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分钟说服一个人去杀掉另一个人?
这不是拍电影,而是网飞出品的一档真人秀节目《达伦·布朗:就范》上演的内容。
给你一个机会,你只需要在那个人的后背上轻轻一推,后面都没你的事了。
©《达伦·布朗:就范》,在高台的男人
是他自己坐在高架,将自己置于险地;是他威胁你,要将你送入牢狱;这是集体做出的决定,你难以拒绝。
不论是哪一个理由,你总能找到那个让自己一推的借口。
这就是一场心理实验
72分钟,能不能让一个普通人变成“杀人犯”,让一个庸常的人投向黑暗。
©《达伦·布朗:就范》海报
01.
推或不推
這是個問題
《达伦·布朗:就范》中实验的结果是:3个人选择了一推,只有1个人坚定地拒绝了(共进行了4次实验)
达伦·布朗是英国著名的心理魔术师,曾在《神探夏洛克》中本色出演过催眠师。
©达伦·布朗和他这次的实验目的
这一次,他设计了这个实验:
①先设置真实情境。
写了完美的剧本,虚构了一场慈善拍卖会,70多个演员配合挑选的4个实验对象,上演一出大戏。
©设置场景
②然后树立权威感。
一方面提高自己:塑造位高权重的慈善项目高管汤姆形象,时刻指导实验男;请大牌明星来为项目背书。
©其中一个普通人实验者
另一方面贬低实验者:刻意隐瞒宴会礼服问题,导致只有实验男穿着便装,和高档宴会格格不入。
©心理控制的一环
③接下来就是重要的“服从训练”阶段。
在宴会上,高管汤姆会指导实验男,从一件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开始训练他的“服从性”
比如,让他拎包、端盘子,然后在荤素食物上作假等等。
从小事慢慢扩大,实验男虽然会怀疑,但还是一一听从了。
©一步步都是有目的的
④然后是设置极端情境。
高管汤姆和实验男发现富翁投资人的“尸体”,汤姆准备藏尸,装作没发生过,实验男成了帮手。
整个过程,汤姆不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只负责不断下命令,“抬腿”、“开箱”、“跟着我走”等等。
©让实验者参与藏尸
⑤最后就是到了选择阶段。
实验男被众人当做是富翁上台演讲,富翁本人却没有死,还要取消慈善会议,将两人告上法庭。
在利益相关人的共同决定下,要实验男悄悄将富翁推下高架,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要怎么抉择。
©4个实验者中,3个人推了,只有一个男人拒绝了
而整个过程,只有短短72分钟。
02.
路西法
天使與惡魔
达伦·布朗的“杀人实验”新鲜吗?对于相信自己能一直秉承善良的人来说,或许的确不可思议。
但其实,并不新鲜。
1971年,在菲利普·津巴多教授的策划和导演下,有了为期6天、著名的“斯坦福监狱实验”
实验者都是大学生,抽签决定角色,9人扮演囚犯,9人成为监狱看守。
©“斯坦福监狱实验”的历史照片
本来预计两周的实验,在开始第二天就走向了失控:
看守者开始虐待囚犯
从最开始的俯卧撑惩罚,到关禁闭,使用暴力,甚至身体侮辱。
短短3天,就有5人不堪忍受退出实验。最后,实验只得在进行到6天后草草收场
©01年德版[死亡实验],最终双方引发暴力冲突
身心健康、遵纪守法并且已经建立自己价值观的大学生,在被模拟出的监狱情境中,竟如此迅速地释放出了黑暗面
更值得思考的是,不仅是看守者,那些扮演囚犯的人,在开始不久之后,就在运用囚犯思维生存了。
面对权威时变得唯唯诺诺,极易顺从,思考的出路变成了如何越狱。
©15年美版[斯坦福监狱实验],囚犯变得更易顺从
让人想起帕索里尼在[索多玛120天]里,描绘出的对人性的绝望。
不仅是权威如何施展暴力,更是受害者们如何被情境异化,为求自保,互相举报
©[索多玛120天]里互相举报而引来的杀戮
环境让你是狱警,你就趋向暴力;环境让你是囚徒,你就趋向畏缩。 
“斯坦福监狱实验”的策划者津巴多,于是把这种“好人”变成“恶魔”的过程,称作“路西法效应”
上帝最宠爱的天使路西法,后来堕落成了撒旦。 
天使与恶魔的界限仅是一线之隔,又何况常常愚蠢、易感情用事,又会犯错的人类呢。
像是[大逃杀]里,学生们从不谙世事的一脸纯真到手刃同窗、沾满鲜血的杀手;
©[大逃杀],拿起武器战斗的学生
像是[狗镇]里,看似淳朴善良的村民,一步步走上集体心安理得虐待外来女人的路;
©[狗镇],外来者成了村民集体虐待的对象
还像是[浪潮]里,学生们从散漫自由的课堂发展成为对“浪潮”组织的绝对狂热。
©[浪潮],被组织的浪潮席卷
堕落的过程,总是伴随着进入某个集体,对权威的无条件服从,自我意识的消失等等。
在《达伦·布朗:就范》里,达伦·布朗解释道:
“进化史已经教会我们,顺从群体、服从权威才是最安全的。而权威可以来自个人,或是志同道合的一群人。”
©《达伦·布朗:就范》里解释“权威”
[大逃杀]里的权威,是BR(Battle Royale)法案,是荒岛内、群体间的游戏规则
[狗镇]里的权威,是村民组成的团体会议,是“Are you for us or against us?”的质询;
[浪潮]里的权威,是已经成型的“浪潮”组织,当你身在其中,就无从回避它的所有决定和行动,狂热与不安。
所以,弗洛姆多么睿智地一针见血:“人本质上是逃避自由。”
03.
仍是“平庸的惡”
[朗读者]里,女人喜欢听男孩阅读书籍,狄更斯、海明威或是马克·吐温。
她在浴缸里听他朗读,那时午后的阳光打在她身上,非常知性和浪漫。
©[朗读者],喜欢听情人朗读的平凡女人
但也是这个平凡、认真的女人,她曾是为纳粹服务的集中营看守
法庭上,被讯问为什么做了纳粹帮凶时,她回答说,“这是我的工作”。
让人想起无数真实的审判,比如对执行犹太灭绝的官员阿道夫·艾希曼的庭审,比如那场著名的“柏林墙审判”(东德士兵射杀了跨越柏林墙的人)
他们不是舆论中的“恶魔”形象,而是体面、冷静,有教养,又极为平凡的人。
©阿道夫·艾希曼在法庭受审
就像[朗读者]里的女人,奉行着“这是我的工作”,“我只是在服从命令”。
政治哲学家汉娜·阿伦特在旁听了对艾希曼的庭审后,提出了“平庸的恶”概念。
“平庸的恶”,他们非“天生杀人狂”,而只是拒绝思考,拒绝独立。
主动放弃掉自我思考的权利,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扔进集体里,成为面目模糊的一员。
是的,《达伦·布朗:就范》里选择把人推下高架的实验者,从来不是罪大恶极。
就是冷漠和无所谓而已。
就是当整齐划一的“服从性”泯灭了思考能力而已。

©《达伦·布朗:就范》在心理暗示和压力下,很难拒绝
阿伦特说:“平庸的恶可以毁掉整个世界”。
想来,种族屠杀、极权主义、“文革”或是集体虐囚,又都可以溯源到这里。
柏林墙倒塌后的“柏林墙审判”中,法官有一段经典至极的判决。
©“柏林墙审判”,士兵射杀逃跑者
我非常喜欢的这段话,就以此作结好了:
“东德的法律要你杀人,可是你明明知道这些唾弃暴政而逃亡的人是无辜的,明知他无辜而杀他,就是有罪。
作为警察,不执行上级命令是有罪的,但是打不准是无罪的。
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人,此时此刻,你有把枪口抬高一厘米的主权,这是你应主动承担的良心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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