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日记：四月十七日—

至简·无言

4月19日星期日谷雨晴

坐标：美国费城西郊L镇

作者

开洋蒲菜

最近一周的工作主要是处理危机——一个由他人半年多前的大错而造成的危机。这个危机已经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精力。上周三是决定当事人前途命运的关键节点，从周二起险象环生，跌宕起伏，一直到昨天中午才总算将局势稳定，按预想进入最后一个环节。这些天来我感悟和教训良多，万语千言凝成这几句:处事为人应超越自我感受，化繁就简抓本质。以静制动，沉默是金。要言简意赅，过犹不及。君子坦荡荡。

(感谢老同学阅辉挥毫题字)

昨天下午两点开始，精疲力竭的我裹了条毛毯，躺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看全球瞩目、时长八个小时的“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音乐会。我大多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看着许许多多音乐人走马灯似的用不同形式，不同风格，不同语言共同表达着"宅家抗疫，四海一家"的心声。“四海一家”——于这纷繁复杂、勾心斗角的世界是一个至简而又崇高的梦想，犹如彩虹一般高悬于云端，在这全球大疫之时给人以希望和温暖。

简——简单，简约，是看尽繁华后的返璞归真，不是因匮乏贫瘠而不得以的简陋原始。“简”是摆脱物欲、形式和表象辖制的一种自由境界。

1890年，梵高在写给高更的最后一封信中说:“在画画方面，简单是最难的。” 数学家华罗庚先生也曾说：“读一本书要越读越薄。”

起源于一战之后德国魏玛的包豪斯（Bauhaus ）运动提倡——Less is more（少即是多）。"包豪斯"运动对后世的美学及社会思想都有深远的影响。它的理念是“一件物品越有用就该越漂亮。人人都应该生活在美好之中，而那种美好还是回到本质的很理性、真实的美学。”

近年来风靡网络的“断舍离”是指“断绝不需要的东西；舍去多余的事物；脱离对物品的执着”。它借着山下英子倡导的杂物收纳实用技巧而被广为传播。其实，“断舍离”是山下英子的老师，冲道瑜伽创始人冲正弘于1976年提出的瑜伽理念，其本质应是去繁就简。

接下来的两周要辅导三个学生定稿一本博士论文和两本学士论文。读学生论文，最怕的就是看到横跨数行词藻华丽的大长句。不管学生的母语是不是英文，这种故作高深的长句90%以上都是物理模糊，语法错误，文理不通，令我看了只想评论——请说人话。与之相反，理解深刻的学者写文章往往简洁易懂，深入浅出。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并不是滔滔不绝才最有效。被误解往往是表达者的宿命，言多必失。所以英文谚语云——Speech is silver, but silence is golden.

沉默是金，大爱无言。记忆中的外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可是他那看我微笑的眉眼，自己不吃留给孩子们的点心都是满满的爱意。妈妈年轻时也话不多。每次过年无论再忙，她都会给我和哥哥做一身新衣。在那个物资匮乏的童年，妈妈亲手做的新衣就是我们过年最温馨的念想和期盼。后来，我的两个孩子平生第一个春节也都是穿着姥姥亲手做的唐装。那一针一线密密缝的都是满满的爱。这种爱“润物细无声”，可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胜于任何言语。

今日谷雨，在例行的周日家庭中文课就教孩子们李杜的两首应景的诗吧。

《春夜喜雨》

杜甫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山中问答》

李白

问余何意栖碧山，

笑而不答心自闲。

桃花流水窅然去，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这两首诗虽然主题和情怀都各有不同，但是都恰好暗合了我的感悟。讲解完两首诗后，我问孩子们——这两首有什么除了春天以外的共同特点？看他俩困惑的样子，我于是提示他们要仔细比较“润物细无声”和“笑而不答心自闲”两句，哥哥竟然随即悟出了这两句都有“不说”的含义。

大道至简，大爱无言。君子不器，沉默是金。

（截至2020年4月19日20:21 EDT，美国确诊765,954人，死亡40,677人，治愈70,337人。宾州确诊32,902人，死亡1,276人，治愈466。蒙县确诊2,913人，死亡164人。L镇确诊285人, 死亡8人。）

Sunday, April 19, 2020

Western Suburb of Philadelphia

Author

Cupcake

Sunday… the end of the weekend… and.... Chinese class.

I mean, it’s not like I hate Chinese class, it’s more of the fact that Chinese class is pretty hard, stressful, and just plain scary. My first language is English, so I’m not the most familiar with Chinese. And I also have terrible memory, which does not help with memorizing all the characters and poems and whatnot.

My mom teaches the class, so it’s pretty informal. I just gotta survive through the testing, material, interrogation, and then I’m good!

It starts with a homework review. And homework review includes 默写, which is basically just memorizing the material we learned last week and writing it down completely from memory. Have I ever mentioned that I have a terrible memory?

This is the hardest part of the class. It literally took me two hours to prepare (with a thirty minute break in between)! Ugh! So stressful…

（图片来自网络）

If preparing isn’t bad enough, the testing is positively downright intense. At least to me it is. I can’t stand to fail, especially since I spent one and a half hours preparing! No! I will not take a 99%! I need 100%! Anyways, Ivan literally goes through it like a breeze. He literally starts preparing ten minutes before the class. And that infuriates me even more, but that’s off the point.

After the homework check I’m going to be heaving a huge sigh of relief or frustration, although these days I’m on a winning 100% streak!

Now the new learning material starts, a.k.a. the interrogation. It’s just like how it sounds. We learn new material, mom interrogates us on it by relating it to past material, we don’t remember anything, we fail, and we get a whole new lecture plus an added homework assignment. Great! Works out swell!

Today we learned two poems by 李白 and 杜甫. They were pretty interesting, although I feel like 李白 dramatizes everything way too much. Then again, he is 李白, so honestly, what do you expect? The interrogation was pretty bad today because we majorly failed, not just normally failed. There’s a pretty big difference. Normally failed means we just get another lecture while majorly failed means we get a new lecture and a homework assignment.

According to mom, the moral of our lesson and two poems today was that “Silence is golden”. I guess it is, but here’s my logic: silence is golden = no sibling is golden. Sibling = loud and annoying. Silence = not loud and annoying. Therefore silence is golden = no sibling is golden.

（图片来自网络）

Ain’t I smart? :)

4月19日星期日晴

坐标：加州旧金山

作者

车仔面

三藩的天气就象青春期少年，一天四季、一周三秋。前几天阴沉沉，昨天阳光明媚，今天又多云转晴了。

前几天得知住附近城市的长辈要做手术，我们赶紧寄了些口罩存货过去。手术后长辈来电告知很成功，算是放下心来。周五市长宣布新规定，民众外出必须盖住口鼻，不一定是口罩，围巾也可以。至此湾区五个郡加几个城市都开始实施类似措施。本市从下周三开始执行，就是说，这几天大家可以准备物资，周三开始警察会对违反者开罚单了。要感谢我们打足全场的校友会，捐助完国内处于疫情一线的校友，又从国内购置防护物资给处于海外疫情一线的校友及家属，还帮有需要的海外校友购置口罩。我们正好备下给附近的几位长辈。

昨天的大好春光在三藩就是户外活动的邀请。我们乖乖遵守居家令，在家看“One World: Stay at Home Together” 音乐会的线上直播。从上午十一点开始放着视频，边做家务边看，边和相隔千山万水散居世界各地的老同学开了个云上观赏大爬梯，一起怀旧当年的男神女神，一同了解下一代的新偶像，一起感动，一起吐槽，不时还有云午餐云晚餐上线。因着这些共同分享的感受，我才有切实的现场参与感。毫无疑问这场音乐会将成为我们特殊的时代记忆。

听歌中场为了不辜负大好春光，到后院溜达了一圈，正巧遇上邻居女主人的妹妹带了狗在草地上放风。她家没有空间让小狗跑，于是她特意把狗从北湾带到姐姐家在后院撒欢。我们在矮围栏两边相隔十多米的距离闲聊。她说今天天气太好，过来的路上见到平常很受欢迎的户外活动点有很多人，让人担心。湾区民众已经算自觉的，现在在外面的大多都遮掩了口鼻，也保持着社交距离。想想佛州重开海滩几小时已经满海滩的人，德州还有人集会抗议居家令……有好几个朋友在脸书上贴达尔文的图作为评论。只是受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些人自己啊。算了，看这些新闻还不如好好享受难得的阳光，看看蓬勃的茼蒿菊，正开花的豌豆苗，种下不久已经有花蕾的紫藤，终于发出新芽的玉珠帘。

今天早起了一点，拿了杯咖啡坐在后院，听着鸟叫。少年少女都还没起床，难得的清静。

其实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少。

午后，未曾谋面的同事亲自送来一小箱材料。一位同事发起自制面罩捐给本地医院，她准备好材料，召募志愿者帮忙组装。看了下组装程序并不复杂，问家里的少年少女都很愿意帮忙，那就加入了。之前就在领英上看到有工程师公开分享了3D打印面罩的设计，鼓励有条件的人一起出力；还有高中生联络各高中机器人俱乐部打印面罩。这回两小孩也有亲手出一点力的机会了。

下午是女儿的女童军小分队会议。居家令之后她们原来的计划被中断，聚会也暂停。今天是两个月来几个女孩第一次视频会议。几个好友一段时间没见，乍一上视频，大家都感觉有点奇怪。她们适应力很强，女儿马上从我手上拿到联合主持会议的权限，另一个女孩领头念了女童军誓词。我提了今天议题，建议小分队为疫情一线医护人员创作感谢卡。大家一致同意。平常最不喜欢做会议记录的女儿竟然自发创建分享了Zoom上面的白板，开始记录，其他女孩也开始加入各自的主意。最后决定她们做好卡片，发数字化版本，一份给我打印出来，和我们组装的面罩一起捐出；另两份给在医院工作的家长分享给医院的同事，为他们打气。

说着小姐妹们马上行动起来，在Zoom 的白板上开始轮流画。我暗暗佩服女儿，这些Zoom上面的功能我还不知道，她用Zoom不过一个月已经熟练得很。一个半小时会议结束，她们已经有三张白板上做的卡，一张纸卡（一个女孩边视频边做好了），效率很高。每次聚会最后，她们都会手牵手组个结束圆圈（closing circle），今天她们来了个线上牵手。至晚上睡觉前，女儿又画了四张小卡片。

这个世界有自私的人，可也总有许许多多普通人尽自己一点微薄之力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一点。不需要比较谁做了多少，也许是阳台上的一首乐曲，也许只是一个问候朋友的电话，也许是窗上贴着的彩虹，也许是夜里点起的彩灯，也许是一段让人找到共鸣的文字，也许只是留在家中不外出。哪怕是一点点的微光，都可以让世界不一样。

（疫情至今，不再追确诊数字了）

不以己悲的星期五

2020年4月17日星期五阴间多云

坐标：美国加州硅谷

作者

红豆姜撞奶

早上起来查手机，看见一位小学兼中学的同学发来信息，我们读书时的小学校长去世了，享年82岁。我很幸运，从小学到大学，念的学校都很美，小学是这里面历史最悠久的，1889年就以教会书院的形式创立了，校训是至善至正。很惭愧，我对校长的印象近乎没有，至少说明我没有淘气到被抓到校长办公室罚站，只记得那时他已然有些谢顶，我的感觉是年纪很老了，现在回头算算，那时的他，可能就和此时的我年纪相当。人的天性是从自己的视角看世界的一切的，对于一个小孩，比自己爸爸妈妈还老的人肯定就是老人了。希望校长走时没有受太多苦。

学校依旧每天发邮件更新和新冠相关的信息，现在已经很程序化了，每天都有一些新数字，但也没什么出乎意料的事。今天的邮件更全是好消息，过去24小时没有医护人员检查出阳性，血库库存充足，防护物资的供应链也没有问题，还说过去24小时内医院做了两百个血清监测，很快就能达到每天两千个的水平，我没有对每天公布的病人数做追踪统计，目测一直在15个左右徘徊，两周前还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现在觉得这雨云已经让风吹到太平洋中间了。

斯坦福今天发了一篇报道，说4月3、4日对从Facebook招募的湾区Santa Clara郡3300名无症状人士血清检测的结果看，粗阳性率是1.5%，按人口调整了以后推算出至4月初，郡里曾经感染过新冠病毒的人数是在48000至81000之间，是目前核酸检测阳性人数的50到85倍。我看见这则消息想，估计国内又要出惊天新闻了吧，果然，到下午妈妈发来一条与之相关的信息向我求证，短短一条信息，都是正确的数字，除了最后四个字，“惊天真相”，言下之意，你看，美国的官方数字是假的。

与此同时，CNN纠住48000至81000这两个数字，换着法子把白宫检测不力、抗疫不力的结论刻进观众的脑子里，本是引人思考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就变成填鸭子了。我和妈妈说，换个角度看，考虑到以核酸阳性人数做分母算出来的死亡率在多数疫区是2-5%，换成血清阳性人数做分母算出来的致死率就成了0.02-0.05%左右，那就和一开始欧美专家的新冠和流感病毒致死率相当的说法相去不远，当然，流行病专家没有考虑到病症的实际严重性，大众媒体要不就是专业知识不够，要不就是故意为之，总是cherry picking，选择性报道支持他们观点的事实而不是事实的全部。

今天是实验室文献讨论例会的日子，开了几次线上会议，大家也开始习惯这个开会的方式，气氛也从第一次时登录以后尴尬的安静，进化到了现在打趣谁的胡子长长了，或者发现超市里什么又卖光了，今天好几个人说超市买不到面粉了，我忽然想起一同写日记的一个姐妹说酵母也成了稀缺货品，原来华人囤大米，西人囤面粉，默默地想起了我已经见底的面粉罐，我这个用买春游零食方式囤货的人，果然后知后觉地什么都没囤上。老板作为唯一一个真正的前线战士，例牌告诉我们医院最近的变化，今天说的是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新消息，就是医院会给我们每人发一个医用口罩，老板作为目前还不需要接触病人的后备医生，一周一个口罩，不知道给我们的情况是怎么样。

开完会想了想，找俩学生聊了一会，关心一下他们的生活，完了以后又想了一下，约上实验室所有的女同事倒上喜欢的饮料线上happy hour，除了一位哥伦比亚和一位印度同事，其她人一致响应，西班牙人喝红酒，美国人喝可乐，我喝热水，被取笑可被预测，predictable，我笑着回应，难道你们不是predictable吗，大家狂笑。其中一位每天上班都穿着摩天高跟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西班牙同事，被我们取笑怎么现在开会不穿裙子了，要求看她视频穿着什么鞋子，她说电脑镜头里又看不见下身，递起脚，给我们看她只穿了袜子的脚，然后说，我可是每天还化妆的。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留意到了，每次视频会议，她的脸上睫毛膏、眼影、口红一样没有少。她还说，如果真的要把口罩戴到2022年，要研究一下怎么在口罩外面用口红画出一个唇形。

海外同学群的厨神继续秀厨艺，我以中午的蚝油菜心和晚上的蚝油芥兰应战，厨艺咱比不上，胜在材料够新鲜，顶着那么多精神压力抢回来的战利品，怎么也要亮亮相。吃晚饭时老公问我可以出去吃饭的话最想吃啥，我说其实我最想吃新鲜的春天嫩叶沙拉，被老公狠狠鄙视没出息，就这点要求，我反问他想吃什么，他说当然是饮茶吃点心，我说，蚝油芥兰也是饮茶点心之一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