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温柔一叨
7月6日深夜，网红诗人余秀华，突然发微博称，自己被“他”狂扇耳光，狠掐脖子，差点丧命。
这个“他”，正是前不久与她一起高调宣爱的90后小男友，杨槠策。
素来以狂放热烈闻名的余秀华，在讲述男友的暴力时，极力克制着恐惧。
本该充满愤怒的控诉，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心有余悸”的戚戚然。
可“差点掐死”、“上百个耳光”还是令人闻之大惊。
要知道，余秀华的上一条微博，还在驳斥那些盼着她早日分手的人，还在向杨槠策大声表白：
我要对你全力以赴。
配图中，杨槠策手举红布，高高跳起，开怀大笑。
余秀华身着白裙，注视爱人，满脸笑意。
这条微博发送于6月23日，这时的余秀华，已领教过杨槠策的暴力。
但她绝口不提，只说“这也许说不上是爱，但是也只能如此”。
女流氓如余秀华，此刻在爱情面前，怕是也卑微到了尘埃里。
彼时没有人能窥见这段亲密关系中的缝隙，自然也察觉不出文字里暗藏的无力。
评论里有人赞赏道：
谁说这不是爱，这才是爱。
“这才是爱”，对于余秀华遭遇的这场爱情，大概称得上是另类观点。
从一开始，这段年龄悬殊的爱情，就几乎没被世俗的眼光认可过。
谁也都明白，这场爱情的问题，不仅在于年龄，还在于性别，更在于地位。
一个极具名望、不够美丽、空有才情，且还有缺陷的女人，想要获得爱情，简直有同痴人说梦。
尤其当那个求爱的对象，还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性商人时。
即便是对余秀华充满理解与敬意以及祝福的人，也不得不含蓄而委婉地点道：
所有爱情终将消逝。
饱受祝福，无人看好——这是一个多苦多难的女诗人和她多苦多难的爱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尽管大家对这段感情的下场早有预见，可它的早夭与惨烈，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而比悲剧的结果更残酷的，往往是悲剧发生的过程。
余秀华发完微博没多久，两段“余秀华直播时与男友激烈争吵”的视频在网上流传开来。
但是，与其说是“余秀华直播时与男友争吵”，不如说是“余秀华在吵架时被男友直播”。
视频开头第一句，便是余秀华质问杨槠策：
你打我的时候怎么不直播？
她神情激动，因先天疾病，说话含糊不清。
而杨槠策口齿伶俐，吐字清晰，一字一顿：
你说任何人我都可以受得了，你说我女儿是XX我就受不了。
余秀华更加气急，燥得几欲从椅子上跳起。
她指着杨槠策喊道：
我说的是你爸！
三言两语间，脸红嘴歪的余秀华，已经落了下风。
在另一段视频，身穿白衣的杨槠策坐在屏幕前，歪头撇嘴，一脸不屑，似乎在忍耐些什么。
在他身后的余秀华，不断发出叫骂声。
杨槠策不为所动，被无视的余秀华情绪越发失控，终于提到了杨槠策的女儿，并加上了不太友善的词眼。
杨槠策立即转过头威胁道：你再给我骂她一下。
没等余秀华回答，他背着镜头一顿数落：
你为什么要满嘴脏话？
你骂我女儿是XX，这是你一个当女人该说的吗？
你这个嘴太贱了！
难怪别人骂你是女流氓呢，一点都没说错！
你对任何人都可以爆粗口，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口口声声都是老子你麻痹的！
密集的指责，让口齿不清的余秀华难以招架，她回骂、否认、解释，疲于应对。
这场胜负悬殊的吵架，竟叫人生出一种“杨槠策凌虐余秀华”的感觉。
明明已经占了上风，没想到杨槠策还不过瘾。
说着说着，他忽然把摄像头转向了坐在床上还穿着睡衣的余秀华，扬言“要让别人看看你这个嘴脸是什么样子、看看你喝酒之后是什么样一个疯子”。
猝不及防的余秀华一脸无奈，随后干脆放开配合，摇头晃脑地问他：
我这个嘴脸怎么了？
经由杨槠策之手，所展示出的余秀华，显然超出了一些人的想象。
于是有人在这段视频下大呼“反转来了”，指责余秀华也有错。
但这种观点没有流行起来，很快就有网友指出其中的不合情理：
杨槠策自称之所以爱上余秀华，是被她的才华和灵魂所吸引。
而余秀华酷爱骂脏话的特点，连不了解的人都听说过，难道杨槠策会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又为什么拿它作为打骂余秀华的理由？
能够指责余秀华爱骂脏话的杨槠策，当然是占据道德高点的。
而暴怒失控的余秀华，则非常容易让人反感。
但杨槠策的揭露与攻击未免也精准过了头，身为局外人也不免担心，那样准确得几近恶毒的攻击，对余秀华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每一步都能准确戳中余秀华的痛点，就不免让人怀疑，杨槠策的用意。
不多会，已有大量网友指出，这是反应性虐待，也称“煤气灯效应”，心理控制的一种手段：
先将对方激怒，再冷淡地记录下画面，试图告诉别人，这是个疯女人，而“我”是一个无辜的被逼出手的好人。
比余秀华遭受暴力更让网友炸毛的，恐怕只有施暴者的回应了。
事发隔天，有媒体采访到了杨槠策。
仅仅问了十个问题，杨槠策的荒唐已经暴露无遗。
首先，他承认自己打了人，但是打人是被余秀华逼的，因为她“酒后行为失态骂人”；
而对于余秀华在微博揭露遭到暴力对待一事，他认为这是“在黑他”，因为他没有打得那么厉害，他甚至很有分寸，“如果我失控，她就发不了微博了”。
他甚至“大度”地甩出一句：让她踩在我肩膀上吧。
有多少人看到这已经忍不下去了？
真的很想问一句杨槠策：究竟是谁踩在了谁的肩膀上？
在成为余秀华的男朋友之前，谁认得这个买蜂蜜的离异普通男性？
而在他陪了余秀华半年后，百度百科甚至专门为他设立了词条。
那么多前去观看他直播卖蜂蜜的人中，没有一部分是冲着余秀华而去的吗？
而十分强调自己“下手有分寸”的杨槠策，难道余秀华发微博讲述自己被扇耳光之余，还要感谢你没有把她打死，否则连网都没得上？
口口声声指责余秀华不应该骂人的杨槠策，既然可以死咬着她爱骂人这个缺点不放，那如何能对自己的拳脚相加如此宽容？
“打”难道不是一种比“骂”还要严重得多的暴力吗？
余秀华讲到520情人节那天，之所以捱了杨槠策的打，是因为她看到有女性给杨槠策发了“520”、“1314”。
杨槠策不满她的追问，便开始掐她脖子，扇她耳光。
可对于这件事，杨槠策又有另一番理由。
他说，给他发“520”、“1314”的人，是恩人。打人是因为余秀华趁他不注意拿手机把“恩人”骂了个遍。
至于是什么样的“恩人”会在520当天给他发这么贵重而有涵义的红包，而他又为什么舍得在520当天对自己的女友大打出手，杨槠策没有解释。
最令人倒胃口的一点，便是杨槠策的回答里，都要塞进一句“我还爱着余秀华”。
打你，但是我爱你，我下手有分寸就是证据；
你说我打你，那是在黑我，没关系，尽管踩在我的肩膀上，因为我还爱你；
我这么爱，至今还爱，把一个爱她的人逼到动手打人，难道她没错吗？
就这样，他越是强调自己的“爱”，越是坦然承认自己的暴力，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他所有的回答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两句话：我的暴力不算大事，我的爱意天下无敌。
这是何等的冷酷、残暴与自恋。
如果说这段终将夭折的感情里，真的存在过“爱”，那只能是余秀华的。
从公开恋情的那一天起，甚至到宣告结束的现在，余秀华从没有停止过维护杨槠策。
那些隐忍与赞美，还留在她的微博里。
2月，她说，像爱护公共财产一样爱护男朋友。
3月，她说，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春天。
4月，她说，2022年的春天，请首先献给杨槠策，他吻疼了一个女人。
5月，他们拍了结婚照，上了热搜，余秀华笑颜如花，焕发出从未有过的光彩。
甚至在被打当天，她还在分享甜蜜。
对于暴力哑忍不语，只表达了爱意。
她不停地在直播里解释：
杨槠策非常疼爱她，是最宠她的男人。
他自己很有钱，跟她在一块不是为了钱。
杨槠策也说，卖蜂蜜利润也就5万多，自己没花过余秀华的钱，反倒为她花了30多万。
但是，靠养蜂为生的杨槠策，跟余秀华在一起后，入不敷出，却“看上去更有钱了”。
那条揭露男方暴力的微博，开头第一句却是：
其实，他对我很好……
那种危及生命的疯狂暴力，被她淡化成“脾气暴躁”。
而他离开的原因，是“我人品不好，配不上他”。
暴力过后，她仍然愿意说：“谢谢他的陪伴，祝福他找到更好的人”。
发出这样一条万般留情的微博后，余秀华第一反应是：
天亮以后，我要出去躲躲，因为“杨槠策会来打死我”。
采访了余秀华和杨槠策的记者，问了他俩同一个问题：
你们还能复合吗？
难得一致，他俩的回答都是：不可能。
不被看好的恋情惨烈告吹，免不了有人冷嘲热讽，再不济也是一顿“你不够清醒”的输出教育。
其实大可不必。
在我看来，余秀华不可谓不清醒。
她出生即脑瘫，在贫困的家境里挣扎，在他人的欺辱中长大，在丈夫的暴力下求生。
人生一路摇摇晃晃，这世间的残酷与无情，她的体会更深刻。
正因为此，她对生活所爆发出的热情与奔放，才那么珍贵与动人——这是再大的苦难也无法摧毁的生命力。
而比这种生命力还要动人的，则是她对爱情那种摁不灭、踩不死、磨不动的极度渴望，是她备受打压否定却仍无畏无惧正视自身欲望的极致勇气。
失去这样的渴望与勇气，她就不是余秀华。
在余秀华最新的散文集中，最后一章叫“你可知道我多爱你”，那里记录着余秀华爱过的所有男人。
她一直有爱，也不断动情，且不耻于承认。
她自知“有些爱是一个错误”，可“不犯错的人生没有意思”。
当读者问及爱情，她只有一个回答：一定要相信爱情。
可同时她又无比地清楚：“没有永恒的爱情”
在我看来，余秀华一直都无比清醒。
颠簸半生，她何尝不知道，自己想要获得爱情，有多困难？
她又何尝不知道，年轻的男性接近她，是有所图呢？
她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爱情，终将一败涂地。
可注定失败的结局，就能抹灭渴望的存在吗？
一个那么爱花的女性，怎么可以“为了避免枯萎就毁灭盛开”呢？
一个如此纯粹的人格，叫她不在人生中践行信仰，用“清醒之名”限制她爱的能力，那才是最大的剥夺。
对遥不可及的爱全力以赴，既是对爱情的屈服，也是对世俗的反抗。
同样地，对爱情的渴望，也未能磨灭她的清醒。
在杨槠策对着镜头大喊：别人知道你喝完酒全尿在裤子里吗？
她盯着杨槠策，正色道：
你播我最丑的一面，你说你爱我？
这句直逼灵魂的质问，足以令这个虚伪的男人自惭形秽。
这种敢于直面鲜血淋漓惨淡人生的清醒，冷眼相向的旁观者，又有几个能够？
在生命中最不堪的一幕被爱人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对爱的纯粹使她底气十足，无惧他人的误解与诋毁，让她保有最后的尊严和至上的高贵。
曾经，一句“中国男人配不上中国女人”让她饱受辱骂。
而当她真正置身于爱情之中，挂在嘴边的，却是“可能是我配不上他”。
在意识到爱情消亡即将到来时，余秀华并不沮丧，反而向这段关系献出自己的最后一丝虔诚：
我希望我还在的时候，他能多搞点钱，他的日子还长啊！
在余秀华宣布分手的微博下，有位网友评论道：
余秀华，清醒入套。
她摈除了所有功利性的猜疑和贪念，不求结果，只管享受爱情，也心甘情愿地承受了爱的代价。
大半生都浸润在苦难里的余秀华，比那些要她清醒的人，更明白自己对爱的渴望，更清楚这份爱的成色，更能承受苦难，也更愿付出代价。
在爱情消亡前夕，她早已明白，“爱情可贵”，而“生命更自由”。
不会再有比默默忍下巴掌的余秀华更懂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壮了，谁都没有资格以“糊涂”之名对她施以贬低与侮辱。
还望大家对余秀华这被苦难铺就的个体命运，少些指点，多点祝福；
对余秀华背后那些女性的集体困境，多点理解，少些否定。
那便是余秀华“以身饲爱”最圆满的结局。
作者：温柔一叨，一叨666，是朋友就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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