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讲了三周的五律,对很少读古诗的小朋友可能有点儿难,所以接下来就连着讲了三首绝句:虞世南的《蝉》,王绩的《秋夜喜逢王处士》,还有骆宾王的《易水送别》。前两首诗是初唐诗歌选本里的常客,后一首是个不错的故事。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虞世南的蝉经常被人拿来跟骆宾王的《在狱咏蝉》、李商隐的《蝉》相比,被后人称为咏蝉三绝,称其为“清华人语”。
    跟其他两首相比,虞世南的蝉的确颇有气象。宋人笔记里面记载,晏殊曾经评论,书写富贵之气,不言金玉锦绣,单言其气象,并且举了“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作为例子。故事中的晏殊甚至还追问一句:“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故事里的晏殊显得颇为小气,不过这话说得是不错的,诗的境界,的确有气象的差别。

    虞世南是怎么表现出这种气象的呢?第一句,“垂緌饮清露”,垂緌,是古人冠上的帽带,自然下垂。戴冠者,士人也,不是贩夫走卒。清露,是古人想象蝉的食物,两个字有高洁之意。
    接下来,“流响出疏桐”。桐,在这里当指梧桐树。中国的梧桐树,跟我们熟悉的法国梧桐完全不是一回事,树干光洁而挺拔,身姿笔直,是传说中凤凰栖息之所。梧桐木更是制作古琴的优质材料,“丝桐”正是古琴的别称。桐木而“疏”,更言其不与众同。这样一句诗,简简单单就带来许多与高贵的凤凰和优美的琴声相关的联想。
    接下来两句,“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身居高位,传音自远。道理很简单,寓意也美好,符合咏物诗要落眼于人的传统。这两句诗从虞世南写来,也特别自然流畅。如果换个穷酸诗人来写,恐怕就不是这个味道。不过给小朋友讲的时候,我没有刻意强调他的“贵”,而是联系到王之涣的“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鼓励孩子们求高求远,开阔眼界,让自己的声音被更多人听到。
    虞世南是隋臣入唐,李世民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现存最早的类书《北堂书钞》的作者。类书,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旧时读书人必看的文科全书(不是百科全书,因为主要是服务于读书人),熟谙典故、落笔有据,除了自己老老实实一本一本地啃旧书,主要就是靠这种百科全书。
    虞世南现在最为人所知的还是他初唐大书法家的地位。和他在书法史上地位差不多的褚遂良和欧阳询,论起仕途,那就比他差得很远了。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在儒教史和书法史上都地位卓然。此碑我没有临过,但是一直很爱它的温文内敛的气质。这个碑据说也是比较难学的。据说此碑初成,唐人大爱其书,日夜捶拓,以至于这个碑没几年就被毁掉了(一说是唐太宗拓了十几本馈赠近臣,碑很快被大火焚毁)。此碑唯一的唐拓本后来被清人李宗瀚收藏,成为临川四宝之一,后入藏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去年春天,曾得一睹,回想起来真是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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