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日记：四月二十四日——四月二十五日

作者

肥肠粉

天气突然就热起来了。一夜之间从羊毛袜子厚外套到拖鞋短袖衫，无缝对接。

网上看到新闻，北京烧起来了。热风吹起来，加州的山火季节也就在眼前。有人说，这些灾害都是地球进入自我休克疗法。包括瘟疫，也许是地球实在受不了人类的瞎折腾，摁下了暂停键。

屋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垒了个整整齐齐的燕子窝。

黄昏在门口坐了一会儿，燕子清脆的啾啾声不绝于耳，看到一只燕子在空中驱逐乌鸦，以小博大，惊心动魄。我的海棠依然盛开，灌木丛里开了米白色的花，样子不起眼，可真是好闻极了，不是甜香，是清淡的茶香，略有一丝苦味，转瞬即过，平衡优雅。

关注魔鬼经济学好多年，一开始是看书，我可以说是魔鬼经济学的第一批读者。那时候还是前沿科研人员，对他们有点不屑，一半是同行相轻，一半是嫉妒。科普比科研轻松很多，一点点成熟的理论，一点点有趣的案例，兑出来的鸡尾酒香甜适口，人人爱喝，贩卖这些鸡尾酒的人自然也名利双收。真正的科研却埋在故纸堆和成山成海的统计模型里面，十年磨一剑，磨出来以后也就是简历上的一个bullet point而已；好一点的能够拿去砍柴，不过最多也是学术圈里自娱自乐，自吹自擂。后来不做学术了，不用磨剑，也不用听别人磨剑了 -- 以前常常视开会听seminar为苦差，我这辈子最不会做的工作就是开会，半个小时以上的会没有不打瞌睡的，学术界的一切都成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老情人，成了魔鬼经济学podcast的粉丝。听了好多年，他们推荐的书我不怎么看，不过听听作者访谈也很有意思，推窗望月仰望苍穹，可以忘掉厨房里和吼哇界专业人士的各种烦恼，十分治愈。访谈的对象大部分是社科经济学领域的教授，内容是他们刚出的科普书籍，有时候有企业家，讲他们的创业路程，也新鲜好玩。也有采访政要的，不过都做得很personal，很有亲和力，我不喜欢，可是不反感。

这个星期的节目却让人大跌眼镜。好吧，也许就是让我大跌眼镜吧。一个主持人两个嘉宾，头衔一大堆，三分钟听下来就知道双方都是两党政治的资深玩家，等等，这不是电视上政治节目的日常吗？比电视上的政治节目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要假惺惺地说：“我同意（有时候还说我完全同意）某某（对方辩友名字）刚刚说的一切，可是......”估计真把观众当傻子了，你都同意了还but那么一大堆，这是吃得太饱了吧？内容是什么呢，就是甩锅，一切都是中国的错，那架势真是恨不得一口吞了中国，说得好像想吞就能吞似的。双方辩友表现出不同程度的美国为中心，国家主义，无知和傲慢，当然川普的队友表现出来的程度是最高的，听上去简直让人骇怕。所以说呢，一个疯子的背后，必定有一群疯子，一大群疯子。甩锅是很容易的，转移视线也不难，蛊惑人心煽动仇恨更是驾轻就熟，更何况还有现成的作业可抄，现今世上啥都缺，就是不缺一根筋自以为是帮别人把自己买了还帮着数钱的二傻子。难的是吸取教训，总结经验，澄清事实，尊重事实；难的是下次考试，除了甩锅和抄作业，人类还能交出更漂亮的答卷。

真的觉得愧对下一代啊。

最糟糕的是，这么一期节目，怎么会出现在魔鬼经济学这个系列？说好的科普呢？说好的创新呢？

然后就看到川普推荐大家注射消毒剂的消息，简直了，这个比双黄连还狠。好一场大戏啊，而且大家拿的都是一套剧本，他们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吧。让人语塞。在人类世界做一个单纯的和平主义者和人道主义者是多么困难啊。

我要是地球妈妈，我也会生气。

豆瓣上有朋友推荐美国老爷爷弹古琴的纪录片，“Music Beyond Sound”，油管上有两分钟片花。老爷爷弹“酒狂”，中英文歌词各唱一遍，特别好。听得出来声调还是老爷爷的中文的软肋，可是唱歌的时候一点妨碍都没有。英文和中国古乐完全不违和，像美国民谣，清澈简洁。歌词特别好，赶紧记下来。

白驹世事笑奔忙

悄悄忧心空断肠

何以解忧曰杜康

熏熏镇日任疏狂

百年三万六千场

会须一饮三百觞

陶陶那乐，入醉那乡

醒而后醉，醉而那狂

入山大事顿相忘。

“入山大事顿相忘”这句特别好，荒谬的人世间，有些所谓的大事啊大人物啊，真的不配让人们挂在心上。

作者

红豆姜撞奶

今天我们镇上最高温度31摄氏度，非常反常，因为这里夏天的平均最高温度是连30度都没有的，现在连夏天都还没开始。下午太阳正大的时候我到楼上整理了一下东西，热出一身汗，赶紧到楼下乘凉，当时想，以今天的温度，38度的北京我也只能说有点热了。幸好晚上最低温度要降到13摄氏度，羽绒被还能盖得住。

查邮件看见通知去取口罩，果然现在我们每人一周会发一个口罩。除此以外还收到好几封学校的邮件，分别通报不同的事情。最大的好事是今年斯坦福有15位faculty入选美国科学院院士，包括我的老板，他之前已经是美国医学院的院士了，贤能聚才，我的老板是最好的例子。

第二件事是通告学校向教育部提出撤消联邦资助的申请，媒体昨晚的报道是“斯坦福退回联邦资助”，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斯坦福不会收到联邦资助，这两种说法能表达出来的信息是不一样的。学校的邮件说的是“Stanford asked the Department of Education to rescind its application for relief funds under the Coronavirus Aid, Relief and Economic Security (CARES) Act“，一句话，交代了一下几点，学校提出申请了，钱还没收到，现在收回申请，最后不会收到钱。媒体说的是“Stanford will return the $7.4 million federal aid…”，看不出是否已经收到钱，读这句话的惯常思维会是，钱已经收到，将要退还。联邦政府拨款140亿支持高等学府，斯坦福在2019年收到的捐赠总值接近280亿，之前因为提出740万的联邦资助申请广受批评。川普在本周初的发布会点名批评了哈佛接受联邦资助，他的原话是“Harvard’s going to pay back the money. ”，哈佛将会把钱还回来。哈佛原本能得到的资助是860万，2019年哈佛收到的捐赠总值相当于410亿，此外，目前为止公开宣布不申请联邦资助的还有普林斯顿大学。

至于斯坦福、哈佛这样的学校为什么还能得到联邦的资助，是因为国会拨款的140亿里有126亿用来资助美国所有符合资格的高等院校，大概有4500间，里面包括了常春藤学校和大多数的私校，剩下的用于资助以少数族裔为主的学校和一些小型院校。按照国会的计算方式，这126亿的分配标准是学校里低收入学生的比例，学生人数越多，低收入学生比例越高，收到的资助越多，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是所有学校里收到的资助最多的，能收到6350万，这间学校有大概83000名学生，其中40000名属于低收入家庭。国会的计算标准没有把学校自己向民间集资的能力包含在内，以川普的母校常春藤名校宾夕法尼亚大学为例，2019年收到140亿捐赠，这次联邦资助的款项是1000万。这笔款项虽然是“拨款”性质，按美国政府做事的方式，“if it is not documented, it didn’t happen。”，如果没有文件证明，事情就没有发生，依旧需要各院校提出书面申请款项才能到账，这就是为什么斯坦福提出了申请，但是还没有收到钱的前因后果。

美国的名校每年收到的 私人捐赠数目可观，给学生提供的各种奖学金、助学金相当慷慨，如果学生足够优秀能考入这些学校，根本就不需要担心昂贵的学费，即便这样，真正低收入家庭的孩子能进入这些学校的依旧是凤毛麟角，官方数字我没有查过，至少以我在斯坦福这么多年接触到的学生来看，本科生里没有遇见过家庭有经济压力的，当然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接触的本科生都是打算考医学院的，有经济压力的学生可能毕业就找工作了，不会让我遇上。

学校接受捐赠的总额并不全是现款，包括指定建筑的大楼（如前几年李嘉诚捐赠的新医学院教学中心）、对某项研究的经费、修葺某种文物等等，都是不能挪用的，对低收入学生的资助、员工的工资都是每年看着学校的财政收入定出来的，现在医院取消一切非必要的手术，收入大减，第三封邮件说的正是要考虑对医院的工人减薪15-20%，引发工人的强烈不满。疫情之下，一切停摆，社会经历前所未有的考验，什么是应该做的，什么是不得不做的，很难把界限划得一清二楚，毕竟，年薪不到30万的校长也自愿减薪资助去年赚了超过400万的美式足球教练。

现在的世界让人捉摸不透的事太多，今天南部几州如期开放了，纹身店和海滩为什么属于必需行业，是我想不透的，电视上一位穿着冲浪衣、拖着冲浪板的女性接受采访时说，大家都明白来海滩的风险，但是人们已经呆在家很久了，既然海滩开放了，很难不来。我不太懂这为什么很难，同样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去一趟海滩，连看一本书的时间都不够。

一早各大消毒产品公司发表声明，呼吁民众不要服用外用消毒产品，会有生命危险，原因当然是昨天川普在白宫发布会上那些荒诞至极的言论，今天被采访时，川普说他昨天的言论是出于讽刺。今天有朋友传推特的截图，Oklahoma州有居民饮用超市卖的一般漂白水身亡，虽然把川普信若神明的人很多，我还是不相信这条推特的真实性，昨天川普才说喝消毒水，今天就有人死了而且能确定死因，听起来太巧合了。朋友圈有人取笑川普愚蠢，这样的话都能说出来，在我看来，川普一点都不蠢，利用人心、玩弄人命的人怎么可能蠢，小布什那样的才叫蠢，现在和川普一比，真为当年小布什那样被媒体嘲笑感到有点内疚，看在他提供了那么多无害的笑料的份上，姑且把对他的评价升级为蠢萌吧。

中午实验室循例开会，老板说目前医院里住院的肺炎病人一直在10名以下，想起早上看见的斯坦福医院通告，住院人数在15名，儿童医院住院人数1名，湾区的控制还是很好的，尽管这样，除我们郡外，基本全湾区都规定公共场所要戴口罩了，至于为什么我们郡之前什么措施都是第一个颁布，在戴口罩这件事上反而走在最后，不得而知。

今天的会有点长，还没开完闻见鸡汤的味道，刚开完，老公煮好午餐放在桌上了，我们都喜欢的牛肉丸米粉，今天的粉煮得刚刚好，这是我们在美国能买到的最好吃的牛肉丸了，吃着想起了潮州的牛筋丸，掉地上都能再弹好几次，人间极品啊。

周末又来了，要期待些什么吗？

Author

Cupcake

作者

开洋蒲菜

今晨微雨，于是不出门跑步访花，瑜伽晨炼后见起居室窗台上的那盆兰花竟然悄悄地盛开了两朵，半开一朵，还有六个大大小小的花骨朵。

这盆花自从2016年3月12日作为礼物来到我的窗台上落户，养花新手的我除了每天清晨看它一眼，就只是按着说明每周浇一次水。原以为娇嫩难伺弄的它竟然年年都静静地花开花落。前年花谢后，原本的两根花枝都干枯得如盛夏的麦秆似的，我还担心它是不是从此就不开花了。可过了一阵子，又从根部抽出一根新的花枝，越长越长，越长越高，然后又年年花开花落了。

其实，养这盆兰花的第一个冬天，我也是没那么淡定的。当时它抽了好多花骨朵，我担心窗台上的温度太低，于是将它改放在屋内的桌子上。可是几天后，叶子却开始蔫蔫的，花骨朵也落了一个。我赶紧把它放回窗前，它又恢复了正常，生长开花。

常常觉得养孩子就和这养花一样:提供他们成长所必需的条件和支持，时不时静静地关注他们，不自以为是的干预。他们会按照自己的时间表健康地发展成独特美丽的自我，等时候到了，就自自然然地盛放。而我们只要在花开时满心欢喜地欣赏喝彩就好了。

我查了一下朋友圈的记录，这株兰花落户我家后开放的大致时期如下:

2019年4月到-6月，2018年6月，2017年8月，2017年3月，还有最初的2016年3月。竟然一晃就四年过去了。

翻看四年前那些照片，孩子们那时都好小好可爱啊!我的思绪也不由飞回四年前。那时我帮四年级的哥哥、二年级的妹妹以及妹妹的两个好朋友Hanah和Nadav组织了一个Lego机器人Jr. FLL team，由我担任教练。我们每周二晚上聚会活动一次，一共为时十二周。聚会时我组织四个孩子一起学习工作，从文献调研，确定选题，学习工程设计和机械原理，用Lego搭建设计模型，一直到最后做Poster，准备Expo时的展示和答辩。2016年3月12日，孩子们参加了地区的FLL Jr Expo，表现非常棒，我真很以他们为荣。

那一天Expo结束后，Hannah的妈妈送给我这盆可爱的兰花。素有“Plant Killer”之名的我当时抱着这么娇嫩的一盆花，心里还颇为忐忑。

可四年岁月悠悠，花年年到时即开，孩子们也不知不觉长大了，可却走散了。Nadav已经一家都搬回了以色列。他爸爸当年在费城做儿科医生，曾给我不少育儿方面的专业意见。Nadav历史硕士的妈妈当时在犹太博物馆工作，和她聊天也使我有机会了解一些来自以色列的犹太人视角的历史和文化，我们两家也多次一起吃饭野餐。Hannah和妹妹二年级后就没同过班，虽然一直在一个年级，后来基本上就是点头之交了。可我和她爸妈见面总还亲切地聊天，她妈妈还做过我任教学校的篮球教练，爸爸是经济学教授。

缘起则聚如花开有时，花谢花飞也就散则散矣，曾经的相遇却并不枉然。

花落有时，花开亦有时，谁说未来的日子不会再有花开呢?

（截至2020年4月26日16:18 EDT，美国确诊983,514人，死亡55,165人，治愈108,881人。宾州确诊42,616人，死亡1,816人，治愈692人。蒙县确诊3,733人，死亡217人。L镇确诊324人, 死亡12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