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这样教孩子：希特勒也有苦衷

《纽约时间》出品

欢迎转载，请规范署名，添加公众号名片

音频专栏 | E闻美政

文章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纽约时间》立场。

第 184 篇

“学校里不能教这些！”

By | Eric

日前，德克萨斯州通过了一条很有争议的法案，引起了教师和家长群体广泛的抗议。

这一法律要求德州的老师在谈到美国当今以及历史上的种族冲突问题上，要采取“对双方都客观”的立场。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当一名教师在教授美国的奴隶制历史，种族压迫历史，种族隔离历史的时候，必须要为双方说话。你不能仅仅说奴隶主和三K党是不好的，你还得为他们“客观地” 辩护。

这看上去很不错，但我只要举一个例子大家就可以看出其中的荒谬。如果我们不是讨论种族问题，而是讨论二次世界大战，我们是不是还应该客观地说希特勒是一个为了德国人民利益奉献一切的超级爱国者？是不是还应该站在纳粹的立场上去为他们“客观地”辩护？要知道这里针对的授课对象是幼儿园到十二年级的孩子们，而不是学者们关起门来进行的学术讨论。事实上历史学术中，真的有一些学派会强调挑起二战的不是纳粹和希特勒，他们只是被动地应战，这没有问题，历史研究中完全应该有这样的声音。但如果作为公共教学，就必然有一个价值观传承的问题。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不能接受过于复杂和过于偏门的内容，他们只应该被教育主流的观点和价值观，否则必然引起我们下一代的价值观混乱。想象一下如果教授孩子们希特勒也是有情可原，希特勒也有自己的苦衷，那么我们的下一代是不是会出现更多的新纳粹分子呢？

从现实的层面上来说，这条法律更多地是一种政治表态，而不是一个可施行的法律。这个表态表的是什么内容？我下面会说到。从实践的层面上，这事实上相当于阻止老师们去谈论美国黑暗的种族历史。因为连老师们也不知道如何为三 K 党辩护，如何为奴隶主辩护。设想一下具体的教学过程，批评奴隶制度和种族压迫的内容肯定远远多于为他们“辩护” 的材料。那么教师们再搜肠刮肚，也无法按这条法律的规定来“公平地为双方辩护”。

事实上，即使是制定这条法律的共和党议员们，也不太清楚这个所谓 “公平地辩护” 的尺度到底在哪里。这是一个相当主观和随意的定义，单客观上，必然引起老师们实际教学中的困境。要知道在德州，保守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并不少见，如果一个白人至上主义者的孩子回家谈到一些父母不爱听的观点，会不会出现家长用这条法律来起诉学校老师的情况呢？所以这条法律的根本目的，实际上是一种威慑，就是希望学校的老师尽量避免谈美国历史上黑暗的种族压迫，不要谈奴隶制，不要谈三K 党，不要谈白人可以随意处决黑人，不要谈白人可以公开地买卖黑奴。

《纽约时报》从 2019 年开始了一项全面反思美国奴隶制历史的纪录片计划，叫做 1619 计划。整整 400 年前的 1619 年 8 月，是美洲大陆迎来第一批黑奴的日子。这被认为是美国奴隶制的开始。这一纪录片强烈批评了美国建国者们的虚伪，事实上独立宣言最著名的那句 “ 我们认为以下真理不证自明：人人生而平等，享有造物主赋予他们的不可剥夺的权力，包括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力。” 说得掷地有声，而令人觉得绝顶讽刺的是，写下这句豪言的美国国父之一托马斯杰斐逊，本人却拥有超过 650 名奴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奴隶主，而且和自己的女奴生下六个孩子。托马斯杰佛逊到处宣扬奴隶制是不对的，但并不解放自己家的奴隶。这使得当时的波士顿一家报纸讽刺他为“骑在奴隶背上进入自由殿堂” 的人。

但在德州的这项新法律中，明确规定不能在课堂上教授纽约时报的这个 1619 计划纪录片。在立法的辩论中，这些共和党议员们说，教授历史的老师们搞了历史虚无主义，不公平地谴责了白人在美国历史中的作用，扭曲了国父们的形象和成就。所以，他们禁止德州的历史课材料中，引用 1619 计划这部赢得普利兹奖的纪录片的内容。

抗议的老师和家长们认为，德州这项立法的实质，是禁止批判性种族理论的传播。批判性种族理论 Critical Race Theory，CRT 是一种历史学术理论，它强调种族主义并非仅仅见于法律、制度、和观念，实际上种族主义是一种社会交互中形成的相互作用。纸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平等了，但实际操作中会自然产生大量的不平等。比如说，法律上规定，谁犯罪都要去坐牢，这看上去没有任何种族色彩。但是实际的社会中，黑人由于历史原因，大多处于社会底层和贫困之中，他们犯罪率更高，就会有更多的黑人被送进监狱。一旦被送进监狱，又进一步地加剧了他们的贫困和他们对社会的敌视。所以，在表面看上去完全没有种族歧视意味的法律，实际执行的效果却是使得一个种族更加地处于劣势。一些共和党把持的州抬高选举投票门槛，使得黑人更加难以参与投票。看上去，新的选举法完全没有种族歧视色彩，但实际操作中却大量降低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的投票率。这就是 CRT 理论批判的核心。

再深一点，CRT 实际上更强调社会建构理论 social constructionism，这个理论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判断，我们认为我们自己是谁，这不取决于你认为我是谁，也不取决于我认为我是谁，而更多地取决于 “我认为你认为我是谁”。简单说，我们对自己的社会身份定位，是我们感受到的来自他人的目光。我记得金庸先生的名著“鹿鼎记”中谈到，韦小宝这样一个街头混混，在皇宫里长期受宠之后，自然就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官威”。一个街头小混混哪里来的官威？是因为他感受到了其他人对他的奉承和顺服。他对自己的定位，也就高了起来，性格也透露出了官威的样子。

同样地，当这个社会鄙视一个群体，比如一个老华侨公然在电视上说 ”我们华人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和黑人结婚“。那么这种社会定位也会折射到黑人的心理中，他们会仇视社会和甘于混迹底层，不再努力读书和工作，这反过来加强了黑人的贫困。

然而这个批判性种族理论，却被一些极端保守的共和党人所反对。他们认为美国社会已经足够公平了，黑人境遇悲惨是他们自己的原因，美国社会已经没有什么可指责的了。所以很多保守主义者要求禁止在学校和教育系统中教授 CRT 的内容。2020 年，川普政府就命令禁止在联邦公务员的培训资料中加入批判性种族理论和批判白人至上的内容。在这份“红头文件” 中说，“总统认为，这种非美国的宣传应该被禁止。。。所有在培训中谈“批判性种族理论”“白人至上” 这种宣传的，都会让人觉得美国是一个天生的种族主义者或者邪恶国家或者所有种族都是种族主义者和邪恶的。这种培训不得在联邦政府领取预算。“

很多华裔天真地认为种族歧视在美国已经不是主流了。没错，很多优秀的白人正在努力弥合历史中的错误造成的伤害，反对种族歧视的运动中，白人甚至是主导力量之一。但我们也应该看到，确实还有很多保守的白人，尤其是南方的共和党人们。他们非常”爱国“，非常热爱”美国传统“。他们根本不认为美国在种族问题上还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保守的消极自由观念和小政府观念，让他们觉得每个人只需要为自己负责，你不努力你堕落是你的事情，社会没有必要来纠正历史中对你的不公平。他们对于美国种族冲突的现状采取一种鸵鸟政策，认为只要 colorblind 就可以了。种族矛盾和贫富差距导致犯罪率过高吗？没关系，如川普同志所说，我们加强法律和秩序就可以了。一些华裔极端分子甚至在网上说，”多杀几个弗洛伊德，美国社会就安定了“，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直接把 21 世纪的人类灯塔美国，拉回到了 20 世纪的纳粹德国。

教师和家长们的抗议活动，集中在如达拉斯、奥斯丁和休斯顿这些德州的大城市中。如我之前所说，目前美国大城市的人们的进步和乡村的保守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即使在德州也是这样。城市中的人民开始为美国的未来而担心，但乡村里保守而淳朴的人们，却在抱怨美国进步得太快了，太左了，我们最好回到传统中去。

美国目前有这样类似法律的州，还包括爱达荷州和田纳西这些红色共和党州。而在德州，这条法律开始执行的日期，是今年 9 月 1 日，也就是说 2021 -22 学年就会开始执行。

E闻美政往期专栏（含音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