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今日美政：俄乌战争还会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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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Eric

编辑｜渡十娘

在正式开始节目之前，也就是几个小时前，我刚刚旁听了一场美国本地中学的 Zoom 会议。学校邀请的主讲人是美军驻欧洲的一位外交武官。他详细地向中学生们介绍了乌克兰的历史，俄乌战争的现状以及他个人的展望。讲座本身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但其后中学生们提出了很多很有质量的问题，包括俄罗斯人的反应，在什么情况下北约会出兵干涉，未来欧洲整体的安全情况等等。美国在对中学生的教育中，非常注重一个民主国家的公民，对于公共事务的参与度的培养。作为中学生，需要对这个世界有兴趣，对这个世界关心。这是作为一个美国人，从小就被培养的，对于整个世界的责任心。这是非常棒的教育。

我在旁听中，也了解到了美国对于乌克兰的帮助。在 2014 年俄罗斯对乌克兰的入侵中，乌克兰的武装力量，包括其装备战力，损失了近 70%。事实上正是因为在 2014 年乌克兰军队面对俄罗斯入侵毫无招架之力，才导致了今天在俄乌战争开始阶段，大多数人都预测这场战争不会持续超过一个星期。但是，在 2014 年之后，美国大力地援助了乌克兰，重建了乌克兰的武装力量，培训了这支部队掌握了现代作战手段，拥有了现代作战武器。可以说，正是美国对乌克兰武装力量的重建，才使得今天的乌克兰让侵略者付出了惨痛代价，维护了自己国家的尊严。我最近听到一朋友有一种观点，认为如果西方不帮助乌克兰，这战争不就打不起来了？因此，西方才是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观点，与抗日战争可以拿来比较。

这部分内容过于敏感，我只能放在今日美政网站jrmz.org 刊登的版本中播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我们回头来谈俄乌战争。

我在昨天的节目中介绍过，美国政界最熟悉俄罗斯事务的专家 Fiona Hill 希尔女士，她生于英国一个贫困家庭，13 岁就开始做洗车工和酒店服务员。但最终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哈佛大学俄罗斯和现代史博士学位。她精通俄语并在俄罗斯留学多年。曾经担任了三任美国总统关于俄罗斯问题的顾问，是目前美国顶级智库布鲁金斯学院的俄罗斯专家。可以说，在美国，最熟悉俄罗斯的人中，希尔女士是翘楚之一。

最近，她接受了青年才俊 Ezra Klein 的访谈，在谈话中，希尔女士充满了一种悲观的情绪。

Fiona Hill，图源：thehill

希尔女士并不认为俄罗斯已经战败，事实上，她认为这场战争有着很多自己的独特性。俄罗斯在历史上多次入侵过其他周边的国家，但没有一次，被入侵国受到全世界如此广泛的支持。全球有 140 多个主要国家都在通过各种方式支持着乌克兰，远超过 2014 年乌克兰被入侵的时候。这使得乌克兰不可能在短期内被击败。同时，俄罗斯由于阿富汗战争的教训，他们很害怕接受失败收场的结局，因此一定要创造出某种胜利气氛。这就体现在两国开出的谈判条件差距过大。从俄罗斯一方来说，他们会认为我允许你乌克兰加入欧盟，就是我最大的让步，你必须让我获得乌东地区和克里米亚。但乌克兰则认为，北约我都可以不加入，但我的领土完整必须得到保障。双方的差距过大，只能导致战事迁延。这里我插一句，从乌东和克里米亚的纠纷可以看出，民主是解决这种问题最好的方式。无论是英国的苏格兰独立，还是加拿大的魁北克独立，也许会有激烈的争吵，但不会通过战争方式解决，一个全民公投，就避免了流血。

希尔女士认为，俄罗斯和乌克兰都明白，因为还没有谈判的基础，因此仗还只能打下去。目前的平静基本上是双方在集聚力量。俄罗斯将重新部署，加强对东部方向的控制，俄罗斯可能会一直打到乌克兰黑海上最大的港口城市奥德萨。从而完全封闭乌克兰的出海口。但希尔女士也认为，俄罗斯可能已经对乌克兰失望，因为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改变乌克兰人的看法，不太可能重新设立这个国家的方向。因此俄罗斯的战略目标会有所收缩。最终到什么程度，目前还看不清楚。战事越往后拖，双方达成协议的可能性就越低。如果俄罗斯能够在乌东立稳脚跟，他们也许会满足于长期占领这一地区。但达成协议，谈判成功依然非常困难。华裔可能比较好理解这一情况，中国为了不承认伪满洲国独立，为了抗击日本侵略，坚持了八年。为什么乌克兰人就会向俄罗斯低头呢？随着俄罗斯屠杀平民事件被揭露，乌克兰人对于俄罗斯人的仇恨会越来越深，这种时候，泽连斯基想妥协，都做不到。正如南京大屠杀之后，中国政府再也不会参与和日本的谈判了一样。

如果是希尔女士预测的这种情况，那么我认为乌克兰需要耐心。在现代的全球化之下，俄罗斯一旦被隔离出去，这和伊朗或者朝鲜被隔离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俄罗斯人见过真实的现代化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们也没有极端宗教的那种狂热。最重要的是，在现代科技高速发展的背景下，一旦被隔离，很容易产生巨大的技术代差。我之前提到的俄罗斯航空业的彻底崩溃，希尔女士也提到了。换句话说，俄罗斯的强硬会很快消退。这个时候，就是乌克兰收复失地，加入北约的时候，也是俄罗斯应该开始学会如何和现代世界打交道的时候。如果，俄罗斯足够幸运的话。

图源：theatlantic.com

那么再进一步，Klein 问道，乌克兰有没有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呢？希尔认为，可能和芬兰战争一样，芬兰战争结束后，芬兰和苏联都声称自己取得了胜利。但实际的情况是，苏联没有达到自己的战略目标，而芬兰也损失惨重。而我认为乌克兰是否能取得胜利，关键看经济制裁，战场上不出现溃败就可以了。俄罗斯目前银行高达 20% 的利率和30% 的通胀率，是无法持续下去的。最关键的是，这种经济的崩溃，必须表现在普京的支持率的崩溃上。我昨天讲过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但我不相信俄罗斯老百姓是不怕穷的，面包的力量，有时候比炮弹要大。普京支持率崩溃的时候，就是乌克兰胜利的时候。请注意，在俄罗斯的民调中，有一个明显的倾向，就是越年轻的俄罗斯人，越不支持这场战争。未来是年轻人的，这还因为年轻人比较容易感觉到饿。

希尔女士认为乌克兰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他们获得了越来越多的国际支援和同情。有些外交斡旋由一些中立国家，比如瑞士这样的国家来做，可能更好。当然，如果乌克兰可以争取到大国的支持，那么将是非常有利的。大国正在逐渐成为俄罗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与此同时，俄罗斯的宣传则是对内的，他们并不希望获得国际社会的同情，但他们控制国内的信息传播，试图给俄罗斯人一种西方在欺负我们的印象。普京在俄罗斯的支持率，重新出现了高峰。这一宣传适用于任何脱离了主流国际社会的国家，比如朝鲜和伊朗，现在则有俄罗斯的加入。

中立国家会随着时间的推演，越来越多地加入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之中，希尔女士预测道。法国目前的大选会成为一个试金石。要求法国为自己利益放弃援助乌克兰，放弃和俄罗斯作对的勒庞所代表的极右翼是否能够成功，会成为一个风向标。欧洲将会承担更大的代价。因为这场战争发生在疫情复苏期间，世界经济本来就非常脆弱，通货膨胀的危险几乎是确定的。制裁俄罗斯也将整个世界置于了经济危机的危险之中。但和彻底打破二战之后建立的国际秩序，让俄罗斯帝国复苏，世界重新回到大国可以随意欺凌小国相比，后者的危险要大得多。希尔女士认为，虽然军事手段和外交手段都是很重要的，但她会把重点放在军事手段上，只有俄罗斯在战场上受到更大的挫折，他们才可能回到谈判桌上，提出现实的要求。

希尔女士还提出了对联合国体制的改革。虽然目前我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联合国这种二战期间制定的由几个大国来完全控制世界的做法，显然并不能提供给世界一个安全的环境。也许需要更多的机制，更多联合国之外的组织的参与，才能更好地维护世界和平的局面。几个大国来瓜分世界，制定势力范围的做法，目前已经表现出了一些弊端。正如泽连斯基总统在联合国会议上的话说得那样：“如果你们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帮助我们，你们来这里又是做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