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基的“怪异性论证”以及对它的反驳(2021夏季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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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基的“怪异性论证”以及对它的反驳
顾清源(GU Qingyuan)*
摘要:约翰·麦基为支持他的关于道德的“错论”提出了一个著名论证——“怪异性论证”。但麦基对怪异性论证的表述较为含混,使得这一论证的具体内容并不清楚。此外,怪异性论证还面临一种较为流行的论证——诉诸于认识论理由的“难兄难弟论证”的挑战。本文将给出一种对怪异性论证的新的重构,并论证这一新重构相比于已有的重构所具有的优势。在此基础上,本文将说明诉诸于认识论理由的“难兄难弟论证”并不能驳倒怪异性论证。
关键词:约翰·麦基;错论;怪异性论证;难兄难弟论证;认识论理由
Mackie’s Argument from Queerness
and its Refutations
Abstract: John Mackie has proposed a famous argument – The Argument from Queerness – to support his moral error theory. But his expression of such argument is quite vague, which makes the content of this argument unclear. And the argument form queerness also faces a challenge form a kind of popular argument, i.e., Companion in Guilt Argument from Epistemic Reasons. In this paper, I propose a new reconstruction of the argument from queerness, and explain its advantages comparing to a reconstruction already presented. On the basis of these, I will argue that companion in guilt argument from epistemic reasons cannot successfully refute the argument from queerness.
Keywords: John L. Mackie; error theory; the argument from queerness; companion in guilt argument; epistemic reasons
1
// 引言
2
// 麦基的“错论”概述
3
// 麦基的“怪异性论证”分析
P
3:如果一种客观属性自成一类、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属性,那么这种属性在本体论上是怪异的。C
1:基本的道德判断所描述或指称的道德事实客观地例示了一种本体论上怪异的属性。(根据P
1,P
2,P
3)P
4:任何客观地例示了本体论上怪异的属性的事实,都是不存在的。4
// 对“怪异性论证”的反驳:“难兄难弟论证”
5
// 结论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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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源,武汉大学哲学学院研究生(GU Qingyuan, Graduate student, College of Philosoph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China, Email: [email protected])。
[1] 错论是一个大的理论家族,它并不局限于道德领域,除了针对道德的错论之外,还有针对数字、颜色、自由意志等对象的错论。参见:Olson(2018:58)。
[2] 奥尔森版本的错论参见:Olson(2014, 2018);威廉姆斯的观点参见:Williams(1985)。
[3] 主流版本的错论的具体观点,如麦基版、奥尔森版以及乔伊斯版的错论的具体观点,都可以被概括为一个概念断言和一个本体论断言(“概念断言-本体论断言”这一框架常常被用来概括错论,例如Joyce (2016)。奥尔森版的错论主张所有的道德判断都为假,它的具体内容可以被概括为:所有的道德判断都在语义上承诺了不可还原的规范性关系(irreducibly normative favouring relation)的存在(概念断言);而不可还原的规范性关系是不存在的(本体论断言)。乔伊斯版本的错论主张所有暗指或预设了道德属性的例示(instantiations of moral properties)的道德判断都为假,它的具体内容可以被概括为:所有的道德判断都在语义上承诺了定言理由(categorical reasons)的存在(概念断言);而定言理由是不存在的(本体论断言)。乔伊斯版本的错论参见:Joyce (2001, 2006, 2016)。麦基版本的错论的具体内容参见正文下述。
[4] 这里的观点是本文对麦基的错论所做的诠释,麦基在其著作中并没有提出本文这里所使用的“基本的道德判断”这样的概念,他只是用诸如“日常的道德判断(ordinary moral judgments)包含错误的预设”、“大多数人所做的道德判断(因为指称了事实上不存在的客观的、规范性的东西)都是错误的”等表述来表达其错论的核心论题(Mackie, 1977: 35),然而其错论的核心论题的具体内容是由其为辩护错论所提出的论证决定的(错论的论题即是辩护错论的论证的结论),通过考察其论证(论证的原文参见:Mackie(1977: 36-42);也请参见后续正文中对麦基给出的论证中最重要的“怪异性论证”的讨论)不难发现,麦基给出的这些表述并不能足够清楚、精确地表达出其论证所决定的论题,因此本文在正文中不采用麦基著作中的表述、而是构造了一个表述以求更清楚、精确地表达出其错论的核心论题。
[5] 可以认为,所有道德事实都由一些对象和这些对象对于道德属性的例示构成。因此描述或指称了道德事实的道德判断也自然是描述或指称了道德属性的例示的道德判断。
[6] 一些哲学家也对麦基错论的具体观点进行了类似的概括,参见:Joyce(2001: 16); Miller(2013: 103)。麦基原文的表述参见:Mackie(1977: 30-35)。
[7] 主流的错论只否认(道德判断所描述的)道德事实的存在,亦即否认道德属性被任何对象所例示,但在道德属性本身是否存在的问题上看法不一。(参见Olson, 2018: 59)根据麦基的著作中的表述,他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较为模糊。本文认为,否认道德属性被任何对象所例示是否意味着否认道德属性本身的存在,取决于是否认同在现实中不被例示的属性的存在。但毕竟在现实中不被例示的属性其本身是否存在是一个有争议的形而上学问题,而错论作为一种元伦理学理论,没有必要在这个形而上学争议问题上持有立场。本文基于宽容的解读原则和为麦基版错论减轻论证责任的考虑,将麦基版的错论解读为在道德属性是否存在的问题上保持中立。
[8] 参见:Mackie(1977: 35)。
[9] 这里很容易漏掉道德事实对“规范性”这一属性的例示的客观性,而把“具有客观的规范性的道德事实”(objectively prescriptive moral facts)误解为:那些例示了一种被称为“规范性”的属性的道德事实,并且这个被称为“规范性”的属性本身是客观的(表述B)。麦基所宣称的(基本的)道德判断所描述的“something objectively prescriptive”(Mackie, 1977: 35),亦即“objectively prescriptive moral facts”,其最基本的含义可以被表述为:一些拥有被称为“规范性”的功能或“力量”的东西(道德事实),它们所拥有的这种功能或“力量”是客观的,亦即它们所拥有的这种功能或“力量”的存在是不依赖于任何主体的心灵状态的。用形而上学术语去表述这一含义,本文认为正确的表述是正文中的“那些例示了一种被称为“规范性”的属性的道德事实,并且这些道德事实对这种属性的例示是客观的,这也意味着被称为“规范性”的属性本身也是客观的”(表述A)。之所以一定要加上“对这种属性的例示是客观的”而不能只说“属性本身是客观的”,是因为,对象对客观的属性的例示未必一定是客观的,而可以是主观的(subjective)或主体间性的(intersubjective)。例如:假设“购买力”、亦即“能交换商品”这一属性本身是客观的(假设这一属性是不在现实中被例示也能作为抽象物独自存在的共相),那么一张人民币纸币对“购买力”这一属性的例示就是主体间性的,因为这张人民币纸币对“购买力”属性的例示依赖于群体的心灵状态——如果所有人地球人都坚信人民币一文不值,那么这张人民币纸币就不再例示“购买力”这一属性。所以如果用表述B来表述“objectively prescriptive moral facts”,那么道德事实对“规范性”属性的例示就可以是主观的或主体间性的,亦即对“规范性”的例示就可以依赖于一个或一群主体的心灵状态,换个说法就是,道德事实所拥有称为“规范性”的功能或“力量”的存在依赖于一个或一群主体的心灵状态。这显然不符合“objectively prescriptive moral facts”的基本含义。而只有用表述A,才能符合“objectively prescriptive moral facts”的基本含义。
[10] 之所以道德事实对“规范性”这一属性的例示是客观的,会意味着(即逻辑蕴含)“规范性”这一属性本身也是客观的,是因为任何事实对任何属性的例示都以该属性自身的存在为前提——如果一个属性本身不存在了,那么任何事实都无法例示它。因而,如果“规范性”属性自身并非是客观的、而是主观的或主体间性的,亦即“规范性”属性自身的存在依赖于一个主体或一群主体的心灵状态,那么道德事实对“规范性”这一属性的例示也会依赖于那个主体或那群主体的心灵状态,从而道德事实对“规范性”这一属性的例示也是主观的或主体间性的、而并非是客观的。所以道德事实对“规范性”属性的例示是客观的,蕴含“规范性”属性自身是客观的。
[11] 参见:Mackie(1977:30-35;38-42)。
[12] 麦基为辩护错论一共提出了2类论证,一类即是“怪异性论证”,另一类称为“相对性论证”(The Argument from Relativity),其影响力相对于怪异性论证要小许多,在此本文不予详述。
[13] 参见:Mackie(1977:30-35;38-42)。
[14] 麦基在解释道德事实因何而怪异时举了两个例子来说明,一个例子是柏拉图的“善”的共相,另一个是克拉克(Clarke)所说的情景(situation)和行为之间的恰当性的必然关系(necessary relations of fitness)。参见:Mackie (1977: 40)。这两个例子所试图说明的道德事实的怪异之处是不同的,可以说以这两个例子为原点,产生出了正文中所列举的对道德事实的怪异之处的两种主流的理解。
[15] 参见:Brink(1984)。
[16] 参见:Garner(1990)。
[17] 比如乔伊斯(Joyce),芬利(Stephen Finlay),罗伯森(Simon Robertson)以及奥尔森(Olson)。详见:Joyce(2001),Finlay(2008),Robertson(2008),Olson(2010, 2014)。
[18] 参见:Mackie(1977:38)。
[19] 奥尔森对怪异性论证的分析和重构参见:Olson(2014: 79-125)。
[20] 诉诸于随附性的怪异性论证存在“过于一般化”(over-generalized)、亦即攻击范围过大的问题;诉诸于知识的怪异性论证对应的是上文中所说的“认识论式的怪异性论证”,如上述,它所辩护的是一种道德怀疑论,难以为错论提供辩护。诉诸于动机的怪异性论证是对道德事实的怪异之处采用(正文3.1节中)“要求版本的理解”而得到的怪异性论证,它不仅预设了有争议的道德内在主义,而且它的一个前提也不正确。参见:Olson(2014: 88-115)。
[21] “不可还原的规范性”概念的具体含义参见下文。需要注意的是,奥尔森所使用的规范性概念是一般意义上的规范性概念,它和本文在总结麦基版错论的两个断言和上述对怪异性论证的新重构中所使用的“规范性”概念并不相同,在这两处本文所使用的“规范性”概念特指符合“要求版本的理解”的“客观的规范性”属性,亦即是“能够不依赖于主体的心灵状态而给予主体以关于行动的要求”的客观属性。为了方便区别,本文用加双引号的“规范性”表示这一特指性的规范性概念,而不加双引号的规范性即是一般意义的规范性概念。
[22] 这种反驳参见:Olson(2018: 62)。
[23] 奥尔森对“不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以及“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的相关论述,参见:Olson(2014:117-123;136)。
[24] 奥尔森分别使用“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和“不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来定义“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和“不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一个事实构成一种行为的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或简单表达为“一个事实是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当且仅当,这个事实和这种行为分别作为关系项处于一个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中。类似的,一个事实构成一种行为的不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或简单表达为“一个事实是不可还原的规范性理由”),当且仅当,这个事实和这种行为分别作为关系项处于一个不可还原的规范性支持关系中。参见:Olson(2014: 121-122, 136)。
[25] 例如芬利(Stephen Finlay)和卡尔夫(Wouter Kalf)都提供了对标准版的错论的概念断言(本文所总结的错论的概念断言即属于标准版的)的反驳,参见:Finlay(2008),Kalf(2018)。
[26] 感谢程炼老师对“Companion in Guilt Argument”译名的贡献。
[27] 许多非道德事实都被声称会遭到怪异性论证的平行论证的攻击,而难兄难弟论证可以根据其所选择的作为“难兄难弟”的非道德事实而分为不同的类型。除了本文所讨论的诉诸于认识论理由的难兄难弟论证之外,常见的还有:诉诸于审慎规范性(prudential normativity)的难兄难弟论证(Fletcher 2018, 2019);诉诸于数学对象的难兄难弟论证(Das, 2020),诉诸于审美判断的难兄难弟论证(Evers,2020)。
[28] 认识论理由式难兄难弟论证有不少支持者,比如贝德科(Matthew Bedke),库尼奥(Terence Cuneo)。参见:Bedke (2010);Cuneo (2007)。
[29] 参见:Olson(2014: 155)。
[30] 参见:Bedke(2010)。
[31] 参见:Olson(2014: 121-122; 155)。
[32] 如前述,麦基式的道德事实例示了客观的规范性这一属性,亦即例示了“能够不依赖于主体的心灵状态而给予主体以关于行动的要求”这种属性,因此麦基式的道德事实对某些种类的行为有规范性的支持关系,所以道德事实是一种(奥尔森所说的)规范性理由,亦即是一种道德理由。
[33] 参见:Cuneo(2007: 119)。库尼奥在原文中将这一针对关于认识论理由的怪异性论证的诘难表述为一个两难困境,这里所转述的是两难困境的第二个方面,对于两难困境的第一个方面,奥尔森给出了有力的论证说明了它并非是一个真正的困难。详见:Olson(2014: 157)。
[34] 奥尔森的论述参见:Olson(2014: 158-159; 164-165)。
[35] 感谢冯书怡老师、程炼老师以及三位匿名评审人对这篇论文提出的修改意见。
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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