用南方话？后来我琢磨这个角色，这个人物好像用天津话比较逗，比较符合这个人物的形象，所以我就用了天津话。如果你的生活中没有储备、积累的话，你想到了点子也没法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第二个演的是农民工，是个山东人，我本身就是山东人。

宋方金:这个还是本色一点。

林永健:最后一个是房主，说的是普通话，毕竟考虑到那是春节晚会，一个晚上全球的华人，全国各地的都看，还是要用普通话。但是看似是这么三种语言，但是他三个人物的特点，这就是平时的积累。

宋方金:我听说这个小品还是你临时去救场的，请你讲讲临时救场的这种爆发力、鲜明性，因为还是很精彩的。

林永健:当时我正在拍央视的一部电视剧叫《吕梁英雄传》，因为那一年是为了抗日战争和反法西斯胜利60周年，当时在吕梁拍，就找到我让我参加春节晚会，我接到任务就来了。我去影视之家，看见黄宏老师和汉林老师在那里，还有我们胡宗琪导演也在那里。我说，我看看本子，我也不知道演什么。我一看，怎么好几个人。我说，那几个人呢？他们就面面相觑，就笑了一下，后来跟我说，咱们立剧本阶段，从文字的东西咱们把它立在舞台上变成立体的，找张三找李四找王五，人不一定有时间，而且就那么一两句台词，你先代着吧。我说，怎么的？这里边有个女的呀。

宋方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让你一个人演三个角色。

林永健:不是，一开始女性的角色定位，想找央视著名的主持人。但是后天就要审查了，你得立剧本了，所以你先替着，等通过了，咱们再说。我这个人也是认真，就是替着，咱也得差不多呀，我就找我们团化妆去了，就弄女性的头套。我就拿他家钥匙开了门，他还在外面呢，打着电话说，你进我家，我告诉你，往里走，第二个柜子看见了吗？打开，有个抽屉里边有五个头套，你看你选哪一个？我说，这么的，我把你这五个头套都拿走，我让黄宏老师和汉林老师让他们看一看，用哪个合适。我就把那五个头套带过去了，他们一看，最后说用大花卷这个，就这么着，我参加了审查，结果一审查真是“炸了”。因为男扮女装，在春节晚会上那是头一回，“一赶三”也是头一回。总导演郎昆就说，定了，不换了，就是你了。

宋方金:换可能就没这效果了，幸亏没换。

林永健:那个大姐的艺术形象，一夜之间走进了千家万户。

宋方金:那一年我们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大姐的艺术形象。但是让我更感动的是，实际上在立剧本的过程中，其实没有确定你来演这个角色，但是你还是以一个非常完备的准备心态，来饰演了这个角色，最后成功地把它搬到了艺术舞台上。我觉得这是一个演员，长期的积累造成了突然的爆发，把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立在了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