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太子妃升职记》剧照
打开电脑准备写文章的时候，突然WPS给我弹了一个弹窗。看着上面种种撩人的画面与字眼，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低俗。
然而，颤抖着鼠标还是渐渐向一个“出轨小姨子难以自拔”的词条移了过去。
点开还是不点开呢？
点开了，自己岂不是道德堕落，助长低俗？不点开，身体却又默默地作出了选择。
这大概就是今天这个社会对“小鲜肉”的态度，道德上高调，身体上诚实。
电视剧《手机》的编剧宋方金，发表了一篇名为《“卧底”横店的一线实录：表演，正在被毁的行当》的文章，文章涉及行业内“滥用替身”“不敬业”“艺德低下”“天价片酬”等现象，在接受采访时他还声称：“目前的年轻演员98%都是这样。你一定要这样写，我会为我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编剧宋方金在一档网络节目中

著名编剧高满堂说：“现在拍摄一部1亿成本的电视剧，要请到这些当红小鲜肉，片酬基本在七八千万之间，只有两三千万留给导演、编剧、团队和后期制作。因为没有钱做后续，造成大量的垃圾作品出现，这已经变成了新常态。”
宋丹丹说：“他们怎么不想想，你的演技不行，是不是应该提升？是不是应该多崇拜戏演得好的老师？……我很心疼他们，他们不明不白的就火了，我最担心的是，这种火未必长久，过一段时间后，他们中的一些人也会不明不白的从公众视野中消失。”
他们真是为小鲜肉操碎了心。
但另一方面，观众的眼睛作出了选择，小鲜肉的身价暴涨。
别的不说，但看一下去年TFBOYS成员王俊凯生日的盛况就知道了：粉丝在长沙机场、台北捷运、首尔的公交车和地铁都有广告投放，各地地标都成为应援目标，纽约时代广场LED大屏、上海迪士尼、北京水立方都出现祝福内容……
粉丝为王俊凯点亮水立方
粉丝连海上和天上也没错过，在处女星号邮轮上布置了专属主题房间，在长沙还有直升机应援活动。
王俊凯说过，他最想去的国家是冰岛，于是粉丝们又在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机场的LED显示屏投放了广告……
粉丝为王俊凯在冰岛首都机场投放广告
用粉丝的话说：总而言之，就是要全世界都知道，王俊凯过生日了。
很疯狂是不是？
一方面，有好多“道德模范”站出来，说你们都追这样的明星，我真是焦虑得吃不下睡不着；另一方面，又有那么多人无聊而又疯狂地，追逐着“道德模范”看不上的小鲜肉们。
但另一角度想，我们何以总是要在“要不要看一张漂亮脸蛋上”剑拔弩张呢？
亚当·斯密早就说过，自私促进社会的进步，每一个人出于私利而进行商品交换，社会才能进步。
小鲜肉们自己贡献了颜值，抚慰了粉丝情感需要，自己也盆满钵满，即便格调上看不过去，但从道德来说，非偷非盗，怎么就不堪了呢？
其实，这个社会从来没有人去阻挡人们去当道德模范。看不惯要价奇高、艺德堪忧的小鲜肉们，有些自诩道德楷模的演员们，何以不能站出来说：我不要钱，我敬业，我去拍。
为什么没人这么做呢？或者说，这么做会有人搭理么？
结果是很明显的，这个讲究商业规则的市场，是最无情的，再如何觉得自己道德突破天际，观众只会淡淡地说一句：不需要。
没有市场号召力，演技再好，道德再完美，在投资人眼中，也等于零。
也许有人觉得这个金钱主导的市场是无情的，确实，“小清新”是不适合直面市场经济的。
早有人说过，“金钱是最大的道德”，因为相比通过用地位高低、官阶大小、托关系找门路，来决定观众能看什么演员，粉丝数量、票房保证、市场号召力等，无疑是最不坏的标准了。
至于高片酬的牢骚，还是姑妄听之吧。在资本圈游弋多年、深谙其道的制片人，他们又不傻，明知小鲜肉要价高，为什么还要砸钱？因为他们知道，小鲜肉才是投资回报最大的保障。
片场外大量不要钱、甚至倒贴钱、演技还不错的演员大有人在，为什么不用？因为他们知道，观众不看。
很多对高片酬的抱怨，就像是大家吃了一个鸡蛋，觉得很好吃，吃得人越来越多，价格越来越贵，然后一脸正气地说，价格太贵了，必须降下来，要不然我怎么吃得起？
道理如果说不通，恐怕就是假道理。可能要很遗憾地承认，或许观众的水位就在这里，他们只愿意为这样的演技、这样的剧本、这样的脸蛋奉上眼球。
观众们也知道，即便没有道德模范一本正经的说教，他们也知道这不是阳春白雪，但是鼠标就会不自然地移向“出轨小姨子”。
其实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里，早就悲观地发现了一个人性弱点：人总是趋向无聊的而低俗的，一切文化内容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而且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这就是人类的尴尬，我们自知弱点，却又无法控制。
虽然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必要，但如果真的要告别小鲜肉，那必然是观众整体水位的提升，那将是链条长到无法预知的进程，它伴随的是整个民族的审美趣味的抬升。
我们也知道美剧讲究，英剧前卫，这不是他们演艺圈更道德，他们演艺圈的种种不堪与混乱，也足够惊呆我国的傻白甜了。而是在这些国家，观众的水位，已经不能容忍粗制滥造了。
这种观众欣赏水准的差距，可能比单纯影视剧的差距，甚至比国足的差距，都还要大。
网络热剧《太子妃升职记》剧照
单说我们今天，影视业其实可以批判得很多。
就像有人批判制片人为什么给小鲜肉那么高的片酬，给编剧的却只能塞牙缝，这种事儿，为什么不去批判制片人，而要批判小鲜肉？
中国影视业在小鲜肉横空出世之前，也未见得就多么辉煌，影视圈的乱象，也不是小鲜肉带进来的，何以小鲜肉成了万恶之源？
恐怕原因在于，相比较导演、制片人、逐利的资本、浅薄的观众，小鲜肉是唯一能“欺负”得起的群体了。
有一天，或许我们能告别粗糙的小鲜肉，但即便如此，他们为中国影视业留下的印记也是值得铭记的。在一个改革开放才三十多年，文化开始走向百花齐放的年代，他们是观众用眼睛投票选出来的，他们有多糟，至少也说明了观众有多瞎。
不禁想起大名鼎鼎的胡适写的中国第一首白话诗《蝴蝶》，其粗糙程度，未见得比小鲜肉的作品好哪去：
两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只忽飞回。剩下另一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是不是很辣眼睛？
当时也有不少古文学家说，这些白话文学，太恶俗，不懂艺术。可是，白话文学终究没有死去，它一直在向前走着。而那些有“艺术品位”的上大人、孔乙己，却是彻底停在那个年代了。
历史上，我们也有人看不上宋词，也看不上元杂剧，看不上《红楼梦》，但结果却是很意外的。
起点难看点，没什么，关键是只要在前进，总有蜕变的一天，千万别被浸淫于上一代审美模式的人，又给拉回到上大人、孔乙己去了。
要问我到底有没有点开“出轨小姨子难以自拔”，说真的，没有。因为我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一条“XX大学校花弹古筝，气质脱俗！”果断点了进去。至少，这个标题有了“大学”、“古筝”，格调进步了一点点。
不要着急，其实观众的品味就是在这么一下一下的点击中往前慢慢爬行的。
*文中配图均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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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刘  昆
撰文 | 易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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