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的号外是：两个全世界都认为不按常理出牌的冤家总统，美国的特朗普和北朝鲜的金正恩要会面了！这，可能吗？
特朗普答应五月底前和金正恩会面，人物、时间都定了，地点还是悬念。
不知道这场全世界都瞩目的会面会不会成行，不过我从小在靠近北朝鲜的边疆长大，北朝鲜那嘎达的事还是知道不少。
1
北朝鲜，其实就在离家乡一个小时车程的地方。
我从小在延边长大，家的不远就是朝鲜族屯子。从小学到高中，同学中有一半以上都是朝鲜族，很多好朋友也都是朝鲜族，心里对朝鲜族有着一种本能的亲切。
那个时候，还没有旅游开放这么一说。尽管经常看到很多金日成的报道，大街小巷里也有很多“中朝友谊万岁”的标语，但还真没动过去北朝鲜看一看的念头。

出国以后，自由自在地旅游了很多国家，享受了很多自由。不知为何，却突然对不自由的北朝鲜产生了好奇。
2014年回国探亲，在家乡看到满大街的旅游公司都在做北朝鲜的旅游生意，我的心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特别是北朝鲜会宁一日游，早晨起来坐车去，晚间回来，中午在会宁吃顿饭，看小学生表演节目，而且有这边的朝鲜族旅导游，总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
在机场火车站看到过北朝鲜的人，人人都很严肃，他们都佩戴带着伟大领袖金日成的像章，和我们60年代差不多。那种神秘感让人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虽然在美国也看到过报道，一些美国人在北朝鲜旅游时被抓，让我心中有了一丝不安，不过我还是兴致勃勃地迈进了家乡的一家旅游公司。
看到他们的项目有平壤3日游，会宁一日游，我毫不犹豫的选了会宁一日游。这里的业务员也是一个朝鲜族，她给了我报价和详细的情况，一个人580元人民币。
580元就能去一个神秘的国家一游？真不错！
看到业务员兴致勃勃地给我介绍项目，我还是老老实实，弱弱地问了一句：美国人，可以去吗？
咳，拿了美国护照，还是第一次这么没底气。
业务员小姑娘瓢了我一眼，先是回答可以，然后在计算机里一通猛查，最后抛出一句话：美国人和韩国人不能去会宁！美国人要去，只能去平壤和金刚山，那要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那可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十二分地不明白：美国人，为什么平壤金山刚山可以去，会宁就不可以呢？
2
带着一丝郁闷回到家里，弟弟听说了，一挥手：别郁闷，咱们自己开车到边境去，你也可以把北朝鲜尽收眼底，全当家庭游了。于是弟弟找了3辆车，我们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带着吃的喝的，向中朝边境出发！
一个小时的车程后就到了中朝边境。放眼望去一条河分成了几个支叉，一个支叉属于北朝鲜，一个支叉就属于中国了。边界那边的村庄，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平房，一些农民在做工，一些士兵在开车。
中朝边境，是用铁丝网隔开的，可是想要爬过铁丝网，并不是一件难事。
开车的大哥，原来在这个边境村庄插过队，对这里是熟门熟路了。他说，北朝鲜人厉害啊！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他们一穷二白，不怕死！北朝鲜人常常越过边境，把中国境内农户的猪啊，羊啊赶走，不仅如此，临走还会给户主捅上几刀 。
一个朋友当年就在医院外科工作，她说她们医院半夜经常接待一些浑身是血的患者，都是被北朝鲜过来的人给捅伤的。
还有一次，中国这边的一个村子办酒席，那边的大兵用望远镜发现了，也许太穷太饿了，他们带着枪过来抢，结果一场混战，双方都有伤亡，那边的两个大兵也在混战中死亡。最后中国政府把整个村庄都迁移了，以免受到进一步的报复。
后来，中国方面修建了铁丝网，家家户户装了报警装置，这样的案子才少了下来 。
不过我们的车子沿着边境线开了30多分钟，看到中国这边的村子基本上都搬空了。一方面是安全问题，另一方面因为南朝鲜那边对在中国的朝鲜族挺开放的，50岁以上的人去南韩不用签证，所以在延边的朝鲜族人很多都去南朝鲜打工了。挣了一笔钱回来，就到离边境较远的城镇买个房子，把家都搬走了。
贫穷，有时真的会把人残忍的一面赤裸裸地摊开。生活，远比我们想像的要残酷得多。“中朝友谊万岁”很多时候只是一个面子上的宣传口号而已。
3
虽然没有去成北朝鲜，但北朝鲜故事听了不少。
以前有很多北朝鲜那边的人跑过来，就黑下来，女的就找个人嫁了。记得我小的时候，邻居就是这样的组合，男人是河北那边过来的，老婆去世了，就娶了一个北朝鲜过来的女人。他们语言完全不通，可也结婚生子，过了一辈子。
现在南韩也有一些专门帮助脱北的隐形组织在延边，有很多人偷渡过来，幸运的能生存下来，或者去了南朝鲜。不幸的被边防抓住，送到收留所，最后会被遣返，估计被遣返的人回去后命运好不了。
2002年5月8日发生了一起著名的脱北者事件。朝鲜人金韩美一家选择在日本驻沈阳领事馆门口冒险闯馆，被媒体拍下照片。
他们一家没有全部闯关成功，有的被挡下，小女孩在外面焦急地哭的样子被世界各大媒体转载，引起了很多人的同情和担忧，担忧的是这一事件发生后，如果这一家人被遣返回朝鲜，一定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好在事情发生后，中日韩紧急协商，金韩美一家没有被强制遣返。而是经过日本后到达韩国。2004年，成为新闻人物的金韩美在日本表示感谢。
然而，仍然有很多北朝鲜的人偷渡到延边打工，就像一些中国人滞留在北美当打工族一样，他们黑下来后挣人民币，很辛苦。好在语言上没有障碍，给打工提供了很多方便。
同学说几年前她们医院就有一个50多岁的北朝鲜妇女打工，伺候住院的病人，一天100元人民币，不分昼夜地干，挣了钱就寄回家去。一个月3000多元人民币，对她来说，那可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啊！
当地也常常发生一些治安问题，记得我探亲那段时间，就发生了一个案子。据说是北朝鲜那边过来的人，在一个商场化日之下把开商场的老板给捅死了，然后潜逃。那一阵子，老百姓都人心惶惶的，对不怕死的人，谁不怕呢？
现在北朝鲜对延边开放了旅游，这边的人有的时候也会做一些恶作剧。据说，一些中国游客旅游过去后，把啤酒喝一半，然后再撒一泡尿在里边，把瓶盖盖上放到路边。。。
因为各种扰民的事件发生，美好，就会被无情覆盖。
4
我和中学同学聚会，就是在延边的一个高档宾馆。服务员都是北朝鲜来的漂亮的女生，她们操着不太熟练的汉语为客人服务。
这些女孩都是国家输出劳务来的，据说都是大学生。
听说平壤很干净，女的都很漂亮，不漂亮的女生都被迁出平壤了，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我问那位漂亮的女服务员，你来自那里？可是她的嘴就像贴了封条一样，挺僵硬的看看我们，只回答点菜那几个句子，其它一律以微笑替代。
是听不懂？是不能说？还是不好说？

2017年回国，亲属又一次在有北韩服务员的宾馆宴请我们。那些年轻漂亮的服务员，会在你吃饭的时候，表演节目。她们唱的都是我们六七十年代唱的歌曲，比如《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金色太阳永不落》等。兴致高时，会拉上客人们一起载歌载舞。
我是听着这些歌曲长大的，弹指一挥间，恍惚中感叹时光飞逝。真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在我们用餐后走出包房的时候，看见刚才给我们唱歌表演的年轻漂亮服务员，已经脱下演出服，换上了打扫卫生的衣服，在拖地呢。看起来她们也是一个人身兼数职。
不过据说这些服务员有纪律，不能随便外出，不能单独行动，人人也都有国家任务在身。她们在服务时，会听话听音。
我们吃饭时，服务员问了一句：你们是当地的吗？我连忙点头：是，是。好在还会说乡音，也掩盖得过去。哪敢说自己是美国回去的啊，真怕被盯上。
这些漂亮姑娘的芳华，就这样被消耗着，想想是不是也挺可悲的？
5
听去过会宁旅游的人说过，几年前他们的旅游车一开到会宁，后面就会有一批穿的脏兮兮的孩子跟着跑，要糖果吃。如果撒一把糖果下去，蜂拥而至的孩子哄抢糖果的场面让人很不忍心。

难怪北朝鲜当局不允许美国人去会宁，大概是不想让“阶级敌人”看到他们不那么体面的一幕吧。
虽然老百姓生活贫困，但是官僚阶层还是很腐败的。我中学同学中有人和北朝鲜做过生意，说是对那边的官员，贿赂至少要在一千美元以上才行。
好朋友的舅舅，朝鲜族，大学毕业，原来在北京有很好的工作。50年代时支援北朝鲜，结果就在那边扎根了，生了8个孩子，生活艰辛。每次回中国探亲回去的时候好朋友一家都用车皮给他们发大米白面生活用品。
我有时就想，他为什么不回来？也许，在一个意识形态下生活得久了，想回到从前，也回不去了。
每次回去，我都会带着孩子到边境走走。我想让他们知道，图们江那边的人，和他们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

透过边界线向北朝鲜那边望过去，真的有很多感慨。同样的山，同样的水，养育着同样血脉的人。可仅仅因为体制的不同，意识形态不同，人民生活却着如此巨大的差别。
独裁，个人崇拜，再加上封闭，北朝鲜的人民的生活会好吗？
我们看起来不好，可封闭的他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也许他们自己觉得挺好呢。
体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那一江之隔，隔开的又是什么？
作者简介：阿朵，生活在美国硅谷的普通码工。大学，研究生学的是都是工科，心里却有一个文学梦。
1997年来到美国，体验着中美两国文化的差异，养育着四个生龙活虎的儿子，也被儿子们锤炼着，教育着，随笔记下生活中和孩子一起成长的点点滴滴。
作品发表在美国《星岛日报》，《侨报》，《美国都市报》，《北京菁Kids》杂志。文章被收集在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海外文轩文集《教育，还可以。。。》《生活，还可以。。。》。
版权归作者所有，部分照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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