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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治愈天才的病态?
文/宫殿楼台
近日,《城堡中的马原》一文引发高度关注,作家马原广受指责。看完文章,我有些惶惑:曾被称之为“先锋作家”的马原先生,是不是具有强烈的操控欲?他把妻子、儿子带到城堡中,自己在家教孩子,拒绝孩子希望出去上小学的要求,并对孩子患有的心脏二尖瓣膜闭锁不全先天性疾病拒绝手术,“我觉得我们依然可以用我的‘掩耳盗铃’、‘视而不见’和‘自欺欺人’来面对疾病”,结果导致孩子因未得到救治而去世。如此作为,未免太自我中心、自以为是了吧?
这篇文章连锁性地引发了大家对马原、海子、顾城这类作家、诗人病态人格的讨论。顾城用斧头杀死谢烨,其病态达到了极端,称其为“罪犯”一点也不为过。
刚刚过去的3月26日,是天才诗人海子的祭日。借着追忆他的生前轨迹,探讨一下:如何治愈这些天才的病态,避免类似的悲剧发生?
巴尔扎克曾说:“天才都是人类的病态,就如同珍珠是贝的病态一样。”这话显然并不全对,健全的天才也多的是,肯定要比病态的天才多,要不这世界早就乱了套。但这话用在海子身上是适用的,他是天才,又确实是病态的。这不是对他的亵渎,医生对他做出的死亡诊断就是“精神分裂症”。

巴尔扎克  图源网络
一面是天才,一面又是病态,看上去确实有些悖论,却又实实在在地纠结在一起,并最终吞噬了海子。从概率上讲,天才中有病态并不奇怪,因为人群中总会存在病人,无论是天才还是凡人。这些病态可能是生理疾病,也可能是精神疾病。有病当然需要治疗,这是常识。但对于天才们的病态,尤其是他们精神上的病态,人们往往以“天才就是与众不同”“天才往往病态”而选择宽容、放纵,乃至忽略对他们精神病态的关注和治疗。
从人道主义出发,所有的生命都值得珍重,天才们尤其被世人珍视。海子自杀后,为之惋惜、疼惜的人曾讨论他有没有可能不自杀。
海子的生前密友、同为诗人的西川这样分析:“海子的死使我对人的生活方式颇多感想,或许任何一个人都需要被一张网罩住,而这张网就是社会关系之网。一般说来,这张网会剥夺我们生活的纯洁性,使我们疲于奔跑,心绪难定,使我们觉得生命徒耗在聊天、办事上,真如行尸走肉。但另一方面,这张网恐怕也是我们生存的保障,我们不能否认它也有可靠的一面。无论是血缘关系,还是婚姻关系,还是社会关系,都会像一只只手紧紧抓住你的肩膀;你即使想离开也不太容易,因为这些手会把你牢牢按住。但海子自杀时显然没有按住他肩膀的有力的手。”
西川所分析的社会关系之网对人的制约确有作用,但他大概没有意识到海子已进入病态,这种制约对病态的他已不能发挥作用,或者说病态的海子已无视这种制约。海子本来有着牢固的血缘关系,曾把母亲接到北京以表孝心,非常关心三个年幼兄弟的学业,但当他深陷病态、被自杀念头笼罩后已经顾及不到对父母和兄弟的责任与义务,这“按住他肩膀的有力的手”已失去效力。
也有人认为,如果海子生前有机会出版自己的诗集,获得名声与追捧,他也有可能活下去,在自己的小圈子自娱自乐。由这种观点,也可以推理出海子对出版诗集、赢得名声和追捧已陷入了病态的执著。与珍贵的生命相比,不能出版诗集、未赢得名声和追捧,就非得要自杀吗?
这些关于海子有没有可能不自杀的讨论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自杀前的海子已经陷入病态,无法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要求他、评判他。也就是说,要防止海子自杀,就首先要确保他不陷入病态或治愈他的病态。
对海子自杀的原因,西川在《死亡后记——西川谈海子的死》中梳理了七个方面:具有自杀情结,纯洁、简单、偏执、倔强、敏感、有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等性格因素,相当封闭的生活方式,不被社会承认导致的荣誉感缺失,练气功走火入魔产生幻觉,因对初恋女友产生自责而形成的自杀导火索,写作方式和写作目标之间横亘着一道几乎不可跨越的鸿沟。这七方面因素中,具有自杀情结、有时沉浸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相当封闭的生活方式、练气功走火入魔,都和病态搭边。

诗人西川  图源网络
海子是一个有自杀情结的人。1986年,他将自己失恋后的未遂自杀写入了日记。在大量诗作以及与身边人交谈中,都可以找到“沉浸于冬天,倾心死亡 /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这类谈论死亡、自杀的踪迹。在分析了以往作家、艺术家的工作方式与其寿限的神秘关系后,海子得出了“天才短命”的结论,尊称那些“短命天才”为光洁的“王子”。在写给梵·高的《阿尔的太阳》诗中,他称梵·高为“瘦哥哥梵高”。
在海子传记中,有这样一段描述:“终使母亲担心的还是他的人际交往,她认为自己的儿子社会经验欠缺,又有一点儿自命清高,这样的性格一定不能处理好同领导、同事们之间的关系。有一次,海子带母亲去政法大学的操场上散步,遇到一位政治系的领导,这位领导看到海子领着一位中年妇女散步,估计她是海子的妈妈,就主动向海子先打招呼,海子只是轻声‘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地搭理领导的问候。等那位领导走远后,妈妈责怪他说,要虚心地和领导处理好关系,不要目中无人!海子的回答是:那个人虽然是领导,实际上肚子里的‘墨水’并不多,没有必要去和他多讲话。”海子的不擅交际,也表现在他与几任女友的交往上,进程并不美好,都以分手告终。
西川写道:“海子在贫穷、单调与孤独之中写作,他既不会跳舞、游泳,也不会骑自行车。海子的日常生活基本是这样的:每天晚上写作直至第二天早上7点,整个上午睡觉,整个下午读书,间或吃点东西,晚上7点以后继续开始工作。”孩子对诗歌的热爱是偏执、倔强的,却忽略了现实生活,造成了与现实生活的膈膜、游离;同时也损害了自身健康,长期熬夜难免让身体吃不消,甚至出现幻听、幻觉等精神问题。
北京大学教授、诗人臧棣曾谈到:我们的存在太复杂,海子他直奔另一个核心,觉得很多东西太俗。可如果真正有经验的写作者,应该包含世俗的场景。比如传统理念讲的“道可道,非常道”,他属于“非常道”,可是,吃喝拉撒其实都跟“道”有关系。
有道是:性格决定命运。海子的诗歌成就显然与他的早慧以及纯洁、简单、偏执、倔强、敏感等性格特质不可分割。而另一方面,他的自杀又何尝不是这些特质所结出的苦果?这些性格特质成就了海子及其诗作,同时也让海子在现实中被刺痛伤害,遭受精神炼狱的煎熬。
海子自杀的悲剧在于,他并没有意识到自身性格的缺陷与局限,从而去弥补这些缺陷与局限,达到与环境、与自我的协调。虽然在写诗上他是天才,而在世俗生活中,他又不及格,与现实生活存在激烈冲突。在这些冲突面前,年轻的他缺乏自我观照、自我反省,意识、察觉不到自身问题和原因,从而主动求变、进行自救,而是深陷“自我中心”而过于自恋,或自卑自怜,或自高自大,最终被混沌迷乱的自我所吞噬。
梳理一下马原、海子、顾城的问题,他们都有着极端“自我中心”的通病,极端自私、自恋、自以为是,进而酿就了一出出悲剧。孩子般的顾城,其“天真”其实是无人性、不遵循规则的另一面,是精神上的病态。用宗教式的生活方式、自然主义疗法和大城堡催眠文艺青年的马原,其“神秘”也是偏执和精神困境的另一面。要治愈他们的病态,就需要摆脱极端“自我中心”,跳出自我、正视自我,尊重他人、尊重规则,与社会、与世俗生活达成必要的和谐。
因为马格的夭折,笃信神秘主义、拒绝现代科学和教育的马原,其曾经的精神世界开始瓦解,承认“三次病危都是西医治的”,这何尝不是对他病态的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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