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日记：四月二十八日—

4月29日星期三

坐标：英国大学小镇，人口5万

作者

凉皮

截止目前，英国因为新冠死亡的医护工作者已经达到126人，其中男性63人女性61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俩个数字相加和总数对不上，可能是部分细节还未采集到，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至少76人为少数族裔。除此之外，另有至少18名社工也因为新冠死亡。

PPE依然是媒体焦点之一。有个小小的好消息是，经过一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我和肉夹馍从国内弄的250个医用口罩明天将被送往本地医院，直接进入隔离的新冠科室。回想这一个多月的种种，真是感慨，现在找能信得过也运得过来的医护物资就已经很难，可是在当地找各种渠道联系医院询问是否愿意接受社会捐赠，也是波折重重。知道消息后的一个医生朋友当天给我打电话，说谢谢我，说你知道嘛，我一开始真的是相信政府的，后来慢慢失望，现在觉得他们真的是不会给我们PPE的，因为其他医院比我们医院的病例更多。说着说着她哭了，说对不起她情绪太激动了，因为她给我电话之前刚得知一个医生同事因为新冠去世了……是的，政府之前一直硬撑着说全英国范围内PPE是够的，会分配在最需要的医院，那么没有收到物资的，就是在政府眼里疫情不那么严重的医院。可是这个本地医院是本郡两大医院之一，截止上周两个医院新冠死亡总和人数已超过150人，确诊1200人，相对于50万的郡人口总数，也不算低了......

和肉夹馍通话的接收捐赠的老太太，一听说我们捐医用口罩，激动得快哭了，她说她们一直被政府引导说防护物资足够，但是她管理本地资源，她知道只是有的地方够，不少医院都缺。现在政府鼓励医护反复使用防护物资，不再说物资足够。

英国首相公开承认的第五个娃今天出生，嗯，他还有1-2个和某前任女友生的娃。网路上祝福之余，讽损也是不断，Boris其实一直毁誉参半，民众对他的感情最温情的时候可能就是他在ICU生死不明的那几天了……

截止4月29日，英国新增3811，其中765是过去24小时内各医院内死亡新增，其余为疫情发生以来养老院和社区的新冠死亡人数，死亡总数26097。今日数据是疫情发生以来，首次包括养老院和社区的新冠患者死亡人数。

大时代下的平凡人

2020年4月28日，星期二，晴

坐标：美国加州硅谷

作者

红豆姜撞奶

Hmmm…Ehh…Jeez…Eww…Ugh…唉！啊！Bah！Boo！我家先生平时是一枚安静的老男孩，今天语言天分爆发，居然能用那么多种声音表达极度的挫败感，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还有各种肢体语言，从嘴巴长吸一口气以后超过五秒钟都没有呼气，从鼻子里面呼出超过五秒钟的气，鹰爪状的双手对起来象是捏着人脖子的样子，双手插进已经可以扎起马尾辫的头发里乱挠，上演了一场精彩的独角戏。

今天是加州的小老板们申请州里失业救助（California Pandemic Unemployment Assistance）的第一天，网络大塞车。我家先生早就在网站注册好了账号，填了需要的信息，本来说是28号开始申请的，打算28号零点马上提交，结果昨天下午通知网络维护到凌晨一点，过了午夜又通知网络维护延长至五点。早上起来网站看起来是开通了，提交申请的过程里又填了无数信息，到提交的一步无论选哪一个选项，“保存”、“提交”、“前一页”，得到的都是系统错误的提示，唯一可以赖以安慰的，就是网上有很多很多人抱怨同样的事，马上心理平衡了很多。

中午的州长发布会提到了这件事，纽森说这两天系统会改进，鼓励大家继续申请，成功的申请72小时内会处理。晚上新闻采访一些成功申请的人，也说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刷屏，一个没能申请成功的人说他需要这笔救助生存，希望那些不是绝对需要救助的人不要去挤资源。

需要不需要，公平不公平，是一件不能横向比较的事。我家先生之前申请国会第一次通过的小企业刺激救助，按说明有一万，最后只得到了两千，原因是申请的人太多，要保证更多的人能得到救助，后来才得知，说是小企业刺激救助，大企业得到的份额却更多。这两千，连一个月的租金都不够支付，就算原来的一万，相对这几个月近乎没有了收入的情况下还不得不支出的款项，也是杯水车薪。国会后来又通过了一笔救助小企业的款项，还专门委托审计机构来避免重蹈大企业得益的覆辙，我家先生的公司因为已经得到第一次的资助，不能再申请第二次了，尽管拿到的款项和预期的相去甚远。不过，和那些第一次没排上、第二次也不知能不能排上的小业主来说，至少我们还有两千在手。

昨天先生还去银行办了联邦的薪水保护计划的贷款，Paycheck Protection Program，这笔钱如果用于租金和员工薪水是不需要还的，否则需要半年以后开始还贷，利率是1%，不过不能用于支付他自己的薪水，最后能批多少也还是未知之数。今天申请的失业救助是唯一让他自己吃上饭的一笔资金。

此时我这个对自己的钱商一向都很有自知自明的人要出场了，终于有机会一拍单薄的胸口，说，不怕，有我在！至少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两年，学术、创业这两个选择一直在我脑子里的天平两端时上时下，一度到了不顾一切出去创业的边缘，之前被我自己鄙视的天枰座选择困难症，现在让我无比感恩，正是这选择困难症，让我们还能继续过着喝有机牛奶、吃有机鸡蛋的日子，要不今天我家先生的独角戏，就变成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互扯头发的默剧了。

只是这选择困难症，疫情过后恐怕会复发。有得选择也是一件应该感恩的事。

越来越多的肉厂因为员工检测阳性而关闭，最新的一间隶属Tyson，世界上第二大的鸡、牛、猪加工供货公司，听说现在很多超市肉架都空了，川普签发总统令要求肉厂复工。我不想去超市凑热闹，考虑到上个周末把冰箱里最后一份脊骨煲完汤以后家里就真的完全没有任何鲜猪肉了，下午开完线上会议赶紧上我家先生打听回来的一个肉类批发网站买了130美金的肉，包括猪颈肉、小里脊、排骨、脊骨，还有一些海产品和两只贵妃鸡，星期五送货，希望冰箱放得下。

今天有两个和医护人员有关的新闻。

一个是海军的蓝天使战斗机和空军的雷鸟战斗机联合飞过纽约市、新泽西和费城的上空向警队急救人员和医护人员致敬。有人对此提出批评，认为国防部应该用飞行表演所耗费的钱财来做更实际的事，比如购买防护物资。对此，国防部的回应是反正飞行员是需要定期进行飞行训练的，表演并没有耗费纳税人额外的钱财。

（图片来自ABC网站）

另一个新闻是纽约市Presbyterian Allen医院急诊科的医学主任Lorna M. Breen于周日在佛吉尼亚州的父母家中自杀，送医院治疗无效身亡。49岁的Lorna M. Breen救治过很多新冠病人，自己也感染过病毒，一周半后症状消失并要求回到工作岗位，医院要求她回家，她给父亲打电话时不断描述太多人从救护车上一下来就已经死去，根本来不及救治。她的父亲也是医生，感觉出她精神状态的问题，把她接回了佛吉尼亚的家里。据她同事说，她生前性格开朗、温暖，没有精神上的疾病，她的父亲说，她只是想完成她的工作，而这个工作把她杀死了。

看见这个新闻我有想哭的冲动，我就象置身于Lorna M. Breen的脑子里，感受着她经历的所有情绪风暴。医生的职业培训给了他们理智旁观生老病死的能力，但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人，职业的特殊性决定了好的医生，都是对自己要求极高的完美主义者，打垮Lorna M. Breen的，是那种一次又一次达不到自己期望值的巨大挫败感。我想很多亲历重疫区的医生都会留下象战争后遗症那样的心理问题，在这场被政治化的自然灾害中，最受伤的是他们，N95的压痕几天就消失了，微笑背后的心理创伤是一辈子的。所幸Lorna M. Breen的经历，全世界都看得见。

至今日，美国的新冠死亡病例达到58000以上，已经超过了越战中死亡的美国人总数，鉴于某些州开放了居家令，至八月的预期死亡人数已经从60000多上升到了74000，这还不算和Lorna M. Breen一样被殃及的池鱼。

此时我家先生大叫终于成功把申请发出去了，大时代下能做一个平凡人也是一种幸运。

Tuesday, April 28, 2020

Western Suburb of Philadelphia

Author

Cupcake

Over about a month of quarantine, I have observed and decided on the animals that my family members are. Here we go!

Dad:

Dog with an inner wolf.

(图片来自网络

https://www.stevedalepetworld.com/blog/dont-believe-the-hype-dogs-are-not-wolves/)

When a wolf howls, it’s kind of like when dad yells at us or yells in surprise during a ping pong game. When a dog pisses on a carpet it’s like when dad nags us. Since dad’s everywhere in the house like, 24/7, it’s kind of like how a dog tags along to its owner, except he apparently has 3 owners. He’s also pretty happy and upbeat most of the time, and dogs are happy creatures.

Mom:

Cat with an inner tiger.

(图片来自网络

https://mp.weixin.qq.com/s/Ik6d6gtls8xxpGhtplPnwg)

It’s kind of hard to explain why mom’s a cat. She holds herself really highly, and every household cat seems to look at you like, “You’re a human. You are made to pet me.” When she yells it’s kinda scary and is a lot like a tiger, and when she’s fierce and insistent it’s definitely a tiger. But she doesn’t yell a lot. That’s why it’s scary.

Ivan:

Cow with an inner bull

(图片来自网络

https://www.sketchport.com/drawing/4526291577470976/cow-and-bull)

Okay, so for Ivan, I debated a lot about whether he was a horse with an inner stallion or a cow with an inner bull. I finally decided on the cow one because of the bull part. Whenever Ivan loses in something or does bad, he beats someone else (me) up instead of himself, and that reminds me a lot of a bull. Besides, cows seem like the clumsy kind to me, and Ivan’s constantly doing something clumsy, for dropping things to accidently spilling food on the table.

I don’t know what to think of myself, because I guess you should let other people judge you and not yourself. When you do it yourself you either favor yourself or are too hard on yourself.

I like to think of myself as a dolphin though! So when I told Ivan that he said I could have an inner shark, and I asked him why because I was pretty sure he meant something insulting at that, and he said that it was because I was good at swimming. That’s also a main reason why I like to think of myself as a dolphin. I’m a swimmer!

(图片来自网络

https://www.livescience.com/convergent-evolution.html

Another reason I like to think of myself as a dolphin is because dolphins are always smiling and seem to be upbeat and happy. I like to think of myself as a positive person, I guess. And I really love dolphins. They’re my favorite animal!

But yeah, it was really fun to observe, and especially fun to tell everyone my observations. Oh, Ivan’s reactions, ha! That made my day...

太阳·黑洞

4月29日星期三，多云

坐标：费城西郊L镇

作者

开洋蒲菜

也许每个人都既是太阳又是黑洞。

太阳通过氢核聚变，减轻了自己的质量，却为天地万物提供能量，源源不断地散发出光和热。黑洞——极其致密的宇宙奇点，可产生超大的引力场，吸收周围的物质和能量，就连宇宙中速度最快的光只要进入它的视界内就无法逃逸。

今天凌晨三点多读到一则令人伤痛的新闻。曾在纽约曼哈顿一家医院救治过许多COVID-19病人的Dr. Lorna Breen 在这个刚过去的周日自杀身亡，终年49岁。她生前是the medical director of the emergency department at New York-Presbyterian Allen Hospital，在医院同仁心目中是一位优秀的急诊室医生，在朋友的眼中是一个外向、积极、喜爱运动的人。USA Today的新闻标题:" 'Brave, compassionate and dedicated': ER doctor who treated coronavirus patients dies by suicide."

Dr. Lorna Breen

(图片来自网络)

她，在与自己的战争中倒下了。她是因为拯救病人才陷入这场战争，凝视深渊太久而被反噬。她是病人、同事、朋友，乃至这个世界的太阳，可她自己心中的黑洞却没有能量来补充。

尽管她也许不懂中文，仓促之间我也无法将其翻译成自己满意的英文，我还是想以这曲曾让我泪流满面的《敬你》致Dr. Lorna Breen：

"我敬你满身伤痕还如此认真

山水迢迢还奋不顾身

我敬你万千心碎还深藏一吻

乌云滚滚还走马上任

我敬你泪流成河还如此诚恳

生死茫茫还心怀分寸

我敬你人去楼空还有刀有盾

落叶纷纷还独自上阵"

愿Dr. Lorna Breen rest in peace，在天堂有蓝天白云相伴，更有和煦的阳光温暖着她。

关注心理健康，特别是医护人员和其他first responders的心理健康，刻不容缓且任重道远。

如果我们将象太阳一样从自身向环境散发能量的人称为正能量的人，那么象黑洞一样从环境吸收能量的人则可定义为负能量的人。这里的正负并没有褒贬之意，只是表示能量流动的方向，因为生活在人世间如你我这般的芸芸众生，大部分都是太阳和黑洞的综合体。

(图片来自网络)

比如我自己，在居家隔离了一个多月后的现在，女儿认为我是"the only sane person in the house"，可是只有我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向远方的挚友崩溃得泪流满面。。。我一直要求自己“行能行之事，助能助之人”，尽力为这世界做一个温暖的太阳，就连我工作电邮的签名档都写着“Think like a proton and stay positive.” 我关爱孩子、家人及学生。当朋友们需要帮助时，只要力所能及我就全力以赴。我也尽力回馈社会，帮助弱势群体。可是我不可能只是单向输出能量而不补充。我也常有对着镜子，将微笑像面具一样戴起，而内心却是无边的黑暗。于是，我读书，跑步，听音乐，看花花草草蓝天白云，我也向一些信任的朋友叽叽歪歪，甚至向极少数的挚友哭哭啼啼。因为我知道肩上的责任使我并没有太多选择的自由。如果我不适时地象黑洞一样吸收一些挚友的正能量，那么在极度能量透支的情况下我也会油尽灯枯吧。

能量守恒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最基本原理。我们不用一味地强撑着永远做发光发热的太阳。我们有时可以不勇敢，我们更无须完美。当黑暗笼罩我们的时候，向能光照自己的人借几缕阳光，偶尔做一下黑洞没有什么关系。等自己治愈复原能量满格后再将光热回赠这个世界就好了，也做一轮温暖的太阳。

昨晚在朋友圈里看到了一个"❤Love in Social Distancing❤"的真实故事:有一位叫Addie的六岁小女孩得了白血病。在这学期开学第一天Addie的父母给班上其他的家长们写了一封信，大致说一下孩子的病情，以及孩子会一直戴着注射药剂的管子，请小朋友看到了不要觉得奇怪，也希望小朋友们在她的周围尽量小心。令人欣慰的是，Addie的治疗很顺利，昨天她成功拔管，终于可以不用再随身携带这个内置的注射器了。班上的老师组织全班小朋友去她家门口为她祝贺，浩浩荡荡地去了三十多辆车。同学们不能下车，就都准备各式各样的大Poster，经过Addie家时隔着车窗玻璃举得高高的。

在这段全球大疫居家隔离的艰难时光，大家更要互相扶持，善待他人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