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如何定义事物,取决于我们选择如何观察它们。我们生命中经历的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瞬间里,都有我们并不完全理解的力量在起作用。
与一位量子物理学家的相遇,是奥利弗•杰夫斯(Oliver Jeffers)创作生涯中极富有戏剧性的一个事件。
那时候,他正在画一批题为《理解一切》的画。他一直对两种相互对立的理解世界的方式感兴趣——本能/情感的理解,与理性/逻辑的理解。所以,在那组画里,冰冷的方程式与画笔之下鲜活的物像之间构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会看到卫星笔直的坠落于地球,而蓝色的天空中写着重力的数学方程式。或者一杯橙汁放在雪白的桌布上,迷人的晨光里写着一个关于光线的方程式。
这是他从一本旧的百科全书里找到的一个方程式,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一位量子物理学家买下了这幅画,并告诉他,“你画了一幅贝尔不等式。”
之后的一年,他们每周见一次,一起聊艺术、科学、哲学,以及三者如何互相关联。这种会面整整持续了一年。从此以后,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在回应量子力学对世界提出的各种疑问,各种关于世界的不确定性,包括物理、哲学、数学、心理。
比如他曾经画下一组人物肖像,画中人都曾经经历过所爱之人的死亡,然后又邀请他们看着自己的肖像被一点点蘸没在极为强烈的颜料桶里。
他说,这是关于人类记忆的不确定性。我们每个人所知道的一切,其实都来自那些被作为真相一再叙述的故事。这些故事最终变成了历史。
“我们如何定义事物,取决于我们选择如何观察它们。我们生命中经历的每一个地点,每一个瞬间里,都有我们并不完全理解的力量在起作用。”
奥利弗•杰夫斯出生于澳大利亚,在北爱尔兰的首都贝尔法斯特长大。贝尔法斯特是一座分裂的城市,从宗教、政治、文化,都充斥着各种分裂的因子。很多的暴力,但也有很多的快乐。人们承受了很多的苦难,但也发展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黑色幽默感——没有什么是神圣的,一切都是可以嘲笑的。
我想,在当代的图画书作家中,像奥利弗•杰夫斯这样的人物越来越多,真是这一代小孩子的福气。
他将对世界强烈的好奇心、对于观看决定本质的哲学思考,以及北爱尔兰人的幽默感融为一炉,为孩子创作了许多妙不可言的图画书。比如《这只驼鹿是我的》,
一个男孩相信自己拥有一头驼鹿。
但他发现,驼鹿并不怎么理解“被拥有”的概念,因此也并怎么不遵守他制定的关于“如何当一个好宠物”的规则。
当然,有时候,它又是一只非常优秀的宠物。
有一天,他正在和驼鹿讨论来年的计划,他突然发现还有别人自称是这只驼鹿的主人。
男孩陷入了狂怒。
但最终,他与驼鹿达成了和解——驼鹿会遵守所有的规则,当然,是在它乐意的时候。
所以,到底什么是“拥有”呢?
奥利弗•杰夫斯一直是极简主义的大师。从语言到图像,无不简洁到极致。从他的第一本童书《摘星星的男孩》,他的主角就一直是一个小男孩,大脑袋、细胳膊、小细腿,眼睛小的像针孔,几乎要消失不见,让人想起布鲁纳笔下的兔子米菲,两个点、一个叉就是一双眼睛和一个嘴巴,表达了所有微妙的情绪变化。
《摘星星的男孩》
《迷路的企鹅》
《回家的路》
奥利弗•杰夫斯说他的目标是一种“玩具式的简单”,但如此简单的线条背后,隐藏的却常常是一个复杂的概念、一种深刻的思考,或者极为强大的情感。
《瓶中的心》是一则极为温柔的关于爱与失去的寓言。
《大熊的纸飞机》是一则森林犯罪现场调查,罪犯的行为却一直暴露在读者的眼皮底下。
他的《once upon alphabet》是我读过的最神奇最疯狂的字母书,每一个字母都是一则不可思议的狂想曲。比如C是一个杯子(cup)
Cup lived in the cupboard.
It was dark and cold in there
when the door was closed.
He dreamed of living over
by the window where he'd
have a clear view.
One afternoon, he decided
to go for it.
Unfortunately, he forgot that
the counter was a long way
down and made of concrete.
摔的粉身碎骨的杯子又在O (OWL & octopus) 出现了,一只猫头鹰和一只章鱼在解方程式、修理破碎的杯子。
《小蜡笔大罢工》是他最畅销的童书。小男孩打开蜡笔盒,看到各种蜡笔写来的抗议信件。红色蜡笔抱怨工作太多;紫色蜡笔是洁癖,不愿意被画到线条外面去;白色蜡笔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黄色蜡笔和橙色蜡笔在为到底谁是太阳的颜色而打架……
有人以为,对他而言,童书是面包,而绘画才是理想。但是,他说不。绘画与童书是同一种激情的两种形式。童书给了他的绘画必不可少的轻灵,而绘画给了他的童书恰到好处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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