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今日美政：卢布到底贬值没有？（附音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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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Eric

编辑｜渡十娘

自从俄罗斯入侵乌克兰以来，地区局势的动荡导致卢布币值下降。但更重要的是，由于美国和国际主要金融机构对俄罗斯金融体系的制裁，大多数俄罗斯银行被踢出 SWIFT 系统，俄罗斯卢布的购买能力受到了空前的限制，导致卢布大幅贬值。一时间俄罗斯内部出现了挤兑，人们纷纷希望将俄罗斯卢布换成外币以保住自己的购买力，美元兑卢布的汇率从平时的一美元兑换 80 卢布左右，急速上升至一美元兑换 130 多卢布的天价。

正当人们觉得卢布的币值要崩溃的时候，卢布却神奇地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汇率，现在的国际汇率基本上又回到一美元兑换 80 卢布左右的正常价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国际制裁对于俄罗斯的金融体系不起作用了呢？

要明白这个道理，必须了解汇率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

很多人认为汇率就是两个国家货币价值的比。比如说一美元兑换 0.9 欧元，就是说一美元的购买力基本上相当于 0.9 欧元的购买力。这一概念没有错，但这是建立在自由浮动的市场价格的基础上的。比如说，当欧盟的人们发现美元标价的商品更便宜的时候，他们会拿更多的欧元去换美元来买便宜货。货币市场上对美元的需求上涨了，美元的价格就自然高起来。这样，大家又会发现，美元标价的商品好像又不那么便宜了，因为美元贵了。这又自然反过来抑制了大家对美元的需求，美元的价值又会降下来。自由货币市场上，币值就是这样调节的。这很好理解。

但同时，一个国家的货币汇率，还可以强行规定。比如中国早期就规定过一美元兑换 2.8 元人民币。但这只针对国家之间的进出口起作用。生活中你真的拿 2.8 元人民币去银行，是兑换不来 1 美元的。这不是一个基于自由买卖的供求关系而产生的汇率，这是一个人为规定的汇率。人为规定汇率的目的，往往是为了强行压低进口商品的价格。

在货币理论中，有一个著名的不可能三角理论Impossible trinity。这一理论认为，有三样东西不可能同时存在。一是固定的汇率，二是国家独立的主权货币政策，三是自由的资本流动。举个例子：如果一个国家的汇率是稳定不变的，资本是自由流动的，那么这个国家的政府就不能自行规定货币政策，不能规定货币供应量和货币价值，也不能固定自己的利率。因为资本的流动会自动在稳定的汇率的情况下，会自动根据你这个国家的生产力和商品水平来给出你这个国家需要多少货币，应该实现什么样的利率政策。最典型的就是以前施行联系汇率的香港。香港实现自由的资本进出制度，汇率和美元锁定。那么这样，香港就不可能有自己的货币政策，完全得跟着美元走。

另一种情况，就是今天要说的。当国家强行规定了汇率，而且自己可以制定自己主权货币的发行量、利率等货币政策的时候，这就意味着，资本不能再自由流动了。这个时候，你无论规定自己国家的货币的对外汇率是多少，都可以。

俄罗斯是不是到了这样一种情况呢？还没有完全这样。俄罗斯曾经有 6000 亿美元的外汇储备，通过出售这些外汇储备可以对冲一部分卢布的贬值。但这些外汇储备的一半被西方冻结，能起到的作用有限。俄罗斯政府只能规定了在国内禁止外币交易，即使你账户里有外币，最多也只能取出一万美元，而且还需要支付高达 12% 的银行佣金。这等于是禁止了货币交易，汇率因此固定。不过我们还是应该看到，卢布的离岸交易依然存在，这部分汇率，则主要是需求和供给之间的关系决定的。因此俄罗斯卢布的币值上升，除了俄罗斯政府的强行规定以外，还有一部分供求关系的原因。

这里的主要原因就是天然气和能源的出口。俄罗斯要求任何出口的企业，必须将自己手中的 80% 的外汇换成卢布，增加了卢布的需求量。俄罗斯要求欧洲必须用卢布来购买天然气和能源。这一要求受到了欧盟的拒绝。俄罗斯采取了一种折中的方式，接受欧洲的欧元，但将之按官方汇率折算为卢布，再用这些卢布计价出口给欧洲的天然气。这样双方都可以向往宣称，自己没有向对方妥协。欧盟依然支付欧元，俄罗斯天然气出口商收到的依然是卢布，其中的奥秘就在于俄罗斯政府强行结汇。这一做法的本质，还是政府强行规定汇率。这一汇率并非市场真实价值。

俄罗斯卢布的汇率只出现在汇率表上，而如果你真的想用卢布换外币的话，黑市上的价格要低得多。

俄罗斯国家宣传机构将此描述成俄罗斯的金融胜利，他们声称俄罗斯保住了自己的金融稳定。这一定程度上是真实的，俄罗斯的卢布并没有发生挤兑和价值崩溃。但请注意，除非俄罗斯政府强行规定物价，否则俄罗斯的物价和卢布崩溃后发生的情况将是差不多的，都会出现价格飞涨。

图源：BBC

因为俄罗斯大量日用品和食品需要从外部进口，虽然卢布的汇率没有太大改变，但真实的物价却显示出卢布真正的价值。莫斯科卷心菜价格目前同比增长85%，胡萝卜上涨了 54%，而进口商品价格上涨更快，进口的婴儿奶粉和儿童食品价格上涨近一倍。进口汽车的价格有些上涨超过一倍。

请注意，俄罗斯人口中，有 64% 是没有任何积蓄的。而俄罗斯的通货膨胀正在加速恶化，据估计俄罗斯到今年夏天，通胀率可能会达到 27%。这主要是因为供应方出现了问题，进口中断，缺乏外国的零部件等原因。供应端导致的通胀，原则上任何金融手段都是无法抑制价格上涨的。除非回到计划经济，国家强行规定物价。

因此卢布币值的稳定，并不表示俄罗斯经济的稳定。事实上，人为地提高卢布汇率，也会伤害到俄罗斯自身本来就很脆弱的经济。为了保住卢布的汇率，俄罗斯央行将短期利率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 20% 的水平（目前大概是 17% ），这基本上使得国内的融资市场完全干涸。企业借不到钱，在经济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如何生存呢？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评价说，“不顾经济的实际情况去保卫卢布的汇率，这只是作为宣传的需要，因为卢布的汇率是看的见的东西。”

那么卢布还能挺多久呢？大多数经济学家们认为，卢布贬值不可避免，离岸卢布的汇率一年内可能会下降到1美元兑换 97.5 卢布左右。这是因为三个原因，第一是俄罗斯国内经济将持续恶化，第二是因为欧洲会快速降低对俄罗斯能源的购买，第三是俄罗斯外汇储备的枯竭。

但是，俄罗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人民生活水平甚至大幅倒退的情况下，普京的支持率，却创了新高。有可能通过经济制裁，让俄罗斯的人民抛弃他们的“民族英雄” 普京吗？这是西方关注的一个问题。中国话讲，“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如果俄罗斯老百姓不怕穷，经济制裁就不能起到让俄罗斯改变的作用。这一现象在伊朗我们也能看到。那么随着俄罗斯金融流动性的干涸，俄罗斯经济的衰退和俄罗斯老百姓生活水平的下降。俄罗斯的这种古老的“让别人害怕我就是我的骄傲” 的处世哲学，还能坚持多久？明天，我将介绍美国著名的国际问题专家，专注于研究俄罗斯和欧洲问题的学者 Fiona Hill 女士的看法。Fiona Hill 曾经是小布什总统、奥巴马总统关于俄罗斯的国家情报顾问，还是川普的关于俄罗斯问题的国家安全顾问。Hill 女士还是美国著名的智库，布鲁金斯学院的高级研究员。可以说，对于俄罗斯问题，Hill 女士的看法，是非常值得我们听听的。这一内容我将在明天的节目中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