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为啥这么难——我在美国贫困学校当老师（6）
以前看网上段子，说美国人数学有多差。到超市买东西，6块钱的商品，给了11块钱，收银员一脸懵逼。好容易反应过来，于是退回了1块钱，又另外给了4块。
其他的美国学校，我不敢说。但我所从教的学校，学生的确很挣扎。而我，又教的是水平最低的学生。八年级的学生，大多可能只有五六年级的程度。
- 正数负数和分数
刚开始接手这些班级的时候，我天真地认为，学生数学不好，那我正好可以省力一点。不久，便被狠狠打了脸。比如，2-（-2）怎么就变成了2+2，你来试试给解释一下。
我曾经尝试过各种办法：画线条（number line），用钱来做例子，甚至采用比较诗意的说法——从我们的生命中拿走一些负面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得到更多正面的东西。有次，教数学的副校长走进我的教室，自告奋勇地演示给我看。他的解释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本来5分钟的bell work，他花了20分钟解释。可是等到下一次，学生照样不记得。
如果你问他们3-1等于多少，他们还是能一口答出的。但是如果你问他们，-1+3，他可能就答不上来了。我不知道美国学生在学正数、负数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对于我来说就像本能一样的东西，在他们却这么难？
分数的加减、最小公分母，如何简化分数，这些就更难了。有时候，我用pizza来举例，貌似容易一些。比如，一个披萨切成9块，你们三个人吃，每个人可以吃几块？这样的问题，他们倒可以回答。
美国人还有一个问题是，不背乘法表。你问3x6等于多少，这时他们便开始掰起了手指头。如果你问6除以3，他们就更懵了，因为除的概念更难理解。据说美国人不背乘法表的原因是，教育专家认为死记硬背会损伤大脑。可是，他们却不想想看，如果连乘法表都记不住，计算速度如何提高？
有人说，可以用计算器。问题是，测试的时候，一部分题不能用计算器。何况，用计算器总要按一下，哪有人脑快啊。
我儿子说他们同学也是，有次他演示心算比他们用计算器快，所有人都震惊了。
我在一个教师群组，经常有人发这种弱智的题。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考别人？咱可是三岁就开始做鸡兔同笼的啊。但看下面的答案，却经常是五花八门，令人眼界大开。
2.学数学有什么用
学生经常问我一个问题：我们学的数学，在现实生活中能用到多少？
这个还真难解释。有时我讲故事，说我去配眼镜差点被多收了一百美元，幸好我数学好，一眼看出来了。有时，我也说，数学是科学的基础，学好了数学，你可以去当工程师，可以有更多的机会。但貌似都很苍白。
有次我举了个例子。我说，黑五商场全场打6折（40% off），你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告诉你，可以再额外八折（20% off）。原价100美元的衣服，不算税的情况下，你需要付多少钱。学生咬定了只用付40美元。因为40% off +20%off等于60%off。我说，不对，你需要付48。然后我解释，你要先用原价乘以60%，然后再乘以80%。他们说，为啥要那样乘呢，难道不直接就是40美元吗？说来说去，他们更懵了。
学习动力不足，这可能是很多美国人学不好数学的原因吧。想起我们读书的时候，从来不问学好数学有啥用，只知道，不管是学文科还是理科，语数外三科都必须考好，这样才能进好大学。数学不好？赶紧熬夜练吧。
美国SAT考试，数学成绩也很重要。但是相对于中国高考唯成绩论，他们有很多别的方法去弥补。所以，考试很难构成学习的动力。
（前两天看这个图，笑死了。搜了很久，不能确定真假。下图应该是真的。）
3. “我不是学数学的料”
很多美国人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I’m not a math person. （我不是学数学的料。）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很多父母也是这样说的，也这样影响孩子。但事实上，人的大脑可以学好任何东西，关键是你有没有下功夫。
我的学生们正好遇到疫情，上了一段时间的网课。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也很可能极少稳定的老师——有些经常搬家，有些一直都只有代课老师。所以数学学习缺乏连贯性。
如果跟美国人聊天说你是老师，他们问你教什么。你说，我是数学老师。他们的表情都会很复杂的——数学老师啊……敬而远之的样子。
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是，相比中国学生，美国学生的数学练习明显不足。我所在的学校，学生很少家庭作业。因为有些孩子可能课外得打工帮忙付账单，有些可能回家得照顾弟弟妹妹。所以，我不得不尽量在课堂上让他们多做练习。但课堂时间毕竟有限，还得处理一些行为有问题的孩子……头天教过的内容，你感觉学生已经懂了。第二天让他们一做题，又全还给我了！
所以，他们挣扎，我也挣扎。
前两天和我的数学教练聊天，她问我明年还在这个学校吗。她说，明年你可以教教honor class（荣誉课程，程度相对好些的学生）。我自然求之不得。在国内养成的习惯，头脑快、动作快、说话快，经常我的学生不得不喊：倪老师，慢点，慢点。我慢了下来后，不知不觉又快了。他们又喊：倪老师，慢点，慢点。我觉得蛮对不起他们的。
不过，还是有很多快乐的时光。比如，学生终于搞懂一个概念了；或者，从来不做作业的孩子突然开始做作业了，那都会让我发自内心地欣喜。如果，我有一天能让他们真正理解为何2-（-2）变成了2+2，也应该会有巨大的成就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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