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一周年：抗疫成功和失败的十二国专家畅谈经验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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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回顾一年来的新冠疫情，《细胞》杂志上个月邀请了来自十二个国家公卫专家畅谈各自国家抗疫一年来的酸甜苦辣和经验教训，本文是摘要和点评，这12个国家分成三类：成功的典范，失败的教训，和得失兼有的例子。

成功典范

韩国

林周煥，汉城国立大学医学院教授：民主说服填补科技的不足

韩国有效控制疫情的诀窍是：

政府快速成立灾难管理团队；
政府和私企在第一时间合作，推动新冠测试的规模化；
细致入微的接触追踪；
在知识缺乏的时候，政府和民众公开透明的沟通，得到民众对政府举措的理解。

有意思的是，韩国政府在疫情早期从未采用西方政府广泛使用的居家令（Lockdown）, 相反他们认为这个举措会使情况恶化。

德国

Christian Drosten(Charite´ – Universit tsmedizin Berlin, Institute of Virology)

摒弃繁文缛节

德国的成功经验有这么几条：

令行禁止的严格纪律；
早预警，在同样病例的情况下比其他国家提早三个星期实行居家令；
人民服从政府在紧急状态下的权威；
给上班开绿灯而禁止其他社交活动；

除了这些正确的政策外，他还有几分自豪地炫耀了德国人的匠心和手艺（craftman）。在疫情刚起的1月底，高质量的核酸检测就已经全国普及，没有任何政府的限制和干扰。反观美国，FDA强令任何开发核酸检测的单位必须得到他们的授权，但是有能力和经验走正规FDA渠道的单位寥寥无几，这就耽误了时间，一步错而步步错。

新西兰

Michael Baker，University of Otago：坚定不移学亚洲

和很多西方国家一样，新西兰原本计划采用现成的应对流感的战略，但是很快就发现本次状况不同，而且他们慧眼发现亚洲的应对战略普遍效果不错，于是他们临时改弦更张，采用了以“根治”为目标的亚洲方针。于是，在他们仅仅有100例病人，0死亡的时候，也就是美国政客还在宣称新冠疫情是一个骗局的时候，他们就实行了西方国家中最严格的居家令，七个星期之后，病例降为零。

未来的疫情虽然会有反复，但是有了2020的成功，新西兰对2021充满了信心。

得失兼有的例子

非洲

John Nkengasong， Africa CDC: 团结就是力量

非洲国家是世界上最穷的，疫情初期很多人担心非洲会成为人间地狱，但是最悲观的预测并未成为现实。非洲CDC认为他们最大的诀窍是：55个成员国步调一致的领导。

非洲第一确诊是在埃及，2月14日。仅仅一个星期之后，非盟主席就召集了55个成员国的卫生部长联席会议，商议应对疫情的一致措施。反观美国，50个州自行其是，疫情在全国此起彼伏。这证明了，在新冠面前分散式的抗疫模式是不行的。

中国

高福，中国疾控中心主任：中国经验不可复制但可借鉴

“2019年12底中国注意到了不明原因肺炎在武汉的流行。后来的快速反应是“史无前例”，迅速确定病原为新型冠状病毒，中国疾控中心快速确定潜伏期为3-7天，传播渠道为通过呼吸道细小液滴和接触传染。100天内，武汉疫情得到完全控制。

在这100天内有何诀窍？

强有力的政治决心；
以科学为依据的预防，控制和治疗；
不遗余力确定病例，隔离接触者；
民众的理解和参与；
三大措施：戴口罩，保持距离，勤洗手，以及公众的理解和遵守；
限制公众聚集和交通；
环境消毒；
大规模核酸检验；
打击网上不实消息；

总之，中国经验不能照搬复制，但是依然提供了宝贵的借鉴。我自将心向明月，明月你自己看着办。

印度

Anurag Agrawal，CSIR Institute of Genomics and Integrative Biology：不要浪费这个危机

和非洲一样，印度也一度成为世界发达国家的担心。不过目前印度还远谈不上是最差的，她的每百万人口新冠死亡率，新冠死亡/确诊比例，都是世界上最低的，测试也比较给力，现在是每天一百万，主要大城市的抗体阳性率达到了30%~50%（这是说已经有大规模免疫感染了呢，还是抗体测试的质量不高造成假阳性太高？）。

印度数字比较好看的原因可能是这样：

人口年轻；
人待在有中央空调的室内空间的时间少（气候热，人民穷）；
也许有一定的预免疫力（？）。

这位专家认为新冠提供了一个未来数字医学革命的绝好机会，这也符合印度人擅作软件和外包的特长，正如丘吉尔的名言：Never waste a good crisis。

西班牙

Eduardo Lo´ pez-Collazo，La Paz University Hospital：

欧洲损失最惨重的国家之一

确诊病例数和死亡数都居欧洲之冠。初始的居家令非常成功和严格，但是为了拼经济而过快复工了，造成了疫情的反反复复。政府对专家提出的大量意见不重视，只采用了一条：戴口罩。所以整个应对是不尽如人意的。

意大利

Antonella Viola，Istituto di Ricerca Pediatrica：欧洲最初的沦陷者

这个国家的抗疫情况，中美的观众大概都不需要科普。中国人在武汉疫情缓解之后就盯着意大利北部的惨状而揪心了，中国援意医疗队也作到了鞠躬尽瘁。美国人在3~4月份最撕裂人心的警告就是：不好好防疫就得象意大利......

意大利走过了所有国家最艰难时刻走过的一切惨烈场景，包括医疗机构的超载，口罩防护服的缺乏，大批医护的病倒，疫情从高峰到缓解，再从短暂的苦尽甘来到到风云再起......

失败者

美国

Akiko Iwasaki，Yale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特朗普总统的错

接受采访的是耶鲁大学的明星学者岩崎明子。“主要是特朗普的错”是我给她发言的总结，她当然没有那么直白，但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她的原话是这样的：

“我们最惨痛的教训，就是我们需要这样一位总统，他能够制定一份具体而自洽的抗击疫情的计划，他的计划必须以科学为依据（The painful lesson we learned from all this is that our country needs a president who can provide a concrete and consistent plan for battling the next pandemic, and that this plan must be guided by science）”。

美国抗疫的亮点不多，没有全国步调一致的居家令，口罩成为政治议题，为了压低确诊病例而压制测试，没有口罩防护服等保护物资的战略储备，对科学的不信任。

个别的亮点还是有的，比如用于提取鼻咽试子的棉花棍的短缺，居然逼迫耶鲁大学的科学家发明了通过唾液检测新冠的方法，效果还不错。有点小米加步枪消灭日本鬼子的悲壮意味。

巴西

Cesar Victora，Federal University of Pelotas：都是博索纳罗总统的错

这位巴西学者就没有美国女学者的含蓄风度了，直接点了罪魁祸首的名字，巴西总统的绰号是巴西特朗普，他盲目推荐羟氯喹，反对戴口罩和社交距离，掩盖新冠的流行病统计，停掉科学研究的经费。

巴西抗疫的唯一亮点是，两位有良知的卫生部长都辞职了，第三位也正在酝酿离职中，因为他们的总统老板太不靠谱。美国就比之还不如，疫情搞得一塌糊涂，但是高管如卫生部长，CDC主任，疫情应对小组组长等人，都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动。

巴西的另一个挑战就是博索纳罗依然在位，似乎正在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官方推动反疫苗运动，而以前零星的疫苗怀疑运动大部分是民间的民科推动的。他对科兴疫苗的反对完全政治化，唯一可信的理由就是，测试地点的州长是他未来总统宝座的竞争者。这在客观上反而帮助了科兴疫苗，因为巴西现在已经是地方上联合起来反对总统，越是博索纳罗反对的，地方上越是要支持。所以科兴获得了巴西的紧急使用授权。

英国

Allyson M Pollock，Newcastle University：一个四不象

据说，右翼势力的做大和掌权，是世界进入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政治大趋势，在这个趋势里，美国，巴西和英国是走在前面的，很不幸这三个国家都是抗疫斗争中的失败者。美国有特朗普，巴西总统人称巴西特朗普，英国的约翰逊首相，由于形象和政策的近似而被称为英国特朗普，其实约翰逊比其他俩人要规矩多了，英国的右转以退出欧盟为高峰和代表性的步骤，但是历史大背景是从铁娘子撒切尔夫人40年前就开始的去国有化运动。她和里根的政治理念很相似，比较忽视政府公共系统的能力和经费，强调私有经济在推动经济复苏上的主要推动。

结果就是，英国的全民医疗体系NHS长期经费短缺，她得到的拨款大概是政府预算的9%，远低于法国德国加拿大丹麦等12%的水平。疫情开始之后，出于对公立系统的信心不足，英国政府给私企投巨资建立流行病应对体系，包括测试，接触追踪等，但是这些体系和NHS现有的公立体统并不兼容，花了很多钱搞出一个四不像，让英国的抗疫结果成为全球倒数。最让英国人感到耻辱的是，医院本来是治病救人的，但是政府的口号是鼓励大家居家，有病忍着，为了保护公立医疗体系不被冲垮，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瑞典

Cecilia So¨ derberg Naucler, Department of Medicine, Microbial Pathogenesis Unit, Karolinska Institutet：被“专家”带沟里去了

瑞典是个有点奇葩的例子，因为很多国家抗疫失败的教训是不尊重专家。而瑞典政府是太尊重“专家”了，大政方针完全由他们定。偏偏瑞典公共卫生的首席专家们有点像马谡，照本宣科而不知汲取现实世界的经验，他们不相信无症状传播，病毒颗粒气溶胶传播，不注重测试和隔离，为了保经济而不搞居家令。之前说过西班牙的教训也是排斥了各种有效的措施，单单只采用了戴口罩这个简单的。而瑞典连戴口罩都不重视。

他们的信仰叫做“群体免疫”，就是让年轻人应得尽得，形成免疫墙抑制病毒的流行，从而保护老年体弱之人。结果一年来群体免疫远未形成，新冠死亡率是邻国的5~10倍，经济状况也没有好于低死亡率的邻国。

后来发现政府所信赖的专家，也不过就是两个人。其他提出质疑的人，很多被打成“民科”，危言耸听哗众取宠之徒，等等。

到了2022的这个时候，目前这个排名是否会改变呢？

（图片来自网络）

参考资料：

https://www.cell.com/med/pdf/S2666-6340(20)30031-3.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