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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蜜蜜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周蜜蜜
周蜜蜜,又名周密密,香港著名儿童文学作家、编剧、文学编辑、写作导师。曾创作多部儿童广播剧和电视剧、小说、散文集。
并为政府及不同的公共机构编写语文教科书、普通话教科书、法律教育、音乐教育、性教育等教材。作品曾获青年文学奖、中华优秀诗篇奖、香港书奖、中文文学双年奖、张天翼童话奖、冰心儿童图书奖,并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海外出版。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香港艺术发展局文学评审委员、香港电台节目顾问、儿童文学艺术联会会长、香港作家联会副会长、香港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护苗基金教育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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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這一個傍晚,華燈初上,於靖雯和穿上便裝的女警Jennifer,在一間開設於樓上的茶餐廳裡坐下來,一邊喝着飲料,一邊望向街對面的小型商住大廈。
下班的時間已經過去一段了,周圍的行人並不多見。其實,就附近的環境來看,這一帶本來屬於工廠區,但隨着時間的流逝,生產的需要,許多工廠已經搬遷,空置的樓層,陸續改裝作商業及住宅之用。所以,這𥚃相對來說,是一個比較僻靜的地區。
按照Jennifer的指示,那個大廈的中層,隱藏着提供援交服務的會所,為掩人耳目,掛着的是XXX貿易公司的招牌,內𥚃卻進行着不可告人的勾當。
"那裏面間隔着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房間,就像酒店那樣,供援交女子和嫖客作性交易活動。其中有不少女子長駐在裡面,有專人為她們裝身打扮扯皮條的。"
Jennifer向於靖雯介紹。
"做援交的女子,未成年的多不多?"
"有不少啦,正因為她們做了援交,不敢回家,又沒有錢去租借時鐘酒店,所以就會,被淫業集團招攬到那𥚃面,包吃包住包開房,投入什麼'一條龍'式的賣淫經營。"
於靖雯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
"真可惡!警方可以將所有這些淫窟一舉擊破嗎?"
"情況十分複雜,最近已經破獲了幾個。但由於犯罪集團越來越狡猾,誘惑青少年賣淫的手段層出不窮,即使警方今天破了案,抓住幾個犯罪頭子,但是明天又有新的援交罪案,用更新的模式在社會上出現。說到底,還是要從根本上教育青少年,要有正確的性觀念、價值觀。"
Jennifer的語音很低,於靖雯聽着,卻像重錘敲擊,下下落在心上,感覺凝重又痛苦。她雙眼圓睜,緊緊地盯着出入於那所大廈的每一個女人和男人,問:
"網上那個'艷獸'的真實身分查出來了嗎?"
Jennifer點點頭:
"她是一名大學研究生。"
"什麼?"
於靖雯一驚,手上的水杯一晃,飲料濺了一些出來:
"大學研究生還出來做這樣的事?"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望着Jennifer。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別以為大學校、高等學府是清淨地,裏面的人,只會飲蒸餾水,這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不少大專院校,也難免被社會上的歪風邪氣污染了。前不久,在台灣不是爆出過大學講師與未成年的援交少女發生性關係罪案嗎?警鐘早已敲響了!根據調查,現在光顧援交少女的嫖客有醫生、律師等專業人士,還有年薪 300多萬元的'老闆級'嫖客,平均年齡由 25至 50歲,亦曾有 60歲以上的嫖客,但近年有年輕化趨勢出現,甚至有嫖客年齡僅僅是 10多歲。"
於靖雯放下手中的杯子,倒抽一口氣:
"真想不到⋯⋯"
她說不下去,頓時無語。
無奈地,她把目光再次投向對面的那座大廈。大廈的門前,有幾棵大樹,街燈把樹影投射在牆壁、地面上,顯得斑斑駁駁,詭詭秘秘的樣子。出入大廈的男男女女,在這一片片怪陰的掩映下,行蹤和背景都是那麼不為人知的神秘。
忽然之間,一個淡白色的少女身影,在大廈入口的樹蔭下掠過,於靖雯俯前看去,心猛然一跳,這一身白衣白裙的女子,是在哪裏見過的?眼看着她匆匆走向停在馬路旁的一輛寶藍色的法拉利汽車,於靖雯眉頭一戚,一個名字衝口而出:
"何愛蘭? 不!是何愛葵!"
Jennifer比她更為吃驚:
"怎麼?你是知道'艷獸'的嗎?"
"什麼?艷獸?她竟然就是艷獸?我的天啊⋯⋯"
於靖雯兩眼一熱,再次無語。
(27)
這半夜三點多,於靖雯突然接到蘭子打來的電話。
儘管靖雯從電視台裏忙完回家,才上床睡下不久,根本未曾睡得着,但是聽到電話傳來蘭子的聲音時,還是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從蘭子回去之後,她們互通電郵的機率頻密了一些,大都是蘭子想通過睛晴經常了解一些有關她的大女兒何愛葵的情況。可惜往往也是徒勞,晴晴和愛葵很少在學校宿舍碰上面,總是各有各忙。每逢周末、假日,靖雯想邀愛葵到家裏吃飯或上酒樓飲茶,愛葵要麼是不接電話,要麼就是電話不通,十次有八次不成功,靖雯也只好放棄了。這孩子怎麼搞的?給靖雯的精神上帶來很大的不安,更同情為母的蘭子,常常不知如何向對方負責交待。直至從Jennifer那裏知道"艷獸"就是何愛葵,靖雯就好像遇到了炸彈襲擊那樣⋯⋯
真要命! 難道蘭子已經知道女兒的事情?
這一下,靖雯就像再次中彈,心、肝、脾、肺、腎都痛翻了:慘!該怎樣向蘭子解釋、交代?
不知道,不知道,Jennifer千叮萬囑,一天未偵破案件,一天也不能透露,特別是對她的家人、朋友----
"喂,喂,吵醒你了,真不好意思!蚊,蚊,你在聽嗎?你老公也被吵到了?我真該死!"
"沒有,他出門了,我在聽着,蘭子,有甚麼緊要的事,你快說吧!"
"阿蚊啊,沒辦法,我真是心急又心憂,憂得什麼事也做不了!阿蚊,我就要瘋了啊!剛剛看到那條新聞,嚇死人!你們那邊的一個女仔,去做交麼援交,交上一個大壞蛋,連命都無了!那天殺家夥還把女子碎屍十幾段,沉落大海去⋯⋯我的老天爺!太可怕!太恐怖了!世道人心為甚麼會變得這樣壞?我的阿葵該怎麼辦?她知道危險嗎?成天到晚在外面,容不易也會遇上惡人、壞蛋?!我剛才打電話、發電郵,都找不到她,真要急死了!我想馬上就買機票,飛過來找她!"
" 嚇?你這就要飛過來?蘭子,冷靜一些,阿葵不會有什麼 事的!"
於靖雯嘴上這麼說,心內卻是比蘭子更加焦急:警方偵查破案在即,蘭子怎麼可以過來這裡,眼看着自己化身"艷獸"的女兒犯罪被捕?那真是會要了她的命⋯⋯
"喂,阿蚊,你不同意我即刻過來?你近日見過阿葵嗎?"
"見過,見過了的。"
"她怎麼樣?生活正常嗎?"
"正,正常呀。你如果衝動地即時過來,就太反常了,蘭子,千萬不要這樣做,把女兒嚇怕了,可能會躲起來,就糟糕了!"
"真的嗎?你認為會這樣嗎?"
"是的。"
"那我可以怎樣安下心來?蚊,你告訴我呀!"
"想開一些,這裏還是有健全的法制,一向不錯的社會治安和教育,另外,另外有我,有晴晴在⋯⋯"
於靖雯越講就越覺得底氣不足,心亂如麻。
"你這麼說,我感覺還稍為好一些。你最好明天就找到阿葵,讓她看看那一段新聞,敲敲警鐘,我和她老爸再商量一下,另定時間飛過來,總之,我不想她一個人留下,要她盡早回來。就這樣好了,你睡吧。"
蘭子在哪邊收了線,於靖雯的一顆心卻像是被千千萬萬條線綁緊了,吊起來,身、心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深層痛苦,別說睡意全無,就是連坐、臥,也極度困難不安。
她打開電腦,一下就看到了那條新聞:
這是剛剛才破獲的一樁罪案,一個在時裝店任職售貨員的女子,利用工餘時間從事援交活動,同一個車房工人做交易,自此,糾纏不清。後來,女子想退出,車房工人不允許,二人發生爭鬥,結果,女子慘遭殺害,再被碎屍,沉入海中。警方根據線索,連番偵測,終於破案,逮捕兇手。
新聞報道的每一個用詞、结句,都確鑿而冷峻,沒有渲染,也不帶一絲一毫的情感描寫,但其閱讀效果,卻足以令人震懾萬分。於靖雯透過那段文字,似乎聞到了濃烈的血腥、無法挽救的靈肉腐敗的惡臭,難受得幾乎要嘔吐⋯⋯
她用雙手緊緊地捧住自己的頭,死死控制住髮指的感覺。都說援交少女問題嚴重,危害青少年危害社會危害人心,一心為了警惕世人而天天忙於攝製這樣的節目,豈料一個措手不及,血淋淋的現實已經逼近過來,慘受其害者屍沉大海,將要受害的人就在眼前,不能逃避,也無可逃避。
怎麼辦? 我要怎麼辦?
她的手用力地抓住自己的頭髮,也不感覺疼痛,此時此刻,讓她感到最心痛的,就是蘭子母女。
蘭子,這位可憐的母親,每一條神經都被恐怖的罪案牽扯着,驚心動魄,顫抖不已。這是因為母女連心的敏感嗎?或許她已看出女兒化身"艷獸"犯險的端倪?
無論如何,或遲或早,警方都會將"艷獸"----何愛葵的案件差得清清楚楚,也會向她們母女"攤牌"揭盅。到那時悔恨已晚 ,她們如何能面對?自己又如何能面對?知情不報,眼白白地看着何愛葵泥足深陷,鑄成大錯,實在是有負蘭子之托,這又該當何罪?
就像萬箭攢心,於靖雯站起來,又坐下去;再站起來,再坐下去,反反覆覆好幾次,禁不住打開電郵箱,要給蘭子寫一點什麼,但又寫不出來,還是把電郵箱關上了,心跳不止,也不知應如何安放。她的直覺告訴她,蘭子要承受的痛和苦,比她要加劇加深很多倍,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無法補救的了。
眼睜睜地看着窗外的天色漸漸露出晨光,她用手拍拍自己的兩頰,開門直走向街心花園去。
(28)
那一輛寶藍色的法拉利汽車,於靖雯一眼就認出來了,此時違章停泊在大學生宿舍旁邊。
宿舍門口,圍攏着一群看熱鬧的人。
於靖雯努力分開人群,向宿舍裏面走。
"出來!快出來!我要砸門了!"
一個年青人站在一個房間面前,揮動着拳頭打擊緊閉的房間門,同時聲嘶力竭地大叫。
晴晴站在一邊,看見於靖雯,飛快地遞過一個眼神。
剛才,於靖雯就是接到晴晴的通知,以最快的速度過來的。何愛葵終於出事了!眼前的狀況,卻是誰也沒有意料到的------那個敲門叫囂的年青人,恐怕城中所有人見了,都會覺得面善:他的父親是富商,他的面孔在不少報章、雜誌的社交版上,也常常出現。但見他此刻完全失控,就像發怒的狂人,大力拍門,高聲叫喚。
於靖雯走到他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
"嗨,你冷靜一些。"
那個年青人惡狠狠地瞪於靖雯一眼,惱怒道:
"你走開,別攔我!"
隨即更用力拍門:
"出來!不要同我作對!你會後悔的!"
無論他怎樣拍門、叫喊,房間內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看,這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於靖雯說。
"這是我和她的問題,關你什麼事?"
年青人氣急敗壞,惡形惡相。
"這當然關我的事,我是她的監護人。"
於靖雯也不退讓。
"監護人?她偷偷出來做的時候,怎麼不見你來監護?好嘛,現在你就幫我叫她出來,我要和算帳,算個一清二楚!"
年青人向着於雯發洩滿腔的怒氣,臉色憋得通紅,一直紅到眼白上去。
"你吵什麼?這裏是學校!"
晴晴看不過眼,在一旁說。
"哼,學校又怎麼樣?裏面的人,是屬於我的,學校也管不着!"
"你不要打橫來說,這裏不是你的私人地方!"
晴晴氣得直跺腳。
於靖雯站到她前面,對年青人說:
"你還是冷靜離開吧,裏面的人不願意見你,你再鬧也沒有用。如果硬要繼續下去,造成的後果影響只會越來越壞,對你、對她,以至於對你們的家庭,都沒有好處!"
年青人聽了一怔,但很快又失去理智地蠻橫道:
"我不管!就是要她出來,見到人再說!"
說着,他又揮動拳頭打門。
"等等!"
於靖雯喝止住:
"我既是她的監護人,也是傳媒工作者。你這樣做,已經滋擾了公眾秩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和她之間的關係是什麼?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想先和你談談,希望你能交代清楚。"
靖雯說着,出示自己的名片。
年青人面色一變,驚惶地匆匆走出宿舍,駕着他的寶藍色法拉利離去。
晴晴走近於靖雯,佩服道:
"媽媽,那種人,還是你才能對付得了。"
"現在更重要的,是她的問題。"
於靖雯用手指指大門緊閉的房間:
"你給她的手機發個短信,說他走了。等一會兒,你想辦法把她帶出來,我在附近的女青年會等你們。"
晴晴點了點頭。
於靖雯這才穿過四散的人群,大步走出學校。
(29)
處於女青年會的小房間裡面,似乎與外面的塵世煩囂完全隔絕開來了,顯得特別潔淨、安寧。
伹是,於靖雯卻無法平靜下來。
一切都來得太快太急,在她的人生經驗之中,是前所未有的,突如其來的衝擊力,簡直令她措手不及,無法扺擋。
蘭子啊蘭子,你可知道,自己生養了一個什麼樣的女兒嗎?
有道是"生女不知女心肝",我看你就是這樣。
那何愛葵,還沒有離開校園生活,還是個學生的身份,就膽大妄為,肆無忌憚地投入社會上的援交活動,還惹得身份、性格都特殊而出位的嫖客找上門來⋯⋯這是電影編劇也未必能編得出來的情節啊!
蘭子,蘭子,你可以告訴我,你女兒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置,又會怎樣收場嗎?
不,不能!
我不能告訴你,你更不可能告訴我!
有什麼辦法呢?
我曾受你之托,要好好關顧你的女兒。真對不起,我失職了,一時大意,沒有察覺,愛葵行為越軌已遠,遠不可及,我是嚴重失職了。
事到如今,有何辦法?我總該把蘭子的女兒當作自己的女兒一樣,獨力氶擔,彌補過失的!
可是、可是,這是我的能力可以達到、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的事情嗎?
怎麼辦?怎麼辦?
我要指引別人的、自己的女兒,但是又有誰可指引我呢?
於於靖雯就像立在急轉的漩渦之前,看不淸前路,心緒煩亂。
她在房間裡面踱步,然後,再無力地坐到床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們終於來了。
在晴晴引領下,形容憔悴的何愛葵,木然站在於靖雯面前。
"坐下來吧。"
於靖雯指着沙發椅。
"我錯、錯了⋯⋯以後也不會這樣做,Auntie,請、請求你不要告訴我媽媽⋯⋯"
何愛葵帶着哭腔說,以手掩臉。
於靖雯注視她,這個女孩子,既不是阿細,也不是秀秀,她是獨一無二的"艷獸",竟然敢於在網上貼出自己的肉體照片。然而,在她走近來的那一刻,讓於靖雯產生了錯覺:這不是是年青時期的蘭子嗎?一樣烏黑的頭髮、一樣明亮的眼睛,還有那豐厚的紅唇、淡金色的皮膚、匀稱而健美的身材⋯⋯ 活脫脫就是於靖雯最熟悉的少女蘭子!
可是,她為什麼會突然變身為"艷獸"的呢?
憤怒、痛心,聚合成一股強烈的激流,瞬間衝擊着於靖雯的心。
"艷獸!"
她怒不可遏,衝口叫出這個可憎可鄙的名字。
"啊呀!"
何愛葵下意識地驚叫起來:"你、Auntie,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還得要你告訴我。當初,你為自己起這麼一個名字,決定去做援交活動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嗎?也不會想到你的媽媽知道以後會如何反應嗎?"
於靖雯直視着何愛葵,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何愛葵低下頭,離開她的目光,微弱的聲音仿似喃喃自語:
"不,不知道,只是想,想玩一下,賺些錢,不用再l 回去捧餐洗碗的,我實在厭煩再留在唐人街了,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來這裏做交換研究生,但又不知道能做多長,總有完成的一天吧,我就是不想回去,不要回去,趁早為自己找一條後路。那一天上網,無意中看到一個能提供各種方便,又可以自由自在地賺錢的路數。我就去試着玩玩了,為自己起了個網名,開了網頁,就那麼開始了⋯⋯誰知一做就碰上那個傢伙,他說他有的是錢,也有大把女朋友,但是他知道,沒有一個是真心對他的,他不想再和她們再你騙我、我騙你的胡混下去了,只希望我能做他的女人,不會對他講假話,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當然也包括我的全身肉體,為他奉獻,為他服務的女人。他就願意把我包起來,我的錢途、前途,我的下半生統統都包起來。他訂立的條件是只准我同他一個人做,不可以同其他人做。我看他也是從外國留學回來,比較有學識的人,看起來還不是很討厭,雖然我對他沒有真正的感情,但反正出來做也不過是玩玩而已,就答應了。誰知他天天死纏爛打,就像跟尾狗、軟皮蛇似的,要了又要,做過還想做⋯⋯人家都說不做了,不做了,他還如狼似虎追上來,全不看是什麼地方,什麼場合,真要命!我快被他害死了,害死人,害死人了⋯⋯我現在真不敢,不敢再做了⋯⋯  "
何愛葵忽然站起來,激動地撲向於靖雯腳下,顫聲哭叫:"Auntie,你好心放過我,千萬千萬不要告訴我媽媽⋯⋯"
於靖雯的心一軟,怒氣消散開去。她扶起何愛葵,讓晴晴給自己和何愛葵各倒了一杯茶,紓緩一下彼此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於靖雯問何愛葵:"現在,你是不是感到後悔了?"
"是,非常非常後悔!"
"中國人有一句老話,知恥近乎勇,你既然會對自己的錯誤行為感覺後悔,我也不想多責備了。但是,你知道你的媽媽,對你遠離家庭,獨自在這裏生活,有多麼牽掛嗎?"
"我知道媽媽是個事事緊張的人,總是希望我和妹妹在她的眼皮下生活,幇她打理好她的那間命根子餐館。"
"不全是這樣的,你媽媽對我說過,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和你妹妹過得好,過得幸福。你知道嗎?她對你特別關心,最近不斷給我發電郵、打電話,全是查問你的情況。"
"她就是不放心我,也不了解我。"
"你說你媽媽不了解你,可你又了解你媽媽嗎?"
"這⋯⋯很難說,在那邊,餐館就是她的世界,但是她不了解外面的情況,尤其是我在的這一邊的種種,就算我給她說,她也不會明白⋯⋯"
"你錯了。你媽媽現在天天都看這邊的新聞,尤其是對於涉及少女參與色情犯罪活動方面的報道,她特別敏感,就在你出事之前,也許她就已經有所預感了,她甚至說要馬上飛過來看你!"
"真的嗎?那不行!萬萬不能讓我媽媽這個時候過來!"
何愛葵一驚,杯中的茶水濺落到地上。
"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媽媽心裡面一直牽掛的都是你嗎?她上一次完全是為了你而來,這一次更是放不下你,才提出要再來找你的!"
於靖雯直視着何愛葵。
" 可是,Auntie,我這個時候,這種情況,絕不能讓媽媽看到,要不然,我、我全完、完蛋了⋯⋯"
何愛葵頹然跌坐到地下。
(30)
"唉,你這個女兒,也真是太不了解你的媽媽了。"
於靖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示意晴晴把何愛葵拉起來。
她獨自走到窗前,望一眼窗外落日的餘暉,再回過頭來,看着有如自己和蘭子複影的兩個年輕的女兒,那一種錯覺又降臨到腦海中,往事歷歷在目,就如影片回带重放,一格一格的畫面異常清晰。
晴晴輕步走到她的身邊:"媽媽,你和 Auntie Ho很久以前就是同學,對嗎?"
"嗯。"
"你們的少女時期是怎麼樣的呢?"
"我們,蘭子和我,少女時期是生活在物質和精神都極之匱乏的年代,但是,這也阻擋不住我們成長的腳步,還有向往和追求美好夢想的少女情懷。"
於靖雯重新坐下來,對兩個女兒說:
"要知道,那時候的蘭子,生性活潑,她走到哪裡,哪裡都會聽到她爽朗的笑聲。而她的身材,又發育得十分健美,常常引來許多艷羨的目光。
本來,學生的生活都是輕鬆、愉快的,但由於爆發了文化大革命,時局混亂。我們所讀的學校,是由一種歷史的產物「工人宣傳隊」來管治,這一組織的成員,基本上都是文化水準不高,但權力很大,當時所有的知識分子,包括所有中學、大專院校的師生,都必須臣服於他們的統領之下。就在我們即將畢業的時候,蘭子被一個工宣隊員找去談話。初時,那人對蘭子的態度很親切,輕輕地拍着蘭子的肩膀,讚揚她在各方面的表現都很好,可以算得上是個好學生。又說她在家𥚃是獨身女兒,按照政策,可以分配在市區內工作。蘭子聽了滿心歡喜,那人乘機握緊了她的手,希望她從此成為他的「知心朋友」,並且作勢擁抱她。純潔、倔強的蘭子堅決拒絕,拼命掙脫那人的糾纏。結果,她不能留在市區工作,被分派到山區的鄉村插隊落戶當農民。"
"豈有此理!那是什麼世道?媽媽怎麼不告發那個好色的壞蛋?"
何愛葵氣憤地抗議。
"那個世道就是工宣隊領導一切,專政不講理。許多知識分子有冤無路訴,媽媽也不能例外。她如果不服從分配,不但她本人受罰,連帶她的家人,也會被迫害。所以,她只能忍受着委屈,遠離開父母,到偏僻的山區鄉村去,像農民那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着辛苦勞累的生活。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時勢漸漸有了變化,
有關方面,落實上山下鄉知識青年高考升學的政策,蘭子很快報名投考。可是,所有的考生,都必須通過所在地領導幹部的推薦。蘭子不得不向她的生產隊長提出申請。那個生產隊長其實早就對蘭子不懷好意,他以為這一下機會來了,約蘭子到山邊的農具房裡去,趁著沒有別的人看見,就對蘭子上下其手,企圖強姦。蘭子用盡全部的力氣反抗,抄起一把鋤頭,就像打毒蛇那樣,向那人的最骯髒處鋤下去⋯⋯
就在對方倒地之際,飛快地跑過山谷,跑向鄰村,得到其他知識靑年的幫助,再想辦法逃回城𥚃。就這樣,高考升學不會有她的份兒了,當她歷盡苦難逃回家裡,爸爸媽媽都被嚇得魂不附體。原來生產隊已派人來搜尋過,家𥚃藏不住她,媽媽讓她去不同的親戚家避難,東躲西藏地過日子。可憐她的媽媽經不起驚嚇,從此一病不起。"
"真可恨,原來外婆是為媽媽而死的,太不值了!"
何愛葵的兩眼,被怒火燒得通紅,噙着的滿眶淚水,也不能將之澆滅。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那個年代太荒謬、太殘酷了!"
晴晴雙眉緊皺,呼吸也變得沉重。
"那都是不堪回首的,但是我們確確實實經歷過。在那個年代,男女之間的性關係問題,是最忌諱的,一旦觸及,就是罪大惡極。當然,這只是指公開的、表面的輿論而言,暗地𥚃,私底下,利用性來作政治和人事交易的,比比皆是。在各種惡劣的處境下,孤立無援的單身女子,往往就成為受害者和犧牲品。可我們的蘭子是好樣的,我由衷地佩服她!不是有一部電影故事片叫做《天浴》的嗎?講的就是那時候發生過的事,並非純屬虛構的。在戲裡面,那一個上山下鄉的女知靑,為了取得回城市的機會,不惜用自己的肉體作本錢,去和那些掌握權力的幹部做性交易,實質上也和現在的援交活動差不多。試想一下,我們的蘭子,如果也和那個女知青一樣,不是那麼堅決地守住自己的肉體潔淨,只是稍微軟弱一些,退讓一下,去遷就、迎合那些甚麼工宣隊員、生產隊長的索求,那麼,她就可以達成自己好的願望,擺脫困境,她的日子也就不會那樣艱難痛苦,更不會禍及家人了。但蘭子偏偏就是要保衛自己的尊嚴、自己的純潔,她把這些看作是最寶貴的,無價可講,無物可換,並且不能受到一絲一毫的染污,寧死不失!"
" 媽媽!我的媽媽呀!"
何愛葵叫出聲來,即刻捂住自己的臉,直衝入洗澡間𥚃去。
(31)
"Camera!"
站在攝影機旁的於靖雯,指揮攝影師開機拍片。
背景,是警方近日破獲的由黑社會集團控制、經營,作為援交活動場所的"淫窟"。
穿着全套警察服裝的 Jennifer,站在鏡頭前面,顯得英姿颯爽,精神奕奕。
她看見於靖雯做了一個手勢,便開口說:"最近,一椿十六歲援交少女慘遭嫖客殺害肢解棄屍的案件,轟動全城,引起各方面的關注。警方認為,「援交」一詞在本市法例中,雖然未有特殊定義,但是要提醒市民大眾,現時多項法例都有規限互聯網使用,無論透過互聯網招攬客人、誘使他人提供性服務都屬違法。而今年有百分之十五強姦案及百分之四非禮案受害人,亦從網上途徑認識疑犯。警方呼籲青少年小心使用互聯網,已交專人每日作網上巡邏,加強搜集情報嚴打。
我現在身處的,就是警方最新偵破的本市一個援交活動場所。"
Jennifer用手指一下背景。
"cut!"
於靖雯下令。
攝影機鏡頭轉到了入口處。
"Action!"
於靖雯發出指令。
打扮成援交少女的演員琪琪,走進鏡頭。
琪琪:"我剛剛放學,就按照網上的地址,找到了這個地方。看來還似模似樣的,和一間住宅酒店差不多啦。據說可以讓我住下來,還有飯開。另外,還有人教我扮靚靚的,再去和客人做「援交」。賺到的錢,就和這裡的老闆三七分。
我為什麼要來?就是為了早早離開家庭,自食其力嘛。雖然我在學校還沒畢業,但我看中一條名牌電話繩,標價三千多元。我不想問阿媽拿錢買,不如自己出來搵錢了。
不過,說實話,我家裡的人不是沒有錢,阿媽阿爸每個月都會給我三幾千元零花錢,但我討厭他們天天吵架鬧離婚,真是沒眼看!要擺脫他們,離家出走,這裏是最好的去處,而且還有錢賺,很合算呀。"
於靖雯指揮,攝影機鏡頭轉向 Jennifer。
 Jennifer:"少男少女為何援交?原因眾多,很多人認為現今香港社會已經沒有逼良為娼這回事,援交男女大都只是貪戀名牌衣飾,又或是嶄新的電子產品。有家長聘請私家偵探跟蹤子女,了解他們的日常生活和社交圈子,竟發現女兒參與援交勾當;又有中學女生,威逼利誘同學賣淫;此外,警方不時進行的突擊行動,更不斷發現未成年少女在卡拉OK伴唱或在酒吧流連。
未成年的少女們墮入火坑的原因,不一定是經濟困難,相反,那些能出資數千甚至一萬元一天來聘偵探的家長,肯定不會讓子女吃不飽、穿不夠。金錢以外的其他原因,是虛榮心和錯誤的價值觀,早植在年青人幼嫩和脆弱的心靈之中。
隨著近年的經濟情況持續改善,時尚商品和有關宣傳攻勢令人難以招架,遂令追逐名牌和「炫富」之風日盛,「人有我無」教很多年青人自尋煩惱。什麼「嫁個有錢人」成為了時而認真,時而開玩笑的「順口溜」。再者,「援交」這字眼在意義上亦給「賣淫」造成了不該有的美化作用。「援交」原稱「援助交際」,源自日文,指少女為獲得經濟「援助」而跟人「交際」,與之交際的人亦等於接受著另類的「援助」,在這四個新興的字裡,完全把金錢、友情和人際關係的意義完全扭曲。「援交」本來不一定涉及性交易,但久而久之,已成為「賣淫」的代名詞。可恨的是,這名詞給說著說著,已被不少人接納為一種社會現象,有人更視之為一份「職業」。現時有不少援交少女都是在網上聊天室被招攬入局。不過,其實當中有1/4是有不法集團在背後操控。除此之外, 援交會有與不同的男士們發生關係, 大大提高了患上性病的可能性。"
於靖雯令攝影機鏡頭再轉向琪琪。
琪琪:"我在這裡做援交,每次收取了一至二千元援交錢後,都感到空虛及後悔:手上有二千蚊,但卻覺得自己什麼都沒有,只留下生命的污點,水洗也難淸。更可怕的是遇上惡鬼般的客人,粗暴地對待我,不但殘忍地傷害我的身體,選把骯臟的性病傳染給我。我痛、我怕,我不想留在這裡了,我要回家,回到阿爸阿媽的家。但是,我可以嗎?救救我!誰能救救我呀?"
於靖雯讓攝影機鏡頭轉向Jennifer。
 Jennifer:"在這種情況下,有色情集團為了容易操控少女,會以毒品引誘她們,當染上毒癮後,長期逼她們賣淫。所以說,援交少女其實並不存在自主性,因為當對方提出進行性行為時,縱然她們不願意,卻為了賺取金錢,惟有「無可奈何」地接受,甚至當遇到性暴力或強行性行為時,她們無可選擇,不能反抗,對身體的界線也越放越低,令自我價值也不斷減低,有的甚至走向自殘自毀的絕路。鑑於已有的案例和種種情況,警方在這裏特別提醒,家長應留意子女行為,包括有否突然多錢花,及購買名牌和手提電話,以及灌輸正確的價值觀。此外,警方應大力打擊援交活動,學校亦應把道德和性教育納入課程,以遏止歪風。家長應留意子女行為,包括有否突然多錢花,及購買名牌和手提電話,以及灌輸正確的價值觀。此外,警方應大力打擊援交活動,學校亦應把道德和性教育納入課程,以遏止歪風。由於援交少女目光短視,部分則因家庭或經濟問題而從事這種行為,社工需按個案特質對症下藥。因此,最有效的方法是讓「過來人」自述經驗,強硬叫她們不要援交,已經證明並非好方法,事實上最重要的是要讓她們切實認清當中的風險,例如可能被嫖客強姦、懷孕、染性病,甚至被殺。讓她們回顧自己的生活,減低風險之餘,也幫助她們學習其他技能,明白她們是有選擇的。接下來,我們看看幾位曾經從事援交活動的幾個少女的親身經歷⋯⋯"
(32)
這個星期六,於靖雯從早上開始,就在電視台忙個不停,把幾天以來拍攝的影片,按照計劃進行剪輯。
時間非常緊迫,距離節目預播評審的日期,不到半個月。林立一刻也不放鬆地向她催促、施壓,不斷地強調對這個節目有多麼多麼的看重看緊,又說節目必須通過警方丶社工組織、教育部門以及婦女團體的多重審查,不僅要求節目拍得快,還要拍得好,以保證各方面都滿意。所有這一切一切,談何容易!於靖雯不能不頂硬上,金睛火眼地趕做節目的編輯製作,忙碌得暈頭轉向,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於編導,請你出來一下,有人找。"
助理編導來敲剪接房的門。
於靖雯開門一看,打了個突:"何愛葵?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前天我們不是已經把你送到飛機場去了的嗎?你為甚麼改變主意呢?這不對,不好的啊!"
於靖雯又急又氣,扳着何愛葵的肩膀,用力地搖。
" Auntie,我是愛蘭,何愛蘭,不是阿葵呀!"
於靖雯停了下來,瞪大眼睛望着和何愛葵長得一模一樣的何愛蘭,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我姐姐已經到家了。是我媽媽叫我來找你的。"
"真的嗎?你就為了這樣專程來找我?"
靖雯還是疑惑着。
"嗯。我也正好來出差呀。本來媽媽也很想來,和你好好地談一談,但她在那邊要穩定、照顧姐姐的情緒,又怕來了會影響你的工作,就只好讓我先來作全權代表了。我想等你下班,請你吃晚飯。好嗎?"
"請我吃晚飯?傻女,在這裡還輪不到你。"
於靖雯看看手錶:"原來也不早了。這樣吧,你跟我回家。今天是周末,晴晴也應該會回來的。"
靖雯向助理編導吩咐了要處理的事,就帶何愛蘭走了。
晴晴果然已經回家,連雲朗也在。乍看見何愛蘭,他們都非常驚詫,弄清楚來者是誰之後,才稍鬆一口氣。
"既然這麼人齊,我煲一個魚湯,再叫外賣飯菜,就在家裏吃晚飯好了。"
於靖雯以主婦=煑婦的姿態宣佈。
大家都沒有異議。
晚飯雖然不算很豐盛,但有菜、有湯,吃起來還是有滋有味的。何愛蘭告訴大家,她新找到的工作,主,要業務是在亞洲地區,所以她今後唔會常常來這邊出差。姊姊何愛葵就暫時休學,在家也許會幫幫爸媽的忙,打理餐館的業務。這樣,她們姐妹倆的位置就對調了。她對新的生活充滿了憧憬,對這個城市的感覺也不錯。
吃過晚飯不久,何愛蘭就告辭了。
於靖雯舒了一口氣,走入廚房整理,雲朗和晴晴進進出出地幫忙。
當於靜雯開動洗碗機的時候,雲朗悄然無聲地走過來,伸出手從身後把她摟住:
"辛苦了⋯⋯"
"吁⋯⋯做什麼?女兒在家呢!"
"知道。剛才還差一點把我嚇死呢!女兒在家,你怎麼還把那'艷獸'帶回來,真不怕把我們的女兒教壞嗎?"
"喂,你講到哪裏去了?"
於靖雯把他甩開。
"非也,非也,我誤會了,可這也是為人父母的正常反應啊!社會上的壞風氣,對家庭子女的影響,時時刻刻要提防,半點大意都不行的。不是嗎?"
"你就會說,我可更為蘭子心酸心痛。唉!時代不同了。我們年青的時代,對性的觀念那樣閉塞,那樣單純,甚至到了無知的地步。"
"其實,我們那時候也不過是被蒙蔽了的一代,居心叵測的弄權者,還不是把性作為一種見不得人的政治籌碼,殘害少女,比起現在把性作為商品的人,實質上都是那麼卑鄙下流。"
"嗯,還是你會說,不愧是個'老傳媒'出身的。"
"嘿嘿,你敢笑話我?就不怕我'伺機報復'?說實在的,你這個在職傳媒中人,在製作節目所講出的種種訊息論點,也不下於我嘛。"
"好了,你這樣都不知是褒還是貶!我做的那些節目,想引起關注才是真的。聽警方說,最近有少女在網上廣發英雄帖,男士只要付費八百港元,少女便可提供另類包養服務,名額只有十個。服務包括半年內於網上聊天,可談心也可談性,更承諾會不時送上性感私密照,少女堅稱絕非援交。發帖不足一星期,十個名額早已爆滿。許多都社工擔心,會有少女有樣學樣,以為用不着性交便有錢賺,而不少聲稱不會提供性服務的少女,日後只會將底線愈放愈低,最終不排除會出賣肉體。總之,援交的形式、手法不斷演變着,層出不窮,在互聯網上流傳,就像病毒似的,怎能不令人擔心?!"
"是的,是的,於編導!但是現在已經下班了,暫時不要再憂國憂民憂兒女了,歇一歇吧。"
雲朗不容分說,拉起靖雯的手,走出廚房,穿過客廳,直入睡房中去。
然後,二人一齊倒在床上。
靖雯感到一股溫暖的氣息,默然把她包圍起來,令她感到下身有一種隱隱的、麻痺的、卻又偏向舒適的感覺,悄悄地蔓延開來。她伸展一下四肢,朦朦朧朧看見丈夫雲朗的面容,布満渴求的表情,還未來得及開口,他就張開雙臂,以飛鷹撲食的姿態,向著她壓過來。
”停! 你要做什麼?”她急忙喝止。”
”這還用說嗎?當然想要你啊,親親!”
”別痴心妄想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 ,你這壞傢伙,還是那麼意識不良,思想骯髒!”
”親愛的,什麼時候了,你還用這種口吻、這種語言來說話?唉呀,親愛的,我認了,我是意識不良,思想骯髒的,可這也是人之常情,天經地義的啊。。以前,我們的少男少女時代,被剝奪、被壓抑得那麼久,錯失的也太多太多了,現在不是應該好好地補償補償嗎?嘿嘿,來來來,我們的青春小鳥,要乘着快樂時光飛回來啦•••••”
"天啊!居然又是這樣的對白,這樣的細節!"
"什麼?什麼?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
她實在也不能再說什麼,雲朗的熱吻把她的嘴巴封住了。然而,這一次她沒有飛腳把他踢下床,而是全身放軟了,溫柔地𠄘受着,迎合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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