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说起“毛坦厂”,很多人不觉得陌生。 这个地处安徽六安的一个小乡镇,有一座中外闻名的“亚洲最大的高考工厂”。
它生产的是影响人命运的高考分数。每年有近万名复读生及应届高三学生在这里进行”锻造“,尽可能从自己身上榨出最多产值。从规模和“产值”来说,这家皖西山区的“高考工厂”,制造着高考史上的“神话”。
当地人将那所神奇的高中以及复读学校,统称为“毛中”。挤满学生的毛中算是毛坦厂的支柱“产业”,影响着当地的兴衰。它也是这座小镇的“心脏”,几乎整个镇子人们的生活节奏,都要保持着和它同样的律动。
2013年8月,我到毛坦厂采访,完成特稿《寓言镇上的神话中学》。3年过去了,毛坦厂和毛中似乎没有新闻。源源不断的考生让毛坦厂的“经济”保持着稳定的势头,无论山外面的世界经历着怎样的变化。那棵象征着神灵的百年老枫树长势依然茂盛,佛龛前的香灰还是堆得高高的。
一到高考,不少人会想起带有寓言色彩的毛坦厂。在我看来,发生在毛坦厂的一切,是中国高考故事里最荒诞却又毫无新意的一个版本。最荒诞,是因为那是座完全依托高考而勃兴的乡镇;而毫无新意,是因为那里的好多事情,在中国其他很多地方都能看到。
每日人物(ID:meirirenwu) 陈璇

很多毛坦厂人说,“和学校共生共荣”

8月中旬的一天,毛坦厂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坐着豪华的奔驰车绕着大山,弯弯折折地来到这座山坳小镇之后,19岁的郑汉超看见的是一座空空的镇子。
大白天,街上空荡荡的,很难见到人影。几只麻雀从半空中飞过,也无法吵醒如同沉睡中的街道。整条街上紧挨着的大小餐馆,几乎都闭上了卷拉门,以至于那些不合时宜闯入镇子的外地人,找不到花钱可以填饱肚子的去处。

学校周边的出租房内,陪读家长在变卖杂物,准备回家。
用当地老百姓的话来说,每年高考过后,毛坦厂就像经历“大扫荡”一样,变得空寂起来。
等到镇上高中的复读班开课,8000多名复读生,逐渐塞满这个镇子。他们陆陆续续地被10分钟一趟跑得疲惫不堪的客运班车,或者挂着“皖”与某个英语字母组合起来牌照的小轿车,运进那家“高考工厂”。
随着小镇的“心脏”复苏跳动起来,毛坦厂也从一场短暂的休假中苏醒。
“很难想象,一个镇子竟然像一部手机,可以切换模式。”或者,梦想当电影导演的郑汉超更愿意把毛坦厂的变化,比喻为电影里的特技。
这里最繁华的商业街,学府路和翰林路上,包子铺老板熟练地打开一个又一个冒着热气的笼屉,金黄的手抓饼在铁锅里“滋滋”作响,餐馆里的客人不耐烦地催着服务员上菜,小超市的收银员正在收银机里翻找零钱。
毛坦厂镇政府办公室主任杨化俊的电话一到开学就会被“打爆”。“为学校提供后勤服务”,已成为镇政府的重要日常工作。因为外来客人的激增,这里公务员的接待任务,已超过平时的负荷。
镇区面积只有3.5平方公里的毛坦厂,再次恢复到将近5万的人口规模。当地的人口结构,因为高考,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镇上的本地户籍居民只有5000多人,但随着当地的高中名气越来越大,事实上的人口主体变成两万多的高中生,以及将近1万来自安徽省内外的陪读家长,剩下的就是在学校附近做生意的外地人。 
很难说清楚,5万人口究竟是什么数字概念。这5万人每天要制造7000多吨生活污水,消费校门口售卖的将近5000个包子和500多个手抓饼,以及农贸市场和街边商店里难以统计的肉蛋、蔬菜和水果。
为了避免镇子的生活陷入瘫痪,毛坦厂镇近几年修建了3.5千伏的变电站、50亩的垃圾填埋场和日处理量5000吨的污水处理厂。“如果没有学校,这里不可能建设如此规模的基础设施。”镇政府的杨化俊说。
不过,这座小镇没有一家网吧、咖啡馆和KTV——任何可能会让学生“分心”的娱乐场所。毛坦厂最后一家网吧,几年前在陪读家长的强烈反对下,被当地派出所“取缔”。如今,镇上的商家也很“自觉”。很多毛坦厂人说,“和学校共生共荣”。
“我们和毛坦厂中学的关系,可以说是镇校一家,学校的事情,就是我们镇上的事情。政府和镇上每个居民,一切都围着学校转。”毛坦厂镇长韩怀国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
托关系将孩子送进毛中,“很有面子”

来自邻县舒城的陪读家长汤才芳,把手机闹钟调成早晨5点半,这将是未来9个月里她和儿子在毛坦厂每一天的起始时间。
如果一切顺利,郑汉超和汤才芳的儿子可能成为复读班的同学。尽管,一直到奔驰车把他载到毛坦厂之前,这个富商之子还以为父母会把自己送到美国留学。
直到在饭桌上偶尔听朋友提到“毛坦厂”,郑汉超的父亲,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又对这个山坳里的高中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现在海归也不是那么吃香了。想出国?很容易,只要有钱,有money,有朋友就行了。可是你要是不在国内读个像样的大学再出去,别人就会说你是富二代,鄙视你!”这个精明的商人,一边挥着右手,一边语速飞快地冲儿子讲他的道理。

学生走进毛坦厂中学补习中心大楼。
毛坦厂的魔力很快将这对父子吸引到统一战线上。 踩着8月份的尾巴,在父亲使出浑身解数之后,郑汉超终于迈进“神一样的毛中”。
神奇,从高考数据上看,或许是对地处山坳小镇的毛中毫不夸张的评价。近10年来,毛中的本科升学率连续达到8成以上,而且还不断将自身的记录刷新。
近年来,毛中的名声已经翻过大别山,飘散在豫皖苏三省之地上。合肥当地一家高考补习学校打出的广告语是,“某某学校,家门口的毛坦厂”。
不过,该校校长韦发元却说:“毛中几乎从不做广告。”
说这句话的底气是,学生和家长大多是在口口相传中听闻毛中的“神话”,慕名涌进毛坦厂镇。高考成绩公布的当天下午,咨询复读的电话就已打到毛中。开始报名后3天,高考补习班的名额就满了。
想插班进毛中并不容易。安徽当地人认为,托关系将亲友的孩子送进毛中,“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一座5层砖红色教学大楼,被命名为“补习中心”,专供复读生上课,50多个教室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后背委屈地擦着墙。靠近门口的高个子男生,稍微撑一下腿,就会不小心跨出教室。几个学生揶揄着:“胖子就免进了。”
由于复读班教室里的学生太多了,老师必须要用扩音器上课。经过回字形教学楼的人,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吐着英语的女高音,或者带着皖西口音的男中音,汇聚成一部雄壮的“交响乐”。
即便是“一根针插进去感觉都很困难”,开学好几天后,仍然有家长和学生逡巡在教室门外,眼巴巴地瞅着窗户里面黑压压的人头。
费劲巴拉将儿子郑汉超塞进毛中之后,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父亲,在当天晚上就像谈成一笔大生意那样兴奋。 他拍着儿子的肩膀,嘴角挂着微笑,流露出一个父亲的温柔:“知道吗?我做了很多投资,但是你才是我最大的投资,而且这笔投资,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陪读的学生家长。
对于农村妇女汤才芳来说,“投资”不是她敏感的事情。但是,今年陪儿子来毛中,也算是一次“赌博”。她的儿子今年考上三本院校,但是又不甘心,执拗地要来毛中复读。
“这一年会影响孩子一辈子。”汤才芳说。这个农村妇女的哥姐,分别通过走当年最重要两条路——当兵和上大学,走出农村,改变了命运。她感叹:“我是兄弟姐妹里过得最差的,现在就指望我的儿子了。”
正是冲着这个朴素的道理,70多岁的奶奶还在为孙子发挥余热,中年妈妈不得不提前退休来照顾女儿……这些数量庞大的外地人,聚集在毛坦厂,成为这个镇子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座“工厂”的生存法则非常残酷
郑汉超听说,进了毛中的学生,如果想成为成功故事的主角之一,就必须接受和适应这里的规则。
这套规则,是“毛中制造”的核心肌理。毛中分管教学的副校长李振华,将其概括为“全方位立体式无缝管理方式”。毕竟,这座“工厂”的人数规模很庞大。在补习中心上课的超过8000个学生,下课铃响后同时从教学楼往外走,直到整座楼空无一人,要花去将近15分钟。
这里有严苛的时间作息制度。一天24小时会被一张作息表严丝合缝地分解掉。通常,早上6点10分进班早读,直到晚上10点50分下晚自习,休息时间只包括:午饭、晚饭各半小时,午休1小时——午休本是两小时,但学生被要求到教室睡觉,顺便再匀出1小时自习。
有的班主任甚至还要求“统一上厕所”,“以免进进出出影响别人休息”。
毛中的老师们认为,应对标准化的考试,需要大量和重复的训练,因而在这里经受“锻造”的学生,“1年要完成过去3年才可能做完的习题和考试卷”。

晚上十一点,学生走出校门。
在这座“高考工厂”里,竞争的氛围被制造得很浓烈。高三几乎每周都要考试,成绩表张贴在教室门外,排名靠后的名字会被红色的横杠标注。
为了给“毛中制造”提供优质而又勤勉的人力资源,学校在招聘老师时明码标价“年收入6~10万元”。大部分毛中老师生活水平都不错,可以在六安或者合肥买房,还开上了私家车。
但是,对于老师们来说,这座“工厂”的生存法则非常残酷。学校选聘班主任,每学期根据考试成绩,对他们实行“末位淘汰”。而班主任可以炒掉任课教师。
近年来,全国各地的高中校长、教师和家长来毛中取经问道的不少。几年前,深圳市福田区教育局也曾到这个皖西山坳里来参观交流。
在校领导看来,毛中的门道,“一点儿都不神秘”。它在校园里几乎随处可见,被赋予各种形式向人们展现——可能是学校花坛里写着“肯吃苦才能代代成才,守规矩方可日日进步”的宣传牌,也可能是教室墙壁上直截了当的“为了大学,拼命吧”的励志标语,或者是老师们爱说的那句口头禅“两横一竖,干!”
“你要是不读了,直接从这儿跳下去。”

有人认为毛中是“高考圣地”,也有人说它是“地狱”,隐喻着中国高考的畸形和异化。在毛中经受过锻造的人,在网络上宣泄着对母校的复杂情绪。有的人对它很痛恨,也有人说:“对毛中充满感激。”
信奉毛中“神话”的家长和学生,还是在使劲儿地往那扇门里挤。很多人认为,只要一脚踏进毛中大门,就意味另一只脚踏进了大学。
现实是,也有好不容易挤进毛中的学生,在这里呆了一两天,就哭喊要逃离。
复读班开课后第二天,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女生站在教室门外抽泣。她拖着哭腔向一位中年妇女哀求道:“妈,我真的受不了。我一看到,那么多书,太恐怖了。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不读了,不读了。”
穿着套裙、脚踩高跟鞋的母亲,脸涨得通红,恨恨地说:“你不读?你为什么不读?这么多人不是都在读吗?你知不知道,为了能让你上这个学,我已经烦透了!”
她伸手将眼睛哭红了的女儿拽到教学楼角落里,指着楼道远处,甩出一句话:“你要是不读了,直接从这儿跳下去。”

补习学生的习题集。
那些狠话,郑汉超的父亲说不出。但他有些担心,自己的儿子是否也会成为“逃兵”。这个在氛围自由的国际学校里待惯了的男生,已经开始抱怨“毛中太苦了”。
但这位父亲认为,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儿子,“在这里吃苦,受委屈,甚至个性被压抑,统统可以接受”。
“其实,这真是中国教育的悲哀,但也是合理的存在。是体制错了,还是勤奋错了?”这个殷切盼望儿子考上大学的父亲反问。
毛中这台引擎发动起来的市场

怀着跟郑家父子相同的期待,数以万计的外地学生和陪读家长涌进毛坦厂,催生了当地特色的“房地产经济”。
这些外地的房客,大多住在书店、超市或者农贸市场等的商铺楼上,为毛坦厂当地居民带来稳定而又可观的房租收入。
孩子在上课时,陪读家长们打毛线,闲聊打发时间。
陪读家长大多抱怨:“这里的租金太贵了。”目前,镇上对外出租的房子,最便宜的租金一年大约四五千,最贵的达到两万多元。在当地,“一家本地居民靠出租房,一年收入二三十万,很正常”。
30岁出头的王瑞,从江苏常熟回到家乡毛坦厂,扒掉家里的老平房,盖起一栋3层楼的“学生公寓”,“一年的房租收入远超过在常熟开服装店挣的钱”。但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他还是感叹:“我还是没眼光,盖房子太晚了。”
毛坦厂镇,正在以制造高考“神话”的毛中为圆心,划出一个中部省份山区集镇的经济图景。几乎与毛中崛起的节奏同步,毛坦厂镇的经济也开始有起色。这个土地面积紧张、工业并不发达的镇子,还曾在2009年、2010年连续两年挤进六安市经济发展综合实力20强乡镇。
镇政府的杨化俊说,毛坦厂从过去以采茶和卖竹子为主“山口经济”,发展成为现在的“校园经济”。
他算了一笔直观的经济账:“毛坦厂将近3万学生和家长,如果保守估计,每人每天在镇上消费10块钱,全镇第三产业一天的营业额至少30万。”
有时,面对由毛中这台引擎发动起来的市场,毛坦厂这个小镇子也会应接不暇。那些无力承载的消费需求,就会转移到附近的乡镇或者县城,成为周边地带的福祉。
陪读家长正在改变当地的劳动力市场
在毛坦厂呆了几天后,来给儿子陪读的汤才芳觉得,“这里没有新鲜事了”。
除了给儿子洗衣做饭,在毛坦厂剩下的大把时光,对她而言,只能用“无聊”来形容。
一到傍晚,紧张了一天小镇会松弛起来。三三两两的中年妇女,绕着毛中院墙外面的小路散步。随着天色越来越暗,零零星星的人,逐渐汇成川流不息的人河。
汤才芳在镇上找到活计。她在离出租屋不远的一个服装店里做缝纫工。晚上,当自己儿子正在教室里埋头苦读的时候,她踩着缝纫机的踏板,为这个小镇输入劳力。
在毛坦厂镇,有10多家服装加工厂以及官方都不掌握数据的遍布于大街小巷的小作坊。那些踩着踏板的缝纫女工,绝大部分是镇上的陪读家长。
“现在正值服装企业青黄不接的‘用工荒’,但是我们这里基本不愁招人。”毛坦厂镇上最大一家服装企业的王领班说。
为吸引陪读家长来做工,大部分服装企业和小作坊会在招工广告上写着:“工资计件,工作时间不受限制”。饭点之前,这些女缝纫工必须扔下手中的夹克袖子或者棉服内胆,赶回租屋给孩子做饭。
杨化俊欣慰地向外人介绍,一家上海的大服装厂,“看中这里有大量的陪读家长”,考虑落地毛坦厂镇。
汤才芳并没意识到,像她们这些来毛坦厂的陪读家长,正在改变当地的劳动力市场。在她看来,除了儿子高考,其余消磨时光的活计,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一些说不清的神秘感萦绕在毛坦厂

汤才芳听说,毛中有一棵百年老枫树。很多家长和学生拜过这棵“神树”以后,“很显灵,第二年高考涨了一两百分呢”。
一天下午,汤才芳特意去寻访这棵“神树”。这棵老树长得枝繁叶茂,一根长长的树枝伸出学校的院墙。
走近毛中北门东侧的那面院墙,汤才芳很震惊。观世音菩萨的十字绣和“毛中栽培,神树显灵”的红色锦旗,被铁丝挂起来,几乎遮住大半面斑驳发黑的墙。褪色的锦旗旁边,一块简易房铁皮搭起的棚架下面,香灰堆到1米多高,一大片墙皮已经被熏得脱落,露出红色的裸砖。

前来百年槐树下烧香祈福的高三学生和家长络绎不绝。
汤才芳想烧上一柱香。巷子口,一个中年女人摆着香火摊,装烛火的纸盒上两个手写的大字清晰可见:“状元”。
这个陪儿子第二次冲刺高考的母亲,在巷子口停留了一会儿,还是转身离开了。她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相信的人还是很多。有一次,三千多涌进狭长的巷子里抢拜“神树”,赶着烧上几炷“状元香”,结果差点引发火灾。
学生在高考前放孔明灯期望获得好运。
更多迷信的甚至说不清的神秘感萦绕在毛坦厂。很多学生会在高考前放孔明灯,希望获得好运。但黄色是忌讳,因为那表示“黄了”。
很多人爱穿红色内衣,脚踩logo很像对号的运动鞋。还有家长愿意租更贵的房子,就为离神树和树下三尺香灰更近一些。

学生坐大巴去高考,家长夹道送行。
送学生去高考那天,前三辆大巴车的车牌尾号都是“8”,出发时间是上午8点8分。头车司机属马,寓意“马到成功”。
如果真能熬到“马到成功”的那天,郑汉超考上了电影学院,这个未来的导演想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是有关毛坦厂的一切”。
(应采访对象要求,郑汉超为化名)
本文原载于中国青年报·冰点特稿第896期,有删节。每日人物已获得作者授权。
每人互动
你有哪些印象深刻的高考记忆?
文章为每日人物(ID:meirirenwu)原创,尊重原创,侵权必究。
欢迎扫描下方二维码参加每人圆桌第四期分享(下周一中午12点半)

推 荐 阅 读
点击以下 关键词 查看往期内容
学区房天津爆炸活人出殡爱人同志引力波天才之死买房女童保护赵丽华诗歌之王李根余秀华柯洁陈年算命村枣糕王学渣班盲女杀夫同志婚姻川师大杀人案地震宝宝长江刀鱼暴食症 | 陈忠实 | 俞敏洪 | 秦昊 | 大柳树鬼市盗墓空间车延高曾鹏宇 |毛大庆 | 龚琳娜 | 修笔店 | 杨绛 | 青山周平高晓松龙泉寺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