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摄影:关守楠
《狂流》第十三章 :沉醉
你是黑粘土造的小马,是黑泥
造的吻,我的爱,是粘土造的罂粟,
是黄昏的鸽子在路上拍着翅膀,
是箱子装满我们童年的眼泪。
聂鲁达   《爱情的十四行诗》
主播:静静
从饭店到旅馆,不过十分钟的路,周鸿飞却觉得好漫长。一进旅馆的房间,两个人就紧紧相拥在一起。他搂着她的腰,她像柳枝一样在暗夜里摇曳,他急切地寻找她的唇。她勾着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身体里。他们都太想念彼此的身体了。他把她的连衣裙拉链打开,她精致美丽的身体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抚摸着那一片羊脂一般的肌肤,那么好看,那么细腻。他贪婪地亲吻着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高地。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睛,他们都看到了彼此深深的爱意。那一刻,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无法抗拒这眼前的尤物,而她早已融化成雪山上的清泉,他顺着这溪流一点点行进,那是这世上最舒服的路。她轻轻地嘤咛着,一点一点,他和她终于到达那雪山之巅。他听到了那美妙的声音像瀑布以千里之势跌入谷底,再一点点沉寂,又化作了溪流缓缓前行。
然后,两个人在黑夜里都不再言语,他和她都沉醉在彼此的臂弯里。
过了好一阵,他摸着她的脸:“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有点羞涩,把脸埋下去。
“你瘦了。” 周鸿飞说。
“其实没有,美国的东西养人,我其实还长肉了。只是这次回国,家里事杂,倒是瘦了些。”她躺在他身边,像一只小兽,她只想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
“明天早上几点的飞机?”
“11点。”
“我恐怕又没有办法送你。“周鸿飞心里有一丝怆然掠过。
“没关系。我本来只是想见你一面…” 林晚喃喃地说。
“你在美国那边一个人,要注意安全啊。”
“你怎么跟我爸似的了。”林晚不觉笑了。
“其实现在觉得你就是我的一个亲人。我以前总是努力想忘掉你,而这一次,又碰到一起,我才发现忘掉一个人太难了。”鸿飞脸上有一丝黯然。也许注定他们只能把彼此牵挂。也许爱情这个东西就是出疹子,挡是挡不住的,能做的就是让它痛痛快快地发了,只求出了就好了,就免疫了。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一直一直思念着你的。”林晚轻轻地说。
“真希望和你一起跑到一个远离世事尘嚣的地方。”周鸿飞抚摸着她的肌肤。
“一起去一个世外桃源,看书,听雨。”林晚紧紧地靠着他。
周鸿飞更紧地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不觉就快到12点了。
“对不起,小晚,我得回去了。”
“嗯,我知道的。”林晚心里有万般的不舍:“不知道下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看天意了。”周鸿飞叹息。
周鸿飞走到门口,回头又看了林晚一眼,她站在那,眼里噙着泪。他忍不住又转过来,拥她入怀:“你好好的,小丫头。”
“嗯,你走吧。” 林晚又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香烟味。她用劲呼吸着,想把这味道留得再久一点。
周鸿飞开了门走了,林晚呆呆地站在那半响,终于坐在了床沿上,脑子里想的是苏轼那句“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她觉得这一切就像童话故事《灰姑娘》,到了12点,所有美丽精致的礼服和马车就变回了旧衣服和南瓜。而她现在,正是那个灰头灰脸的灰姑娘,坐在地下室的厨房里,找不到方向。
第二天林晚一个人坐机场大巴去了机场,飞机起飞的时候,她从窗户口看窗外的北京城。她努力想找到海淀,找到玉泉路,可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她终于放弃,把窗户门拉下来,把七月北京的酷热挡在了窗外。
陈迪一到北京有点不适应这里的酷热。上海的热是湿热,但是北京的热是暴晒,日头明晃晃的,晃得人心里发慌。他一放暑假就来了。他的专业冷门,也没有什么相关的事情可做。王海婷倒是认识中关村一家小公司技术部门的头,叫张智,正好在开发一个检测软件。他把其中的一部分外包给王海婷,说好了是给5000块。王海婷就拉上陈迪一起做。陈迪一开始还有点犹豫,觉得自己又不是做计算机的。海婷说不都是现学吗,又不是课堂上闭卷考试,反正可以查资料吗。陈迪想想也是。
两个人白天就跑到现代物理中心的机房里用那边的电脑写程序,用的还是很底层的汇编语言。好在两个人脑子都灵光,一边讨论,一边翻书,一边调程序。一个月的工夫下来,程序的架子也搭了起来,剩下的就是各种微调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从机房里出来,往研究生宿舍楼走。海婷托了个男同学,陈迪晚上就住在46楼男生宿舍,倒是省了住旅馆的钱。
“我还是准备申请去美国念书。”海婷说了自己的想法: “咱们两家都是需要钱的。恐怕出国赚钱才快。”
“可是我的专业不好申请。”陈迪皱了下眉头。
“那我们就结婚,你F2出来以后再申请学校,不必拿全奖就可以念书。”
“嗯,再说吧。”陈迪心里有一点不舒服。海婷看他那样子,不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无话回到宿舍。
两个人没日没夜地又忙了半个月,总算把程序调好了。海婷把程序用磁盘复制下来,一张磁盘内存只有1.44M,海婷用了两张才拷下来,交给了张智。张智说:“好,我先跑一遍这个程序。” 海婷想开口问他要钱,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显得太着急,就没好意思说。谁料等了一个星期,还没有收到钱,也没个信。她就给张智打了个电话。
“哎哟,我这几天忙,还没跑那个程序呢。回头跑一遍没问题,我就把钱给你。”张智这么说。
海婷一听就觉得别扭,但是也不好说什么。过了几天她又打电话过去,这回前台小姐直接就说他不在。
海婷回去一跟陈迪说,陈迪就生气了:“他妈的怎么碰上这种无赖。”
海婷也是生气,可是一看自己当初也是傻,居然连个合同都没有,就凭口头上一句话,这不是明摆着要吃哑巴亏吗?自己到底还是年轻,脸皮又薄,哪想到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那我们去他公司要钱。”陈迪愤愤地说,“不能就这么给他耍了。”
“他们都是一伙的,哪里能把钱要回来。”
海婷突然想起张智那时顺口说了一句这个产品的买家其实就是中关村一家知名的电脑公司,她想起自己导师以前的一个学生正好是在那家公司做高管。她跑到实验室把这事跟导师说了,又把自己写的程序复制了一份,算是证据。导师也为她不平,就拜托了自己的学生把这事摆平。最后费了好大周折,总算是把钱给讨回来了。海婷也是给折腾得要命。她心里感慨,她这样的人,在这个大京城,做点什么事都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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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的夏天总是姗姗来迟,也不像北京的夏天那么热。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古老的校园沉浸在夏天的浓郁里。这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离市中心也不远。怡敏最喜欢的是那个人工湖,总让她想起未名湖,夏天的微风从湖面吹过来,怡敏感觉到一阵阵清爽。考试结束了,这个学期过去了。怡敏觉得像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突然就停了下来,都有点不习惯。过了几天,皮埃尔打电话过来了:“我答应陪你去逛巴黎的农贸市场的。没去过那就不算在巴黎真正生活过。” 
到了约定好的那天,皮埃尔先到怡敏的公寓,然后两个人坐了地铁8号线,出了地块站没多久就到了位于巴黎12区的这个叫Marché d'Aligre的农贸市场,它是巴黎数一数二的大市场。
到了那,怡敏才明白皮埃尔为什么不开车,的确是不好停车。几个街区,望过去都是人潮和各式各样的农贸小摊。皮埃尔带了辆折叠的小车,有轮子的,两个人推着车就进了这绚丽多彩的街市。
最先看到的是时令蔬菜铺,仿佛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红彤彤的胡萝卜,鲜绿得能掐出水来的菠菜,乳白色的花菜,还有淡黄色的马铃薯,拼出了最美味的色彩。水果铺更是色泽迷人,还有香气萦绕,怡敏忍不住买了几盒红艳艳的覆盆子。接下来的肉铺更是馋人,怡敏买了几节熏香肠。皮埃尔推着小车笑盈盈地跟在后面,眼看小车里的东西越堆越高,怡敏赞叹皮埃尔想得周到,带了这辆小车,不然可真是拿不动了。走了几步就是海鲜铺,怡敏又想掏钱买,突然发现钱包丢了,想想大概是刚才鲜肉铺子人多,她挤在里面全然没有防备。怡敏一早听说巴黎小偷多,今天算是领教了。她心下有点沮丧。
“唉,不好意思。”皮埃尔脸上有点挂不住。
“这可和你没关系。”怡敏倒是还好,“回去就得挂失。”
皮埃尔不作声,拉着怡敏就到了鲜花铺,那么多五彩斑斓的鲜花堆在一起,整个铺子都泛着一种纯美。
“请给我一束玫瑰。”皮埃尔买了一束玫瑰。
“送给你。”皮埃尔把花递给怡敏。
怡敏有点犹豫。
“如果你不要,我就把它送给你的花瓶。”皮埃尔笑了:“算是对你丢钱包的补偿吧。请接受一个巴黎人的歉意。”
怡敏看他说得诚恳,微微一笑,接过那束粉红的玫瑰花。
再走几步,就是卖各种工艺品的地方,各式各样的小手工编织品和各种仿名画,怡敏看得喜欢。她突然听到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原来是个年轻的艺人在拉琴,怡敏也不知道曲子的名字,只是觉得忧伤浸透在空气里。她手里拿着那束玫瑰,听着那忧伤的曲调,心里也有忧愁漫过。她想扔几个法郎,才想起钱包掉了,便从那束玫瑰里抽出一朵放在他面前的小铁桶里,继续往前走。“Merci。”她听见那个小伙子说。
皮埃尔又买了一瓶红葡萄酒和一瓶粉红酒。两个人依旧坐了地铁回到怡敏的公寓。
皮埃尔先找了一个玻璃花瓶,把玫瑰花插进去,放在怡敏小小的早餐桌上。怡敏觉得顿时整个房间都充满了一种纯净浪漫的气息。
皮埃尔自告奋勇做一个法式洋葱汤。
“有白兰地吗?”他问。
“没有哎,只有中国的料酒。”
“那就只能做中国风味的洋葱汤了。”皮埃尔又笑了。
他动作熟练地把洋葱切成细丝,锅里先放黄油,洋葱炒出香味后倒入料酒,大火煮滚后,出锅时再放入法式面包,最后放入盐及胡椒粉调味。怡敏站在那,使劲闻着那香气。
怡敏做了个熏香肠炒青椒,皮埃尔又做了个焗烤肉末马铃薯,其实就是牛肉末加上马铃薯再加了点洋葱一起在烤箱里烤上,不过看起来真不错,卖相一点也不比上次众神的食堂里的那道龙虾焗马铃薯逊色。
“可惜你这里没有玻璃酒杯。只能用喝咖啡的杯子替代了。”皮埃尔倒了两杯红酒。
“你可真是个精致的人。”怡敏微笑。
“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是。可是,我好像都没有什么心思考虑这些精细的事。”
“其实那只是个托辞,问题是你没有觉得它有多重要。生活就是一种态度。精致的生活是一种很可取的态度。”皮埃尔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嗯,是一种法兰西态度。”怡敏笑着点头称是。
吃完饭皮埃尔就告辞了,他这次倒只是老老实实地给怡敏一个拥抱:“暑假我带你去普罗斯旺看薰衣草吧。你总是让我想起薰衣草。”怡敏微笑不作答。她站在窗口,看着街头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和惆怅。她以前可不是这样善感,心也没这么细。难道人是会一点一点地改变的吗?
放暑假,怡敏去中餐馆去得更勤了,她想趁着放假多赚点钱。这家叫香满楼的川菜馆离她公寓比较远,好在就在地铁11号线旁边,交通还算方便。这天她从中餐馆打工回来,站了一天,腰都要断了,回到家一点劲都没有了。衣服都没换,倒在床上就睡了。
刚睡了一会,电话就响了,怡敏实在太困,躺在那迷迷糊糊也不想接。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顽强地响了起来,“会是谁啊?”怡敏口里嘟囔着,挣扎着起来接了电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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