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蔡英文最新的“双十讲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很快在两岸挑起巨大涟漪。尤其是这块石头,还是在大陆前一天刚刚向台独强硬喊话之后抛出的,更加剧了对抗的氛围和烈度。

外界在解读蔡英文该讲话时,更多地聚焦于她的“四个坚持”,也即:永远要坚持自由民主的宪政体制,坚持中华民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互不隶属,坚持主权不容侵犯并吞,坚持中华民国台湾的前途,必须遵循全体台湾人民的意志。在蔡英文看来,“这四个坚持,是台湾人民给我们的底线,也是我们的最大公约数。”
对于此“四个坚持”,大陆一方的态度不言自明,比如《环球时报》就第一时间发表社评,认为“蔡英文星期天上午发表‘双十讲话’,她用煽情的语言营造台湾是‘民主防线的最前沿’的形象,隐藏民进党当局分裂中国而导致台湾局势持续紧张的本质,她做了一场经过精心编导的欺骗国际社会和岛内民众的表演。”
而来自台湾一方的评价则更为复杂,比如国民党前大陆部主任、台湾政治学者左正东11日投书《奔腾思潮》,认为蔡英文的“四个坚持”的用法似乎有意模仿邓小平在1970年代提出的“四项基本原则”,也即: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
事实上,“四个坚持”之外,蔡英文在“双十讲话”中六次提到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共同体。前两次是“生命共同体”——“今天,在台湾生活的人们,已经是一个生命共同体,我们共同历经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今年五月开始,台湾遭遇了疫情爆发以来,最严峻的挑战。有八百多位民众,失去了生命,他们是我们的家人、好朋友,是我们生命共同体的成员。”第三次是“价值观共同体”——“在这个包容的国家里,不管先来后到,没有人有原罪,也没有人会因为不同的出身,而被排除在共同体之外。”第四次和第五次是“身份共同体”——“在奥运比赛的过程里,台湾人民再次确立了不分彼此的共同体意识。”最后一次是“命运共同体”——“我期许所有的国人同胞,相信台湾的好,相信台湾的重要,相信我们两千三百万人所组成的共同体,能在世界上扬眉吐气。”
从生命共同体到价值观共同体,再到身份共同体、台湾命运共同体,背后有一个最大的共同体在支撑,那就是“反中共同体”。蔡英文试图传达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台湾两千三百万人是一个全领域的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考虑到大陆日趋逼近的武统声浪,台湾所有人应该团结起来,让“反中共同体”更坚实和牢不可破。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姑且不论“反中共同体”是否足够实力“反中”,以及台湾两千三百万人是否一致认为应该“反中”,回到“共同体”本身,不仅是想象出来的,而且不堪一击的脆弱。
美国知名国际关系研究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Benedict Richard O'Gorman Anderson)在一部探讨20世纪末“民族主义”的经典著作中,提出了一个影响至今的概念,那就是“想象的共同体”。在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看来,人们所熟悉的民族,正是一个典型的想象共同体,“因为即使最小的民族的成员,也从来不认识他们的大多数同胞,并和他们相遇,甚至听说过他们,然而,他们相互联结的意向却活在他们的心中。”“尽管在每个民族内部可能存在普遍的不平等及剥削,民族总是被想象成一个深刻的、平等的同志情谊。最终,正是这种友爱关系在过去两个世纪中,驱使数以百万计的人们甘愿为民族,去屠杀或从容赴死。”
美国总统拜登上台后不久,便将21世纪定义为民主与专制的较量,这样的定义是典型的冷战思维,意欲打造的也是利于己方的“民主共同体”。在拜登看来,美国和美国的盟友都属于民主阵营。这样的二元对立之划分,既符合拜登的价值观外交和盟友外交思维,也拉拢着一众盟友将中国看做民主体系最大的敌人。自疫情发生以来,台湾在美国的“民主共同体”中冲在了最前线,蔡英文的“双十讲话”再次夯实了己方民主先锋的角色。
拜登对于21世纪的定义,是否经得起推敲?历史已经给出了最直接有力的回答,因为拜登口中民主与专制的较量,并不新鲜,只是过去百年时间里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较量的翻版。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经过百年竞逐,最终结果如何?历史并没有如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所预言的一样走向终结,资本主义的自由民主制度也没有成为“人类意识形态发展的终点”和“人类最后一种统治形式”。
今天,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对抗与较量虽然还在进行,但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些自称是资本主义这一共同体的国家,在具体政策的制定上也不免加入社会主义;反过来,一些社会主义共同体中的国家,为了经济发展与国家繁荣,也在不遗余力地借鉴资本主义。所以当英国老牌杂志《经济学人》以“千禧一代的社会主义”作为封面时,虽然目的是发出预警和担忧,但同时也间接道出了一个现实,那就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早已不再是两个泾渭分明的共同体。
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研究所原所长房宁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曾表示,多年的历史告诉我们,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都是真实的,如今的我们有比100多年前更深刻、更全面、更准确的认识,两种制度都部分地解决了人类的问题,都是有价值的,但两种制度又有各自的局限性,因此两者之间的比较、竞争和融合还在继续。
而且随着后现代社会的到来,可能性、选择性将更大。因为在工业化时代,资本主义、社会主义都没有能够对人类社会面临的重大问题提供最终解决方案。实践已经证明,这两种制度各有其价值,但又不能解决时代任务。这个任务,就是社会财富的生产、分配和消费问题。人类发展至今,都是以生产、分配,物质财富的占有、享有为社会的核心问题,并由此产生相关的核心价值。终于我们看到了一个新的趋势,这就是后现代社会的到来。后现代社会是一个物质相对充裕的社会。当物质越来越充裕时,物质的价值也就降低了。可以说,这为人类价值观根本性的改变带来了可能,这种改变比前现代到现代,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带来的改变更大、更深刻。
新冠肺炎疫情的确提供了一次“更大、更深刻”改变的契机,因为这场席卷全球的疫情,不仅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全球实验,也是一场深刻彻底的认知革命。既让人们重新认识与反思那些习以为常的概念和说法,比如民主、自由、专制、治理,也让倒逼着人们重新理解自身,以及人类与大自然的关系。可是从蔡英文的讲话中,不管是“四个坚持”还是六次提及的“共同体”中,看不到对于两岸和世界情势的认识,看不到对于疫情以来认知革命的洞悉,更看不到对于民主本身的反思,有的只是一种情怀,一种口号,一种用“想象的共同体”来裹挟台湾两千三百万人的玩火姿态。
表面上看,“反中共同体”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反中”,但其实构成此共同体的各个成员的目的却不尽相同。比如美国,“反中”的目的绝不会是为了台湾,而是忧虑美国自身的地位会被取代。美国之外的不少国家,始终在政治上“反中”和经济上“亲中”之间犹疑和徘徊,这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国际场域向来是“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至于台湾,已经主动将自身打造为“反中共同体”的先锋,但当台湾冲锋陷阵的时候,是否想过,这一“反中共同体”本身是否经得起现实政治的考验?这样的冲锋陷阵是否真的能够换来台湾两千三百万人的美好生活?
台湾未来向何处去,当前任谁也很难给出确定答案。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蔡英文意欲打造的“反中共同体”,在现实威胁面前很快会走向破灭,没有意外。
推荐阅读: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