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招不来，留不住——一个中文教授在美国中学教数学（9）

春假之前，我对面教语言艺术的老师终于离开了。说“终于”，是因为她前前后后请假很多次，每次我都以为她不回来了。这次，她“终于”再也受不住了。

面试我的那两个副校长，在我入职两个多月后，就相继离开。D先生走前还在群里发了一条感谢大家的话，说自己这份工作离家太远，家里有生病的孩子，所以最终决定还是回到原来的高中做普通老师。我不知道真实的原因是否如此，最后一天见他，我说，感谢他的照顾，希望他一切都好。他对我说：“要照顾好自己。”

另一位C先生走前并没有预兆。我与他在食堂见面，他说：“麻烦你下午第八节给506教室代课好吗？”我说：“没问题。七年级的，比我的学生还糟糕。”他大笑。第二天早上，他送了我一本近千页的书，是关于如何管理学生的。之后没两天，他便消失了。我想，他的意思可能是，我反正是受不了了，你自己慢慢学习吧。

新学年以来，学校又多出了四个空缺。这不仅是这所学校的状态，也是自疫情以来，全美普遍的情况。

许多老师离开了教师岗位，许多提前退休了。据全国教师协会今年一月的一项民意调查，55%的教职人员计划提前离开这个行业，而去年八月的调查只有37%。

在这样一个背景之下，作为一名“新教师”，我感受到多重的压力。与此同时，我也感到我的同事们，是多么努力地想要紧紧地把大家拽在一起。他们给予了我无私的帮助。

我的数学教练B老师，无论任何时候我有什么需求，总是很快反应。有时她到教室里来，展示给我看如何教这些孩子。由于有十多年初中教学的经验，她总可以用很简单的方式让孩子们理解和接受。而相比之下，我总是会把问题复杂化。

每次我的评估前，她都会和我商量对策，甚至帮我做任务卡。不时她还会到我的教室走走，看看我需要什么。有时我说，B老师，我没铅笔了。或者，我可以要一份你做的海报吗？她很快就给我送过来了。

八年级的年级组长P老师，因为我跟她讲第六节课的孩子太调皮了，我都没法上课。她有一段便每天都来查看，有时直接从上课坐到下课，帮我维持秩序。

另外同年级组的老师，也常常主动帮助我。第一次cover别的班级，G老师让我把学生带到他的教室，然后他演示给我看怎么对待这些熊孩子。每次我有什么问题去问他，他也总知无不言。F老师也跟我说了好多次：“你的学生要是有什么问题，需要time out，直接送到我的教室就好了。我第一节、第三节和第六节都没课。”

不仅普通同事，行政的也很给力。新来的副校长，每次我给他发短信，如无特殊情况，他总会很快出现在我的教室里。

同事们这样热忱地帮助我，有时我也会觉得不好意思。P老师说：“这是我的工作啊”。我说：“但有人不做好自己的工作啊”。然后我俩都笑。

G老师则说：“我们想要留住你，不想你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