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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  图源网络
屡被世事收拾,没做成特立独行的猪,却成了被锤的牛
文/宫殿楼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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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过去的4月11日是“文坛外高手”王小波去世26年的祭日,不禁又想到了他那篇比较叫好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曾经很向往做只这样的猪——特立独行。当初为什么会这样想,大概一是因为生肖属猪,二是因为年轻,看了王小波的文章,一时被鼓噪得心血来潮,热血奔涌,没夹住尾巴,露出了“天生叛逆、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毛病。
如今年过半百,屡被世事收拾,早已没了特立独行的心思和底气,但求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不断敲打自己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猪,哪还敢玩特立独行的高风亮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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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自娘胎里就带有叛逆的因子吧,对《周易》小有研究的同学说我生有反骨,而且我摸过后脑勺后发现的确跟别人后脑勺比较平滑不同,我的凸出了一块,不知是否跟三国里的魏延那厮相仿,搞得我云里雾里魔魔怔怔。回想已走过的半辈子光景,自小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干过,也没少吃“特立独行”的苦头。
小学时,毛孩子一个,屁事不懂,跟所有的同伴一样,经常捣鼓出些偷瓜摸枣、打架惹祸的劣迹。大概因为学习好的缘故,在小伙伴中比较有号召力,经常扮演罪魁祸首的角色。一个星期天,带领小伙伴在初春正处于长势的麦地里嬉耍打群架,恰巧被路过的老师逮个正着,用刚抽新芽的杨树条子狠狠地教训了一番脏兮兮的手掌,痛得火辣辣。更为可恨的是,一位同学多次偷他家里的钱,和我们几个一起走上五、六里路,到镇上去买连环画。结果东窗事发,偷钱的同学被家长捆起来饱揍了一顿。我作为“教唆犯”兼“帮凶”,被同学家长找到门上兴师问罪,惹得父母怒气难平,我一连几天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好像还被断了几顿炊。
上了初中,大概是因为学习成绩还不错的原因,再加上爱较真、认死理,便有些飘飘然、翘尾巴,所以被老师修理的经历经常发生。初二时,一位教我们《动物学》兼体育课的本村老师将一堂体育课改为了《动物学》,我和部分同学极度不认账。我是班长,禁不住同学们鼓噪,便带领大家站队准备上体育课。老师前来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将同学们撵回教室自习《动物学》,单独把我带到办公室进行“专政”。我不知好歹,跟早已怒不可遏的老师“讲理论道”,结果被老师拳打脚踢,饱受皮肉之苦,跳到桌子圈住的墙角里再也不肯出来。班主任因这事觉得我犯上作乱,撤掉了我的班长职务。我也因此对本村这位老师“怀恨在心”,过年不再去给他拜年,甚至好多年见了面也不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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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中,雄性荷尔蒙分泌剧增,变得更加叛逆、好斗,仿佛点火即炸的火药桶。高一、高二,经常和同班同学,尤其是同寝室同学发生吵架之类的“内战”,当然都是些“战战和和”的闹剧。到了高三,大概有了已混到三个级部之首的“江湖老大”的心理优势,所以更加失控,战事连连。同寝室的一位同学到食堂打饭,被食堂人员责骂,回来后怒气难平,我便喊上同学一起去讨公道。话不投机,我抓起馒头恶狠狠地甩到跟我恶语相向的食堂师傅脸上,撒丫子便溜之大吉了,撇下同学们和食堂师傅们继续两军对垒,互不相让。逃跑路上,恰好遇上陪怀孕的夫人散步的班主任,听我慌慌张汇报完险情,班主任指点我赶紧去找时任副校长的作家莫言的大哥恶人先告状,由他出面才将战火熄灭。
之后,怀揣唯恐被食堂师傅修理的惊恐心理,硬着头皮去打饭时,食堂的领班师傅竟然开始高看我一眼,跟我客气了起来,同去打菜的同学说:你打出威风了,给你打的菜比我们多。有心计的同学甚至撺掇我去教工食堂打更有油水的菜,居然也成功了。最有意思的是,到学校拿高考录取通知书时,正好碰到领班师傅,他显然被惊着了,冒出了一句:“你考上大学了?”尴尬得我半天没回上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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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夕,物理课做习题卷,理化成绩一塌糊涂的我课间向老师请示不想做习题卷,而想看书,老师未置可否。课上,老师借题发挥,不点名地批评我明明学的不咋样,还自作主张地不做习题卷。我跟同桌窃笑,被老师瞅个正着,把我喊了起来。我略加申辩,老师已怒气冲冲:“你不服从管理,那你就离开教室!”我还以颜色:“我来学习交了学费,你没权利撵我离开。”“你不离开,那全班就不上物理课!”老师急了。我也急了:“大家给我证明,不是我自己离开教室的,是老师逼的。”走到讲台前,竟然冒出了一句:“不学物理,照样考大学!”把老师气得指着我的背影,给我定罪:“典型的资产阶级自由化!”这是1990年上半年,全国上下正在大批特批“资产阶级自由化”,老师给我扣上如此重罪,实在是因为我把她给惹急了。
接下来的高考,幸亏物理题目出奇地简单,有的同学竟然考了满分,我考了87分,并没拉开太大距离,幸运地考入了报考的东北师大,并因高考成绩突出,被辅导员任命为班上的团支书。因为当时的特别环境,大学里的政治学习被空前重视。在一次政治学习课上,做为团支书带领大家学习的我,不知怎的向辅导员提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问题:“既然奴隶社会取代了原始社会,封建社会取代了奴隶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取代了封建社会,又怎么能肯定不会有更高级的社会取代共产主义社会?”至今,我也回想不出自己当初怎么这么“有才”,会想出这样混账透顶的问题,真是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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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这问题太刁钻,辅导员没有做出回答。没过几天,她跟我谈话,说我普通话不好,不适合做团支书,让我做体育委员。我不明就里,不知已开罪于她,天真地觉得自己普通话确实说得不好,竟傻呵呵地申请做宣传委员,因为当时正狂热地做着“文学梦”。后来辅导员觉得误会了我,请我和班长到她家吃饭,我才大梦初醒,醍醐灌顶般意识到当初那个令我自鸣得意的问题让辅导员误会了我,误认为我或是“反动”,或是故意让她难堪。由此看来,我可能天生“反动”,稀里糊涂地就犯迷糊,犯资产阶级自由化错误。
大学期间,被收拾得最惨的经历是遭遇了君子剑岳不群。此君是系团委书记,能言善辩,跟演和珅的王刚有几分神似,初始之时很让我佩服其“大忽悠”之上乘口才。上学期间,不知何故开罪了这位当时主宰我“生杀大权”的要员。从同学帮我分析以及毕业十年同学聚会时他跟我忽悠的情形看,大概是因为我太倔、不善溜须逢迎所致。聚会之时,当时已做系主任、上学时的另一位被我们视为“哥们”的辅导员特意嘱咐我跟另一被岳不群暗算了的同学,不要跟岳不群过不去。
聚会酒席之上,我不怀好意地频频向岳不群敬酒,他有些招架不住,屡屡推辞,我不依不饶:“学生大老远从山东跑长春来敬老师酒,这么点面子都不给?”“你还是上学时的样子,太倔!”岳不群情急之下,一语道破我的臭毛病。我穷追猛打:“倔有什么不好吗?”“好好好,中国就缺你这样倔的人。你看邓小平,三起三落,打倒了又站起来,倔得有性格……”我不知道他是酒喝多了说胡话,还是给我灌迷魂汤,怕他再抛出什么让我消受不起、大倒胃口的高帽,只好作罢。由此看来,确实是因为我太倔的缘故,让他不怎么喜欢我,甚至给我设置障碍,暗地里让校报解除了我自己考取的学生记者,而且毕业分配时又被暗算了一把。从此,知道了人心险恶,就像鲁迅先生所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岳不群为我启蒙了人心险恶的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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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工作后,因为初涉江湖,就跟林黛玉进了贾府一样“处处小心,时时在意”,逼着自己老实本分。可惜功力不逮,跟一同事相处月余,他就跟我一堂叔说:你这个侄子脾气太直,有抗上倾向。我越发小心谨慎,可本性难移,不时地爆发了几起一时冲动的事端,至今引以为憾。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描写了阉牛:为了防止斗架伤身,影响春耕,我们把它们都阉了,对于格外生性者,就须采取锤骟术,一木锤砸个稀烂。他进一步借题发挥地写道:“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这话让我有趴到他坟头泪奔的感觉。回首往事,半生已过,经历了世事历练、收拾,早已不敢也不想做特立独行的猪,而不知不觉成为了被锤的牛。所谓特立独行、叛逆,并非有意为之,更多是脾性使然。性格决定命运,被世事成就也好,被世事收拾也罢,其最关键的根源都在于自身。世上确实有永远生猛的牛,我挺直脊梁向他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而后默默转身弯腰接受自己被锤的命运。无论美酒还是苦酒,都是自己酿的,就要自己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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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楼台:修心养性读闲书,胡思乱想写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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