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训、压迫与反抗｜网飞最新纪录片，揭秘邪教如何精神控制

乖乖听话：邪教中的祈祷与服从|Keep Sweet: Pray and Obey

美国|2022|共4集每集45分钟

瑞秋·德雷钦|Rachel Dretzin

作者：Ines

编辑：索子菲

校对：米拉檬

先知、邪教、童婚、一夫多妻......这些词汇似乎离我们的生活非常遥远。但乖巧、温顺、威权、沉默等等这些词汇呢？

系列纪录片《乖乖听话：邪教中的祈祷与服从》于2022年6月8日在网飞（Netflix）上线。这部纪录片由瑞秋·德雷钦（Rachel Dretzin）执导，共分为四集，详细刻画了臭名昭著的耶稣基督后期圣徒原教旨主义教会（The Fundamentalist Church of Jesus Christ of Latter-Day Saints，简称FLDS）领袖沃伦·杰夫斯（Warren Jeffs）从如何掌权、“统治”，到伏法庭审的全过程。

除了收录从未曝光的内部资料画面，导演还请到多位勇敢的受害者亲身分享他们在教会中的经历。从强迫未成年人结婚生子，到处处压榨信徒的邪教控制，沃伦·杰夫斯和FLDS所有惊天刑案全部公诸于世。

▲预告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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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教FLDS

用娶妻生子获得救赎。妻子越多，孩子越多，在天堂的地位就越高。

这个听起来像是电视剧《使女的故事》的情节，却是发生在21世纪美国的真实故事。

耶稣基督后期圣徒原教旨主义教会是摩门教的分支，在1890年摩门教废除一夫多妻制后，这一教派成员秉承原教旨主义，仍坚持“传统”，因此主动从摩门教主流教会——耶稣基督后期圣徒教会（The Church of Jesus Christ of Latter-Day Saints，简称LDS）中脱离出来,形成了FLDS。在FLDS中，“先知”就是上帝的代表，他无限接近于神，拥有比法律和政府更大的威权。

2002年，沃伦·杰夫斯代替去世的父亲——前任“先知”鲁伦·杰夫斯，成为新一任“先知”。他拥有78位妻子，其中24位未成年。更荒谬的是，他的妻子中有29位是他的母亲。

是的，他的父亲去世后，沃伦娶了他的母亲们。

▲影片截图

因为文化差异，这个故事在中国听起更像是一种奇闻异事，除了惊异，并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事实上不仅在中国，他们的生活方式在美国，甚至在摩门教派内部都是极端的小众分支。FLDS成员离群索居，远离现代文明世界，定居在犹他州、亚利桑那州等荒凉偏远的地方。

大部分成员接触不到教会之外的世界，同样的，教会之外的人很难了解FLDS内部的生活。甚至在摩门教内部，主流教派的信徒对他们也不甚了解，将他们视作自己教派中的一种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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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ep sweet

正如本片的片名一样，在这个社区中，至理名言是“keep sweet”。

Keep sweet意味着要乖巧温顺，乖乖听话。成员不能表现出愤怒，甚至不能感到愤怒。这样的规训紧紧禁锢着每一个人。从出生起，他们就被灌输乖乖听话的观念，不能提问，无法反抗或逃离。

这样的观念出现在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中：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在烟囱上、墙上、甚至是“先知”的帽子和鞋子上，保持服从的驯化像惰性气体一样淹没了FLDS中的所有人，让他们窒息。

▲影片截图

在FLDS中，女性不被当作有独立人格的个体，她们只是帮助男性获得救赎的生育工具，保持乖巧温顺是为了给男性带来稳定的生育资源。

FLDS中的女性并不清楚自己在天堂中的位置，女孩们从小就被教导，如果她们不服从“先知”为她们选择的丈夫，就不得不忍受永恒的人间地狱。

女孩们从小学习的都是如何全心全意地想着男性，要为他们生下无数孩子，十几岁就要接受家庭和教会安排的婚姻，然而却从未接受过任何关于爱情或性的教育。她们认为嫁给“先知”是一种荣耀，认为亲吻就会怀孕，认为婚姻是上帝分配的责任。

这部影片中有许多来自FLDS内部的影像资料，模糊而令人不安的家庭电影式镜头中，年轻女性和年幼儿童穿着色彩鲜嫩的服装，唱着甜蜜柔和的旋律。紧接着，一个女人坐在阴暗的房间里对着镜头诉说她被迫嫁给八十岁的“先知”，后来又被当作物品一般被分配给另一个男人的故事。

悠扬的歌声里，女孩子用甜蜜的笑容面对即将到来的苦难和厄运，音画配合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氛围，大大增强了表现力，更令观众心碎。

▲影片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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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从

在这个社会中，男性也不是受益方，仅仅压迫女性并不能满足教会上层威权的掌控欲。

无论是建设应许之地“锡安”的体力工作，还是运营公司的管理工作，年轻男性成为教会的免费劳动力，创造了巨大的财富。

然而，他们只能艰难度日、勉强果腹，不仅要向教会和“先知”缴纳大量税款，还随时有可能失去一切，全部财产充归教会。

▲影片截图

同时，既然“先知”有很多妻子，男女平衡被打破，必然会有很多男性无法娶妻。地位低下的男性在性别比例的天平下毫无反抗能力，只能被赶出了教会。

然而，在社群中位高权重的男性也有随时被颠覆的危险。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先知”沃伦把有影响力的、能对他构成威胁的男性逐出了教会。

被驱逐是FLDS内部最严厉的惩罚，他们被定义为恶魔，妻离子散，失去既往所有的社会关系和物质财富，一生的信仰顷刻间崩塌，陷入社会与自我的双重认知危机。

▲影片截图

FLDS的教徒从小被教导认为教会外的所有人都是危险的，他们对外界的常识一无所知。此外，他们所有的社会关系都来自教会内部，毫无正常的人际交往能力，离开教会后往往会感到巨大的孤独。最重要的是，当他们猛然发现既往的生活全部都是谎言，又该如何认识和信任世界呢？

在威权的压迫下，即使乖乖服从规训，那些基本的权利仍然会被一点点蚕食、剥夺，直到某一天，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具有服从的资格。

▲影片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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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迫

FLDS的所有规训只是威权建立剥夺人权合法性的手段。在FLDS内部，主教把自己神化、把教义原始化，宣扬普通人不得忤逆他无上的威权。生活各个领域的限制越来越多。一开始是牛仔裤被禁止，后来是印花服装，再然后是红色，和普通内衣裤。最后事情越来越失控，连每一根头发的位置都要遵循规定。所有的乐趣都变成了罪恶，但是长久以来的服从驯化已经消弭了任何可能的反抗。

而这一切仅仅开始于一句简单的keep sweet。

▲影片截图

在FLDS内部，人们处理问题的方式是假装问题不存在。如果有人质疑“先知”，那他就是在质疑上帝，因此任何人有疑问和不满也不能表达。人们被彻底洗脑，只能默默面对一生的制约和恐惧。

可是正如影片中成功逃离了FLDS的伊莉莎所说，这一切不只关于一个人。

▲影片截图

这部纪录片的最后一集展现了伊莉莎是如何勇敢地走上法庭作证，用她反抗的力量让这个控制了她之前全部人生的男人得到了法律的制裁。

尽管联邦法院一直想要将沃伦绳之以法，立案却必须需要有受害者站出来提出诉讼。FLDS的受害者公开站出来反抗“先知”需要极大的勇气。这不仅带来了精神上的压力，还带来了狂热信徒的人身威胁。在重重压力下，伊莉莎仍然勇敢地站了出来。

在法庭上，她直视着沃伦的眼睛，向法庭讲述了她在14岁时被沃伦逼迫嫁给了自己堂兄的故事，用自己的力量打破了“乖乖服从”的魔咒，将沃伦绳之以法。

▲影片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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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抗

尽管十年前沃伦·杰夫斯就已经被判处终身监禁，锒铛入狱，然而直到现在他依旧实际控制着FLDS教会。习惯了服从的人们坚信他的清白和威权，“先知”就是行走在人间的上帝，他不会有错。沃伦的声音借由探监人的笔和口传递出来，信徒们围坐在一起聆听他的远程教诲。

▲影片截图

绝大多数的FLDS成员都不清楚实情，一代又一代的孩子们还在这个环境里长大，沃伦的信徒们仍坚信着他的一切。

女孩们读着被删减的科学课本和捏造的神谕，等待着被安排的婚姻，男性则雀跃地盼望着源源不断涌向自己的妻子。

本片不仅为我们揭露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犯罪故事，展现了威权压迫下人们勇敢反抗或乖巧服从的不同选择，更让我们看到保持质疑、发出声音的力量是多么强大。沃伦被关进了监狱，许许多多被控制一生的人们抛下过往开始了新的生活。

然而我们也看到了有更多的人仍然在威权的压迫下保持着习惯性地服从，直到被剥夺了教内的地位和资源才会萌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威权不会轻易地退让，改变着一切需要更多的人和更大的力量。

很多人开始战斗，压迫下不再只有祈祷和服从。可这还远远不够，改变需要更多人站出来，用呐喊代替服从。

参考资料：

KeepSweet: Pray andObey. (2022). Retrieved 27 June 2022.

https://www.rottentomatoes.com/tv/keep_sweet_pray_and_obey

导演简介

瑞秋·德雷钦（RachelDretzin）是作家、纪录片导演和电影制片人，总部位于纽约布鲁克林的方舟传媒（ArkMedia）的联合创始人。她专注于批判性地探索当代美国生活和文化的电影，代表作包括《乖乖听话：邪教中的祈祷与服从》、《谁杀死了马尔科姆X？（Who Killed Malcolm X?）》、《远离树（Far From the Tree）》等。

瑞秋·德雷钦拥有耶鲁大学历史学学位。自1994年起，她一直在为PBS、NBC、 WNETNewYork、MSNBC以及NYTimes制作和导演纪录片。瑞秋执导和制作的电影曾获皮博迪奖、罗伯特·肯尼迪新闻奖、哥伦比亚杜邦奖、全国有色人种协进会形象奖和艾美奖等多项大奖。

2020年3月8日，在凹凸镜DOC团队中占大多数的女性成员突发奇想创设Aotuwomen专辑。自第一期回顾性的《十六位华语女导演和她们的纪录片》起，我们有意识地与读者一道关注纪录片界的女性创作者以及她们的关注。

从李京霖的《外嫁女》到杨圆圆的《女人世界》，再到董雪莹的《“炼”爱》和戴显婧的《她在家》，女导演聚焦女性，观察自己。无论是韩萌的《遥望繁星》，李可心的《名镜子》还是张杰的《小儿张》，镜头记录着社会变迁。策展人、监制、先锋艺术家……女性创作者们在不同的领域探索。在这过程中，我们也逐渐意识到相关议题的讨论需要各个性别的参与。于是，我们跟随倪化轩让“女她”发声，与卢茨·佩纳特一起聆听贝蒂娜的歌唱。

或许有一天，这个专栏将失去存在的价值，但在此之前，如第一期导语所述，我们依旧把这个版块开放给大家，欢迎补充、推荐和自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