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会成为悲剧英雄吗？I E闻美政（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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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0 篇

川普会成为悲剧英雄吗？

By | Eric

在看到拜登已经明显会胜出之后，Fox News 的著名主持人 Tucker Carlson 在自己的节目里警告说，这些自由派大概又准备搞 “南方重建” （Reconstruction）了。

什么是 Reconstruction？这是指在美国南北战争结束，1865 年之后，由北方共和党人主导的对战败的美利坚邦联国 Confederate States of America 进行的改造工作。重建时期在法律上禁止了奴隶制，试图保障黑人的人权，并使得美国重新统一。但在整个改造过程中，南方白人充满了屈辱感，他们不断地进行抵抗，后来因为 1873 年发生了经济危机，共和党人自顾不暇，南方各政府相继落入民主党人之手。民主党人甚至开始挑战总统大位，并差一点成功。1877 年两党达成妥协，共和党人 Hayes 担任总统，但北方势力完全退出南方，重建工作结束。

大选失败后，川普试图政变但没有成功。保守派们有这种“被重建”的恐惧，是不是有点夸张呢？耶鲁大学著名的美国内战史专家 David Blight 教授认为，这两者确实有可比性。教授说，“这两个时期都存在无法相互和解的美国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信念甚至自己才承认的‘事实’，这是两个被隔绝的世界。”

请注意，英语中有一个词叫 Lost Cause。有些地方将之翻译为 “败局命定论”。这实际上是一种对失败的解释方式。比如德国输掉一战之后，就认为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被俄罗斯，犹太人这些势力背后捅了刀子。美国南方失败之后，也有类似的一种解释，就是黑人捣乱和英国人出卖了我们。这种解释的实质，就是拒绝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将失败的原因迁怒到其他人身上。Lost Cause 解释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能塑造一个完美的悲剧英雄。事实上，美国南方一直到今天都存在对黑人的迫害和歧视，很大程度上也来自这种 Lost Cause 心理，他们认为自己本不该失败，南方人都是悲剧英雄。

川普的追随者们似乎也正在构建这样一个悲剧故事。川普现象的诞生本身主要来自三个方面：美国的贫富差距加大，白人文化的主导地位衰落，和宗教保守势力拒绝接受新时代的价值观。但川普的追随者们不会如此去反思。相反，他们将“大选舞弊” 作为自己失败最好的解释。Blight 教授说，“他们寻求所有可能的解释，而 Lost Cause 解释完美地利用阴谋论解释了一切。川普会不会最终在这种解释中成为一部分人相信的悲剧英雄呢？我们目前还不知道答案。”

Blight 教授指出，“在我对美国内战史的研究中，我了解到，如果正义不能最终获得伸张，则分歧就无法弥合。” 教授这里指的就是 1877 大妥协。正义并未在南方获得最终的伸张，南方直到今天还认为自己是悲剧英雄，这导致种族矛盾在美国南方尤为突出。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此处删减16字，下同）。在 1 月 6 日的暴乱中，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到一张极富象征意义的照片。一名闯进国会的暴乱者扛着一面南北战争时期的南方邦联国旗，而他后面的墙上，恰恰是 John Calhoun 的画像，他曾经是小亚当斯总统和杰克逊总统，两任总统的副总统。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活到南北战争时期，但他却是南方判乱的理论设计者。他著名的理论就是州司法大于联邦司法，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州都有权自行判断联邦法律是否违宪，只要州认为联邦法律违宪，就可以拒绝接受，这就导致南方脱离联邦具有了合法性（今天这一宪法审查权力在联邦最高法院）。Calhoun 是奴隶制的坚定支持者，他认为奴隶们都幸福地活着，坚称奴隶是奴隶主们正当的财产。由于 1877 年的妥协，美国的南方一些人依然可以高举支持奴隶制的南方旗帜，最终于 2021 年 1 月 6 日，和南方种族主义者的精神导师 John Calhoun 在美国国会山胜利会师。这是多么有讽刺意味的一张照片。

所以，如果不彻底清算川普和川普主义，一旦川普成为了Lost Cause 中的悲剧英雄，你猜猜会不会在 2221 年，又有人戴着 MAGA 的红帽子，再次攻陷国会山，在川普的画像前与他精神相会呢？

一个悲情故事的成功，需要建立在某种胜利的基础上，一直失败是不行的。比如三国中刘备一方的成功，在于最终他们的仇敌都不得好死；岳飞传的成功，就在于最后岳家军还是能杀死对手；同样，南方悲情的成功，就在于他们认为最终达成了 1877 大妥协，彻底驱逐了北方占领军。那么，如何阻止川普主义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成功呢？这恐怕需要共和党人的配合，但这非常难。事实上我认为，对于共和人来说，你可以赞成川普的一些保守观念，但川普对民主的蔑视，面对政治常规的傲慢，和公然鼓吹自己的政敌是人民的敌人，新闻监督的媒体是假新闻，这些属于对民主制度本身的破坏。这一点上必须肃清。但是，现实是，民主制度之下，共和党人更为恐惧的，不是川普主义对民主的危害，而是自己失去川普支持者们的选票。这是一个大问题。

David Blight 教授也分析了邦联国的 Lost Cause 和川普失败后的阴谋论的不同。他认为川普主义起码在两个方面无法和当时的南方悲情相比。第一，川普追随者的阴谋论缺乏事实的支撑，只能在最狂热的信众中流行；而南方当时将要失去奴隶制，这是一个事实。第二，川普的失败并没有造成大规模的牺牲。要知道南方在战争中失去了 30 多万年轻人，这一点在情感上是促进南方悲情的；川普追随者的信念绝大部分是建立在谎言之上，随着时间流逝，这不利于建立一个完美的悲剧故事。但我想说的是，这部分人也可能具有很大的能量，他们足够将谎言代代相传下去。不信？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此处删减15字）。

和我们上周介绍的作家 Ezar Klein 的观点类似，Blight 教授也强调重建美国政府的权威性这一概念。他认为自里根总统开始的所谓新保守主义，其中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大大地伤害了美国政府在美国人民心中的权威性。一个民选政府在人民心目中成了阴谋和金钱交易的俱乐部，这无疑有助于人们开始倾向于支持像川普这种“人民领袖”的出现。而民主党目前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有力地领导抗疫工作和恢复美国的经济，来提高美国政府在美国人民心目中的正面形象。

也许川普本人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出现，可能会成为美国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因为他突然在 21 世纪，带给美国如此极端右翼的表现，如此猛烈地捶打美国的民主制度，如此毫无顾忌地将美国的精英阶层甚至知识阶层推向普通老百姓的对立面；如此彻底地伤害了美国政府的权威性。之后的美国，可能会在一种完全不同的政治氛围中运作，也可能重新回到川普主义之中。但无论如何，我们会面临一种全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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