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性恋在道德上有什么错？

2012年的夏天，美国科罗拉多州一对正在筹备婚礼的同志情侣，走进一家蛋糕店想定制婚礼蛋糕，结果却被拒之门外。

蛋糕店老板拒绝为他们服务的理由是：他的基督教信仰不允许。

这对情侣将老板告上了法庭，经过长达6年时间的上诉，一路到了最高法院，最近才刚刚下了最终判决：最高法院支持老板胜诉。

6年来，随着案件不断发酵，它也成了美国社会最关注的案件之一，被解读成了一场“同性恋权利和宗教自由的大对撞”。

但最后，最高法院的判决却避开了最引人争议的焦点，它是从州反歧视委员会处理案件时的程序违宪出发，来支持老板胜诉的。

©蛋糕店老板胜诉后在最高法院门前发言

不管怎么说，这场著名的“蛋糕案”揭示了美国社会一个激烈的两方冲突：宗教自由和同性恋权利怎么平衡？

[普通女人]的导演塞巴斯蒂安·莱里奥又拍了一部女同片，名字叫[违命]，讲的是伦敦正统犹太教社群里的同性恋情。

©[违命]中，生活在犹太教社群却相爱了的两女主角

一对出生在犹太教社区的女生情侣，恋情被发现后，一个远走他乡，一个被迫嫁了教会里的男人。

时过境迁，她们再次相遇，这一次能不能脱离教会桎梏，能不能真正离经叛道、为爱违命？

在同性恋平权斗争的历史，最大的阻力之一就是来自宗教，同性恋在道德上究竟有什么错，是因为《圣经》谴责它吗？

09年，西格妮·韦弗演同志男孩母亲的[天佑鲍比]，改编自真人真事，讲了一个感人的悲剧。

母亲因为是虔诚的基督教徒，相信“同性恋是要下地狱的”，所以，无法接受自己出柜的儿子鲍比。

而鲍比在痛苦和挣扎中最终跳下了天桥，他的死才让母亲重新开始思考《圣经》上对同性恋的描述。

©[天佑鲍比]，儿子的死激励了母亲此后投身同志平权运动

《圣经》利未记十八说：“不可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这本是可憎恶的。”

利未记二十说：“人若与男人苟合，像与女人一样，他们二人行了可憎恶之事，总要把他们治死，罪要归在他们身上。”

[天佑鲍比]中的母亲就是一直执着于《圣经》条文，在儿子死后，还拿着这些条文去教堂对神父进行质问。

[违命]中的犹太教也是，虽然电影里没有出现直接反同的言论，但社区的整个保守氛围，都让重逢的两个女主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违命]，两女主和在教会的丈夫

宗教里的反同，尤其是犹太和基督教其实有着共同的传统和根基，也就是《圣经》。

统治美索不达米亚千年之久的古巴比伦《汉谟拉比法典》没有惩处同性恋的条文，古埃及法典也没有。

但希伯来人(古犹太人)却不加区分，一视同仁，将同性关系划入罪恶之列。

他们在《旧约》中说要把同床的男人们处以投石砸死之刑，更是用上帝摧毁索多玛和俄摩拉城的故事来警戒世人。

帕索里尼的[索多玛120天]之名，其实就借用了索多玛城的隐喻意：

在英文中，Sodom一词所派生出的Sodomy指“男性肛交”、“鸡奸”，是带有刑事和绝对贬义的词。

而在旧约中，索多玛被描绘成一座不忌讳同性性行为，而人人耽溺男色的“淫秽之城”。

©被烈火毁灭的索多玛城

传说，索多玛城被毁灭，是缘于上帝派了两个天使伪装成外乡者前来调查，却差点被当地人侵犯。

因此，上帝一怒之下，在所多玛和俄摩拉城中降下大火与硫磺，永久地摧毁了这两个城市。

很快，这个故事就流传甚广，变成了对同性恋警戒的最著名故事，犹太人也成了第一个严重反同的民族。

而由犹太教衍生出的基督教，也很快把这一“优良传统”继承了，并形成了比之更强大的反对力量。

6世纪，信基督教的拜占庭皇帝查士丁尼迫害同性恋时，就明确引用了上帝毁灭所多玛和俄摩拉城的故事，并且在律法中写道：

因为这样的罪孽引发了饥荒、地震和瘟疫。

18世纪，英国最重要的法学家威廉·布莱克斯通在法学著作里写道：

(同性恋)这违背自然的恶行是极其令人作呕的可耻行径，不应在基督徒中提及，应处以死刑，正如上帝降天火毁灭这两城以示他的厌恶之情。

即使到了当代，作为判例法国家的美国法庭也特别愿意把传说当事实。

1966年，审判鸡奸案的一个阿拉巴马法庭写道：

本案件记录中的肮脏事实让人不由得想起古代索多玛城居民野蛮、可怕的习俗，这个罪行正是由此得名。

即使时至今日，人们对索多玛因“男风习俗”而激起上帝的愤怒被毁仍深信不疑。

另一面，13世纪，天主教学者托马斯·阿奎纳综合《圣经》和古希腊哲学思想写就了《神学总论》。

©托马斯·阿奎纳和他的《神学总论》

他在其中提到，性关系要符合自然法则，而他的自然法则是要在婚姻制度下，以生育为动机和前提。

如果说，索多玛被灭亡的故事，成了基督教文化里憎恶同性恋的心理基础，那阿奎那的自然法则，则为他们反同提供了最强的理论。

而基督教对同性恋的反对和批判，也成了整个西方文化里反对同性恋的最主要文化根源。

上世纪80年代，艾滋病在美国首先被发现和命名，但正赶上的是奉行保守主义的里根政府。

里根总统在对艾滋病发表看法时曾公开宣称：

也许是上帝降下了这场瘟疫......不正当的性交违背了十诫。

里根政府的重要成员、总统的高级顾问帕特·布坎南更是大力宣扬：“是同性恋者企图让恶魔撒旦在主流社会大行其道。”

从政府到媒体到民间舆论，艾滋病成了“同志病”，成了上帝对同志群体的重大惩戒。

1981年，发现首例艾滋病例时，报道的艾滋病死亡人数是121人，由于里根政府的忽略和漠视，这个数字到89年就增长成了89817人。

我们从[费城故事]、[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和[平常的心]里，都能看到生活在80年代的同志们是怎样艰难生存的。

挪威同志剧《SKAM3》里有一段剧情是这样的：

小男主伊萨克在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后，感到十分困惑，于是向身边信教的朋友询问，为什么性向对错要由上帝决定，为什么上帝要反同。

信教的朋友却反过来用进化论来回答说，因为同性恋在基因上是一个死胡同，不能生育决定了他们早应该灭绝了。

这一点，倒是跟宗教反同的本意一样。

事实上，绝大多数宗教不仅反同，他们还反避孕，反堕胎。

换句话说，一切不以生育为目的的性生活都是耍流氓。

所以，巨蟒团在[人生七部曲]里专门编了一首“精子歌”来反讽，“每一个精子都是神圣的/如果浪费/上帝就会发怒。”

从希伯来人开始，他们就相信，如果是为了追求现世享乐而发生性关系，整个犹太民族一定会被削弱；

他们更相信，如果自己从内部削弱自己，上帝一定会让外部力量彻底毁灭他们。

到了后来，无论是基督教、犹太教还是伊斯兰教，他们反同的根源都是一个——

生育！扩大信徒。

阿奎那提出的“自然法则”也是同理，即使是异性恋，不以生育为目的的性行为都是“不道德”的。

更鉴于“同性恋”一词是19世纪末才出现的现代概念，在《圣经》中，与其说是反同性恋，不如说是反同性性行为。

再进一步说，是反同性性行为里的无法生育。

所以，一切以《圣经》、宗教作为对同性恋“非道德”的反对理由，都可以省省了。

还是以《SKAM3》里，信教姑娘的一段话作结：

众生平等，没有一个人，应该遭遇背后的指点，他们不应该受到侵犯，不应该受到评判，不应该沦为笑柄。

所以如果你听到有谁用宗教信仰作为仇恨的合理辩护，不要听他们的，因为仇恨并非源于宗教信仰，而是来源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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