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回家,草草过年,匆匆返城。
观澜君的家乡,在滇黔桂交界,云贵高原南麓的深山密林里,至今在地图上难觅踪迹,导航搜索还是盲区,从省城出发,马不停蹄,也只能“朝发朝至(次日)”。
家乡所在的村子很小,10余户人家,散落几座山坡上,五六十口人。作为村里离家最远的游子,父亲早逝后,母亲独守深山不舍故土,近20年来,风筝的绳子始终在母亲手里,无论身处何方,“有钱没钱,回家过年”的信念终于坚持下来。
但村里回家的人是越发少了。春节期间,我走访几个儿时伙伴:或外出打工,不回了;或随媳妇家过年,不回了;或在镇上买了房,不回了……岁月轮回,生老病死,有的家庭散了,有的举家迁走,原本就如麻雀的小村寨越来越小,有人甚至哀叹“小寨或将消亡”。
在朋友圈里,一篇篇“回乡手记”也奔涌袭来:记忆中美好的家乡,越来越“空心化”,冷清萧条,生机不再,乡土文化匮乏,乡风文明面临挑战,村民生存状况、精神面貌堪忧,空巢老人、留守妇女、留守儿童随处可见……品读一个个饱含情与思的乡村故事,莫名的愁绪涌上心头:从乡村走来的我,离家乡究竟有多远?
这种心愁,好像,不止我一人。
网友@马长军说,十几年前,那时那块土地还是家乡,因为有父母在。我在离家并不远的地方,孤独感常常被马上可以回家的兴奋驱走。后来,家乡成了故乡,回去,总是怅然若失,害怕回去,又想回去,孤独便一直漂泊在凝望故乡的路上。
网友@吴华周说,我用一天到达城市,却用一辈子也回不到村子。
连作家@村上春树也说,无论置身何处,我们的某一部分都是异乡人。
……
故乡,见或者不见,她就在那里。见不到的时候,牵肠挂肚地想念。但若见了,也许会被真实的故乡深深震惊着。
“80后”公务员漆宇晴忧心忡忡地写道:家乡已变得势利而陌生,“有用崇拜”在村民间流行——谁有用就敬着谁,谁管着自己就向着谁。
无独有偶。博士生@王磊光也在回乡调研时发现,农村原有的那种共同体已经消失了,人际关系疏离,如果老一辈都不在世了,新一辈的联系是否就慢慢断了?
势利,陌生,疏离。这样的字眼所反映的现实,显然是游子们不能接受的。
“居高临下的‘回乡手记’能不能别装?”厦门大学法学院教授、博导@刘连泰却不认同上述“笔记体”。“既已离去,故乡就只是驿站。乡村不会因你的回忆而停驻,也不会因你的偏好而改变。当游子们回城,一切恢复“正常”,乡村又站到了阴影中,无人关注,慢慢老去。”他认为。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副教授@熊易寒也表示,在城市化背景下,审美意义上的农村,是属于游子和游客的;实用意义上的农村,才是农民的乡村。由于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的改变,农民进入城市、农村逐渐减少甚至消亡是历史必然。怀旧者所怀念的旧日时光,是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持同样观点的,还有@澎湃社论《返乡笔记之外的农村面貌》:从任何一个村庄都可能“读懂中国“,但哪个村庄都不能轻易代表中国。农村议题之所以具有相当高的关注度、参与度,是因为农村的象征意义,大多数人仍习惯于把农村当作自己的“根”。
从故乡到异乡、再从异乡到故乡,我们一直在这两者间漂泊、迁徙、游离。年少离家很简单,还乡归来寻根却很难。越来越多的人在思考和探寻:“我从何处来?”“我该如何找回失去的精神归属感和文化认同感?”
清华大学文化学者@邹广文认为,不能简单地把乡愁视为一种向后看的、消极的怀旧。莫如说,乡愁是现代人对传统的眷顾,是对本民族精神的依恋。记起“我从哪里来”,我们才能更真切地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文化身份”的确认是人的一个社会行为的基本要求,通过乡愁,我们找到了自己的“身份”,也就找到了自我。在对乡愁的回味中,感受到了本民族的文化体温,感受到了生生不息的生命涌动,并渐渐涵养出我们走向未来的勇气与信心。
乡村是一面多棱镜,折射着时代的步伐,记录着岁月的变迁。家乡的远与近,存与亡,关乎个人的是乡愁;关乎社会的,是文化的传承、社会的和谐稳定。北京青年报载文指出,我们应摒弃狭隘地看春节返乡离别。事实上,正是一个个打工者的努力奋斗,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最壮美的华彩篇章;一个个个体追求更好的改变,正在深刻改变着中国。“你所站立的那个地方,正是你的中国。你怎么样,中国便怎么样。你是什么,中国便是什么。你有光明,中国便不黑暗。” 
网友@湘君也认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家乡,最要紧的是将乡愁的情感和情绪,转化成干事创业的正能量,从各自的角度去为家乡做贡献心相近,相向行,家乡就不再遥远。
和万千游子一样,我曾拼命地挣脱乡村的束缚,“跳出农门”告别生我养我的故土,以期在城市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蓦然回首,才恍然发现,虽然距离家乡越来越远,却永远也走不出家乡的怀抱。正如著名作家@贾平凹所言,“家乡对我们的影响,就像乌鸡的乌,那是乌到了骨头里面”
犹记百年前,在外工作的鲁迅先生三次回到他的故乡——浙江绍兴。所见所闻,凋敝的乡村让鲁迅倍感心凉,他后来在小说《故乡》中这样写道:
我所记得的故乡全不如此。我的故乡好得多了。但要我记起他的美丽,说出他的佳处来,却又没有影像,没有言辞了。仿佛也就如此。于是我自己解释说:故乡本也如此——虽然没有进步,也未必有如我所感的悲凉,这只是我自己心情的改变罢了。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文中图片均引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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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 | 刘   昆
撰文 | 周仕兴
责编 、制作 | 郑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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