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全球知识雷锋特别报道
本文整理自2021年9月24号在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学术报告厅举办的“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第一期,OPEN 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李虎、黄文菁带来讲座《激进的诗意》,全球知识雷锋线上直播。本文为该主题演讲和讨论环节全纪实,由谢恬怡整理,全长2万字。
“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在能量的合流中,我们希望能够找到可以构筑出一些微妙联结的建筑。”
——李虎、黄文菁
| 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
CAFAa Chinese Architects Cutting-edge Report
“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是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重要学术品牌之一,其宗旨是试图发现并回答当代中国建筑学的重要问题,并寻求中国建筑能为当代世界建筑领域做出的贡献。接下来,该系列将不断邀请董功、华黎、张轲、张利、李兴钢等一批中青年建筑家作为主讲嘉宾,探讨中国当代建筑如何建构、贡献世界当代建筑新思想。
第 一 环 节
OPEN主题演讲
讲座主题
:Being OPEN 激进的诗意

时间:2021年09月24日星期五18:00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报告厅
主持:朱锫
主讲:李虎、黄文菁
朱锫老师开场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 朱锫院长
尊敬的各位来宾、同学们、老师们,还有一贯支持我们学术活动的媒体界的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再次来到中央美院建筑学院的学术现场,参加“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的学术活动。
“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是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重要学术品牌之一,是继“央美建筑系列讲堂(CAFAa Lecture Series)”“央美建筑青年学者论坛(CAFAa Young Scholars Forum)”“央美建筑系列对话(CAFAa Dialogue Series)”、“央美建筑云园雅集”(CAFAa Architectural Cloud Garden collection)之后的又一重要学术阵地。其宗旨是试图发现、反思、并探讨中国当代建筑发展所面临的挑战,以及未来发展可能的方向;是活跃在中国当代建筑创作最前沿的青年建筑家们,用他们自身极富试验性的创作实践,勾勒、映射出中国当代建筑的实验创新的场景和轨迹的前沿报告;是探讨中国当代建筑如何建构、贡献世界当代建筑新思想的学术阵地。
90年代,在王明贤先生的倡导和推动下,中国的实验建筑破茧而出,并在之后几十年间,成就了一大批思想活跃、极富试验精神的建筑师,为中国当代建筑的发展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引领作用。今天,当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新的挑战:全球气候变化和地域文化的断裂的时候,中国当代建筑如何应对?我们内心都期待着中国新实验建筑思想的诞生。为此,中央美院和中国美院两所学校将在今年联手创建“中国新实验建筑论坛”,旨在探索、建构中国当代建筑的新思想。因此,“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央美建筑:中国新实验建筑论坛”将成为中国当代建筑深度学术探讨的两个重要学术阵地。
本期为“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系列的第一期,我们有幸邀请到中国当代著名建筑家、也是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特聘设计导师、OPEN建筑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李虎和黄文菁。再补充一下, “央美建筑: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接下来的几期中,我们将邀请董功、华黎、张轲、张利、李兴钢等一批中青年建筑家作为主讲嘉宾,欢迎大家持续关注、积极参与。
接下来我来介绍一下李虎、黄文菁。他们是OPEN建筑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也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中央美院建筑学院的特聘设计导师。
李虎+黄文菁,OPEN 建筑事务所创始合伙人,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及中央美院建筑学院特聘设计导师。李虎曾任美国斯蒂文·霍尔建筑师事务所合伙人,以及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GSAPP 北京建筑 中心(Studio-X)负责人。他于 1996 年取得清华大学建筑学学士学位,1998 年取得美国莱斯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黄文菁是美国纽约州注册建筑师,美国建筑师协会会员。1996 年取得清华大学建筑学学士学位,1999 年取得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独立实践之前,黄文菁曾任纽约原贝聿铭建筑师事务所资深设计师及理事。
2003 年,李虎与黄文菁在纽约共同创立OPEN 建筑事务所,2008年建立北京工作室。在李虎和黄文菁的主持下,OPEN 完成的代表作品包括:歌华营地体验中心、田园学校/北京四中房山校区、清华大学海洋中心、深圳坪山大剧院、上海油罐艺术中心、UCCA 沙丘美术馆、山谷音乐厅、上海青浦平和双语学校等。
OPEN 的作品在国际上赢得了广泛的关注和认可,曾获得亚洲最具影响力设计大奖、欧洲杰出建筑师论坛建筑奖、美国 Interior Design年度最佳设计奖、美国建筑师协会教育建筑奖优胜奖、加拿大AZ设计大奖、美国P/A 建筑奖、英国 Civic Trust Awards 大奖、德国Iconic Awards 最佳建筑奖、伦敦设计博物馆年度设计提名、WA 中国建筑奖优胜奖、中国建筑传媒奖最佳建筑奖、中国建筑学会创作奖金奖等。
李虎和黄文菁共同著有《Towards Openness》《应力》《OPEN Questions/建筑何为》等中英文著作。
现在我们请李虎、黄文菁为我们讲述他们的作品和作品背后的思想。掌声欢迎。
中央美术学院 罗晶老师主持开场
李虎、黄文菁主题讲座
黄文菁:非常感谢朱老师的介绍,感谢中央美院和朱院长的邀请,让我们做建筑师前沿报告系列的第一讲。
李虎:今天我们俩一起讲,中间如果我们打磕还希望大家多多包涵。不过这其实和我们的工作生活一样,是一种动态的平衡。
新的OPEN Manifesto
黄文菁:我们今天演讲的题目叫《激进的诗意》,这是我们新的manifesto(宣言)。
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世界越来越复杂,各种各样的变化层出不穷。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建筑作为媒介,帮助我们理解和诠释复杂的问题,汇集和建立有意义的联结。我们一直在很耐心地寻求我们心目中OPEN的建筑——构筑出微妙的联结的建筑。这种建筑能够联结我们跟别人,跟他人相遇、交流和共享;能够联结我们跟自然,不只是花草树木,还包括其他的生物,包括海洋、陆地、空气、阳光、我们的生存环境。最终我们希望建筑能够联结我们自己和内在的自我。
想象
黄文菁:我们今天会分六个小章节来介绍五组实践的项目,还有一章是我们自己想象出来的项目。OPEN其实是从想象开始的,是从纸上建筑开始的,是从一些不实际的项目开始的。
我记得卢梭说,“人生而自由,但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想象是我们的自由。这些对未来更好的城市场景、对未来更好的社会生活的想象,是一直支撑着OPEN实践内在的推动力。
李虎:我们早年住在纽约的时候,感兴趣的事情和想的事情跟刚刚搬到国内其实是不一样的。不知不觉我们在国内过了十年,想法又不一样了。比如很早的时候,我们遥远地观望这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和大量的建设,就借用了计算机的术语成立了叫OPEN的事务所。
建筑设计这件事情通常是服务于极少数群体的,99%的建筑是没有建筑师参与的建造。无论是设计还是建筑,我们想可以从其他行业学习到什么?比如当时我们注意到Nike(耐克)已经开始Mass-customization(批量定制),就设想了XYZ住宅系列,一种体系化的思考,可以不断地生长和组合。
2006年我们回到北京之后,因为工作和生活一直没有离开过北京的二环,便开始设想二环的未来。我们当时做了一个项目叫北京二环2049,想象二环公园成为一个环状城市中心的公园的可能性,在里面融入我们欠缺的公共活动性设施。
同时我们也开始研究越来越多的封闭小区的围墙和城市边界的问题。我们设计了红线公园,把边界变成线性的公园,打破城市的封闭性。这是2009年深圳双年展,参加展览的时候,我们把它做成了1:1的装置。
大概两年之后,我们意识到城市服务社区活动设施的欠缺,设计出一种流动的社区活动站,小型的活动站可以服务于小的街区胡同,大型的活动站可以服务新的社区。
去年,我们投稿了深圳自然博物馆竞赛,我认为我们今天没有必要去复制或山寨西方已有一两百年的自然历史博物馆的猎奇模式。我们打破传统的概念,把深圳这个城市看作一个自然博物馆。我们想,如何用这笔几十亿的经费发动整个城市,把城市变成一种体验,建立以自然为中心的网络。
今年我们开始重新研究北京的城市问题,从新城望京、老城安定门的社区着手,考虑北京这个城市如何能成为一个所有人的城市,尤其是年轻人的城市。新城的一个特点是它有很多可以被再利用的空余土地,比如说立交桥,包围着望京的四个立交桥的场地可以解决几万年轻人居住的问题。而在老城,我们同时关注精神层面和身体层面的问题。
黄文菁:这些研究项目、想象的项目,最后都成为刺激我们实际项目的很重要的力量。
复杂的整体
如果说上一个章节是胡思乱想的、天马行空的,下面这个章节“复杂的整体”是有关责任和非常复杂的情况。我跟大家分享两个我们设计的校园项目。
学校非常复杂,有各种各样的功能空间,造价也比较低,通常是建设时间比较短的项目,所以学校设计非常有挑战性,很复杂。
为什么叫“复杂的整体”呢?我借用文丘里的两个说法,一个是复杂(Complexity),一个是面向复杂整体的责任(Obligation Toward the Difficult Whole)。我们有义务要在复杂矛盾之间找到一种平衡,找到一个能够让所有的问题找到各自位置的一个完整的解决方式。
左 青浦平和双语学校                   右 北京四中房山校区
在我们轰轰烈烈造学校的时候,我很希望大家稍微慢一点,多思考一些。学校这类项目确实承载了非常多的责任。我们的用户是小孩子,比如青浦这个学校的使用者是从幼儿园到初中的孩子,如果说一个孩子一直在这个学校上学大概要经过15年左右的时间。学校建筑不仅仅是一个建筑师用来天马行空,用来创造美好形象的东西。学校还承载另外一种功能。在我们建设新城的过程中,一座学校经常是一个新区的核心凝聚力,一个社区的建成也是因为一所好学校带来的许多家庭的聚集。
城市里的孩子跟自然、跟土地离得太远。我们希望把一个人成长过程中非常不可缺少的这部分带回这个学校里。我们做了很大的努力,在有限的土地上,在垂直的维度上制造了很多层的地面。我们把大空间放在了下面,大空间的顶上做成了起伏的花园。我们把学校的教学楼、宿舍连在了一起做成了一个巨构,巨构的屋顶做成了农田,给36个班的孩子每个班一块地。孩子们在这里可以有尽量多的空间可以奔跑,跟植物、农作物接触。
这是我们记录的一些孩子们在学校里的场景。我觉得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他们屋顶上收获的时候,那个时候黄春校长带着同学们在屋顶上种麦子、种菜。每年收获的时候,麦子收割下来还要在操场上把麦子打磨成面粉,面粉在食堂里做成他们的食物。
四中让大家忽然意识到,学习不仅仅发生在课堂里,学习可以在学校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里,比如黄春校长就把他的校长办公室放到走廊里,我们在走廊里创造了很多岛屿一样的空间,他把一个岛屿做成了校长办公室。他是特别好的语文老师,在开放的走廊里上兴趣班的课,路过的同学感兴趣就来听。
黄文菁:四中之后很多新校园出现了,确实这是一个值得建筑师们动用智慧、动用创造力去创造更好的作品的一类建筑项目,但是它确实很复杂,需要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多的耐心。
在四中之后我们看到很多“类四中”校园出现,慢慢地我们开始觉得焦虑,无论什么样的场地,无论什么样规模的学校,大家都把学校做成一个巨构连起来,把操场放在一边,大台阶面向操场。然后,我们就有了下一个项目,青浦平和学校。这个项目跟四中一样,它开始是一片农田。
李虎:我们这代建筑师是很有幸地工作在一个剧变的时代,我们无法忽视这个不断变化的城市。可能20年之后,我们的城市就逐渐稳定下来了,我们会趋同于其他地区国家的一些建筑师的工作模式。所以在今天,你一定要去在乎,去感受你周围在发生的变化。
黄文菁:我们在设计这个学校的时候其实并不知道周围在发生什么,但是跟四中一样,学校往往会比其他住宅建成得慢一点。等我们建成的时候,周围的城市已经建起来了。而这个学校又是新城区一个非常重要的能量节点。在周围同质化的住宅区中,学校作为一个异质的建筑群存在,是非常有意思的。
做青浦平和校园的时候,我们特别想打破之前四中的范式。我们在办公室里构想了非常多的方案,在30多个不同的方案,最后李虎选了一个最难的方案。在一个既有幼儿园,又有中学孩子的校园里,我们希望它是一个更亲切、更小尺度的校园,而且随着孩子成长和不同的时间变化,他们会从一个房子到另外一个房子经历不同的空间,像生活在一个村庄一样。就像非洲谚语说的,养育一个孩子需要一个村庄,我们希望把这个学校设计成一个尺度更接近孩子的聚落。我们把建筑、景观和操场场地都看成了相等的元素,再加上理性的组合,设计出最后的状态。
上海的青浦是一个水镇,周围有非常多的水系,气候也更加温和一些,不像在北京课间的学生们只能在走廊里活动,在上海的孩子们有更多的机会在室外活动。
视觉艺术中心
体育馆、游泳池和食堂
李虎:我们认为传统校园的魅力是它有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类型,有它的复杂性、丰富性和时间性在里面。我们试图尝试把时间性、复杂性、丰富性融入设计里。也许等我们整个社会稍微慢一点的时候,我们校园真的能变成我们期望的样子,并非一下子就建成的。就跟当年的清华校园一样,很多建筑师都参与,慢慢地,我们城市会变得更加丰富。
个性与节制
李虎:回到早期的想象,那个时候对批量定制的兴趣,就是我们如何把现在新技术下工业设计和制造的一些概念学习并应用到传统僵化的建筑体系里面去。
五六年前(2014-2015年),我们碰到一个比较有趣的机会,一个售楼处的项目。售楼处代表了一类中国非常普遍的建筑类型,它的寿命很短暂,却大量地出现。怎么应对这种建筑带来巨大的浪费?我就想为什么这个建筑不可以是一个被重复利用的状态?在重复利用的时候,它可以演变成不同的形态,适应不同新的场地和需求。
回到早期,我们对批量定制(mass customization)背后很多数学的奥秘、科学、自然现象背后的事情感兴趣。我们将一个单元的模块不断地拼装演变,重复地去使用,产生新的可能性,在建造上把它单元化、模块化。我们甚至给业主画了一张类似宜家一样的拼装图解,讲述了一个基本的构造单元怎么一步步组成建筑的体系。
在杭州的钢构厂房里,全部零件被生产出来,打样实验成功了以后批量生产,运到现场。从地面到结构到幕墙体系到内部,从外到内,这差不多是过去十年间建造的房子里精度最高的,精度到毫米级的。
黄文菁:其实设计是可以拆了重新拼装的。
2018年我们受邀参加了原研哉先生组织的House Vision未来生活大展,10个建筑师设计师和10个企业的合作,去设想一下未来居住的可能性。那就回到对当下生活的观察,回到人类生活足迹对未来的影响。我们想,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设想一种更加极简的生活。但是极简不是回到瓦尔登湖边的小房子,而是把它放在未来的生活模式下。
我觉得它要比柯布的小屋要小,我们最后定到2.4m×2.4m这种尺度。我们这个项目合作的企业是小米,小米当时的黎总提出一个想法,说我们能不能设想一下火星的应用场景。火星面临的问题是支持生命的资源近乎为零,当你可携带的物资极有效的时候,就要去设想,不仅是空间极小的问题,而是资源、空气、食物、水尽可能多的循环利用的可能性。
最后是方体和球体结合在一起,方体相对固定,球体可变,分别承载身体与精神的需求。
黄文菁:一个是设备部分,我们的洗衣机、灶台、冰箱,另外是球体这部分,可以充气,可以收缩,它是我们生活的空间和净思的空间。
李虎:跟小米的合作过程对我们来说是很有趣的学习过程,让我们了解到产品的进度是什么,以及产品研发的时间有多长,投资有多大。但我们还是抛出了一个产品概念的极端挑战,我们现在所熟知的不同的生活产品,是不是可以被联结在一起,里面的能耗、水、空气进行一种理论上的无限的循环,成为一个全新的产品,也打破了产品与建筑的界限。
黄文菁:之所以叫Mars Case,因为它像一个皮箱(suitcase)一样,是可以关上的,气泡充气的部分可以收缩起来,运送的时候是个长方体。
李虎:球体的部分是我们在艺术家工作室做的,以艺术家做雕塑的方式来做的玻璃钢外壳。另外一部分是小米的打样工厂,完全机械化地打样,两个组合在一起刚好跟我们的概念不谋而合。它最后在展览的时候不只是一个1:1的原型,更多是环绕它做的公共教育展览。
这个展览讲的是什么故事呢?当人类已经把自己逼到不得不移民火星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审视一下当下的生活。
模糊的边界
黄文菁:现在各个专业之间领域越来越交叉,边界越来越模糊,我们这里在探讨的是公共文化机构的边界。
大多数人都比较熟悉,这是纽约的MUSEUM MILE博物馆一英里,这一英里上有纽约众多非常著名的博物馆,从大都会博物馆到古根汉姆,到犹太人的博物馆,有很多大型的精英的文化机构。我觉得它们是一类非常明确的建筑类型,有很高的墙,很明确的体形,会让你惊叹。但是他们服务的人只是这个城市里一小群很精英的文化人士,或者是打着飞的来的游客。
我们所面临的情景特别不一样,比如说MUSEUM MILE上的机构基本上先有收藏家、藏品,有机构才有建筑,建筑不断扩张。而我们在中国实践中面临的情况经常是相反的,我们还没有机构、没有藏品,但我们要盖房子。没有真正的用户,你怎么做?
左 上海油罐艺术中心                             右 坪山大剧院        
我跟大家分享两个我们的项目,上海的油罐艺术中心和坪山大剧院。
这是一张老照片,油罐艺术中心所在的场地是之前黄埔江畔的龙华机场。龙华机场很久之前就不再作为机场了,这个厂区荒废了很久,之前是接近寸草不生的状态。
我们很幸运在策划的阶段就介入了这个项目,关于如何复兴这块江边的场地,我们做了很多探讨。大家觉得现在艺术是一个能吸引人来的催化剂,但不能只有艺术,我们认为还需要有不同的生命,除了艺术之外,还应该有自然、有植物,有不同的动物比如说会唱歌的鸟、昆虫,在这里形成生态系统。
我们做了很多的研究,赋予每个罐不同的形式。有些罐里插入了方形的体量,直的墙能展览艺术品。有些罐留空,比如说三号罐,它就是原来的罐,基本上除了安全的处理,没有做别的事情。它会被用来做大型的展览。还有一个罐被我们插入了一个像鼓一样的体量。它的下面是酒吧,上面是LiveHouse,作为这个艺术中心运营的空间。
左下角是个留空的罐,这是它做第一个展览时候的状态。从右上角的那个照片,能看到圆形罐的那条缝,就是光线从圆形的天窗下来,把这个罐打亮。因此这个缝是非常重要的,让这个结构能够成立的。这些油罐虽然本身很厚,由于结构工程无法判定它有什么样的承载能力,所以它要求我们新建的任何结构不能触碰到这些油罐,这条缝就是我们新建建筑和油罐之间的缝隙。
水泵房改为独立画廊
通过我们这几年的观察,发现油罐有各种各样的空间,容纳了非常多的活动。艺术的活动是什么,它的边界也在不断地被重新的定义。大家可以看到这里面发生过的各种不同的展览和活动。
这张照片很明显,大家很难找到我们的项目在哪儿,除了那几个罐。我们特别有意地把建筑消失掉,大家能够看到、读到的就是这些工业的遗存巨大的油罐和起伏的公园。
结果就是很多市民把这个当成一个休闲娱乐的场所。在社交媒体上,我们会发现每个人都是艺术家,会有很多特别稀奇古怪的自己的创作。这个机构的边界非常模糊,你说不清楚从哪儿开始是艺术中心,从哪儿开始是城市生活,我觉得它们完全融合在一起。市民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就走到了这个艺术馆里。
这个是坪山大剧院,这也是一个深圳的新区文化中心的项目。我们当年分析了很多国内的大剧院,发现剧院核心的部分很像,但是外形千奇百怪,非常夸张。我们想是不是可以做一个不一样的事情,就是把这些戏剧性、精彩和复杂的部分从建筑的外面转移到内部。
上面是核心大剧院的空间,我们围绕着它增加了向公众开放跟演艺相关的功能。在剧院的室内,我们做了一个既不对称的又对称的观众席,演员可以从上一层的观众席一直走到舞台上,这可能创造出不同的表演的可能性。
黑匣子剧场
左边是一个黑匣子剧场。其实是我们把原来任务书里要求的排演厅变成了黑匣子剧场,现在它是整个剧场里使用最多功能的一个空间。
这个大剧院不仅仅是让人去看戏剧,它其实成为了像社区活动中心的地方。在深圳炎热的气候下,这个大悬挑提供了非常舒适的有阴影、有空气对流的地方,大家在这儿做他们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们还创造了一条步道,让没票的人也能够蜿蜒地穿过这个剧场,在这个剧场里我们隐藏了一个公园。
李虎:郎朗去年做的《哥德堡变奏曲》的全球首演在这个剧院里面,在某个采访中,他说我去过全世界各种各样的剧院音乐厅,头一次在这里发现屋顶居然有一个花园。所以我更加觉得建筑的丰富性是在内部的。建筑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何给城市带来关怀,剧院的戏剧性发生在哪里,这些可以称得上是建筑内容的丰富性。
脆弱的平衡
黄文菁:这个可能已经没有不新鲜了。大家都知道,由于人类最近几百年的过度干预、过度破坏,我们所生存的这个蓝色的星球已经面临越来越加速恶化的生态危机,所以对我们所从事的职业,建设改造地球表面这样一个职业,我们怎么能在这样脆弱的生态环境下谨慎的建设,不去做更多的破坏,而是通过建设来达到一种平衡,或者把这个生态变得更好呢?
左:UCCA沙丘美术馆                              右:冰山与海
李虎:这是两个在海边的项目,一个在北方的海,一个在南方的海,一个有幸建成,一个不幸没有机会建成,它们都在讲一个类似的故事。
在中国,沙丘可能一直没有得到法律上的有效保护,导致它所剩无几。中国全部的海岸线大部分已经消失了,非常遗憾。我们项目所处的昌黎的黄金海岸,就是一个比较少有的北方海岸沙丘。
李虎:在沙丘美术馆的设计中,海跟沙给我们很多启发。我们一直在不同地方的海边捡一些形状不完美的物体。早期的草图跟最后建成的形态还蛮接近的,其实这里融入了很多的想象,从远古的居住模式、早期发现艺术的洞穴,最后我们决定把这个艺术空间建在沙丘内部,建成之后开始恢复沙丘的生态。
穿出沙丘表面就是一些天窗,看似很随意,但其实每个天窗的造型都跟太阳的运动轨迹有一个非常精确的关系,如果把每个空间看作一个细胞的话,每个细胞都有独特的天窗。
特别有趣的是,这些建造工人的家就在周边村镇。我去过各种工地,这是少见的可以看到工地工人微笑的工地。他们很舒服,上班很幸福,喜欢他们做的事情。他们都是工匠,祖上是做船的,后来不做船了就做葡萄酒桶,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做木板是很自然的事情。
这个房子几乎是全部手工打制的,幕墙也是一样,一块玻璃也要现场实测,包括安装的方式。我也亲自参与了手工打磨。混凝土并不完美,它的表面看起来非常粗糙,可是保留了工人挣扎和动脑筋的痕迹在里面。
黄文菁:而且这都蕴含了他们的建造逻辑,他们用他们的智慧把这个几何形体给造出来,用他们可以用的材料。
李虎:不完美,但这是这个时代留下的一个记忆。
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在油罐里也出现了。它是一个非典型的美术馆空间,加上它所处的很独特的自然环境,吸引了很多年轻一代的艺术家,为沙丘做定制的装置,根据空间来做艺术创作,当然也会有其他的类型的活动在里面发生。
这个作品更重要的意义是它通过建造来保护了这个沙丘。
李虎:冰山与海中,我们投入了大量的热情,把我们对海洋的理解,对今天生存环境的理解,对博物馆本质的一些思考,融入到这个作品里面。也尝试在一个短期的国际竞赛里面跟非常多跨国的各领域专家合作,而且是在疫情期间完成的作品。这个场地在深圳最东边,目前为止还是被建设影响相对较小的自然环境。在看似被保护很好的状态里面,周围有核电站,有最大的化工厂,其实这个场地是非常脆弱的。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怎么去做一个海洋博物馆?我们自然而然想到了冰川。人类的足迹已经在影响冰川发生一些不可逆转的变化,进而影响我们的全球。在一个博物馆的项目里面,我们把视野放到更大的周边的环境重新去设计海岸线,从人工性的海堤回到更自然的海堤状态,我们尝试把一栋建筑做成一个有生命的,让它的呼吸跟周边的水联结在一起,通过这种方式真正融入到周围的环境里面去。
水是海洋博物馆最核心的一个议题,水在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展品,而是整个区域性海水、淡水、周边红树林的一个生态系统,建筑通过这种手段被编织到周围环境里面去。
黄文菁:这个地方还是深圳台风登陆的地方,我们想把这个建筑尽量的暴露在台风干扰之下,体形降低到最小。
李虎:这个设计分为两部分,其中一个部分是人造内海下面非常适合展览功能的平层,在这里可以不断变化的展览内容。我们跟博物馆顾问dUCKS scéno一起花了非常多的精力研究展览空间的设计。这是关于水的故事,水的不同的形态,汽态的、液态的,海水淡水和固态的冰,以及在这些水的状态中的体验。
觉知与精神
黄文菁:最后一个章节“觉知与精神” 回到我们作为人自身,我们自己的感受能力,我们的觉知,我们的精神的需求。除了被互联网上各种图像刺激到审美疲劳的视觉之外,我们还有别的知觉,我们有听觉,我们有对温度的感觉,我们有对触感的感觉,我们有意识,在我们很多项目里希望去探寻的是一种怎么能跟自己的精神,跟比我们宏大的多的宇宙自然建立起一定的关联。
左:山谷音乐厅                       右:时光塔   
李虎:山谷音乐厅项目的任务书很简单,“室外音乐厅”,就5个字。我们通常可以感受到视觉的空间,但并不清楚什么是听觉的空间。听觉空间可能是一种非常东方的空间,它似乎是无形的。
这是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从声音出发来设计一个空间。当然我们做了很多的研究,包括早期音乐表演的形态,还有萨尔茨堡每年都做的山洞里的音乐节。声音在空间里有不同的状态,收集然后反射,在里面混响,刚刚好也对应在这个音乐厅里面不同的状态。在非常安静的独处时,我们去听大自然的声音,一个社区汇集在一起时,我们有小型室内音乐会,还有大型的户外摇滚现场。
这个音乐厅即将投入使用,但还是要去现场感受才能真正感知它。我们很多作品都很难通过摄影来捕捉。它不只是一个简单有机的几何造型,里面依然有秩序的存在,也有一种很难表达的神秘莫测的氛围在里面。
这个项目不只有粗糙的近乎粗野主义的混凝土,它很粗野,也很精确。里面同样有非常精确的可以触摸到的铜的和不锈钢的构件,以及很多可以被仔细观察的丰富的细节。
大概跟山谷音乐厅有关,我们有机会被邀请在烟台海边去做一个项目,这次任务书只有2个字——“地标”。这是在烟台的开发区,其实是中国最早的一批开发区,一个还在不断地发展建设的区域。但是我们眼睛所见到大部分这些建筑类型不是居住的,就是生产的建筑,缺少文化娱乐这些设施,我觉得这是中国城市非常普遍的一个问题。
地标可以是什么,它能否不是空洞的雕塑,不是简单的观景平台,而是有内容的,成为这个新区所需要的文化设施。我们所熟知的展览的功能、音乐厅的功能、图书馆,是每个城市居民都需要的。我们把这些东西植入到一个地标里面去,同时地标利用这个机会建立跟世界的联系,跟宇宙自然的联系,把我们在忙碌的生活里面失去的仪式感重新带回到那里面去。它像一个巨大的日晷,去建立跟太阳、24节气、潮汐的联系,这些联系也成为建筑几何造型的依据。
黄文菁:这是我最喜欢的这个项目的一张图片,我觉得面对浩瀚的星辰和大海,人既不是特别伟大,也不是特别渺小。我们盖房子不仅仅是为了遮风避雨,如果建筑能够让我们跟我们自己内心的情感,跟这个更宏大的宇宙发生关联,我们的工作就会更有意义,我们可能一直在寻求这种意义。
尾声
李虎:结尾又回到最近写的宣言,为什么这个题目叫《激进的诗意》,我相信今天整个世界范围内的建筑学科实践,不缺少激进的东西,也不缺少诗意的东西,但是缺少激进和诗意的共存。当下各种媒体有大量美丽的物体、建筑的涌现,可是多多少少缺少一种力量,我们今天处在这个时代需要力量去推动一些事情的改变。
我觉得建筑需要神秘性,同时应该是谦逊的,可以看到我们很多作品抛出一种观念,它应该是适度的、谦逊的,包容的,它提供一种关怀,给每一个个体的关怀。建筑不需要彻底完成,我们这里有很多作品,无论是油罐,还是坪山,即使已经投入使用了,也没有真正地完成,还是不断地变化和填充里面的内容。建筑需要幽默一点,需要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最后,建筑需要放松一些,无拘无束一些。
建筑很难用语言表达,它会讲述自己的故事。谢谢大家。
第 二 环 节
嘉宾对谈
时间:2021年9月24日星期五19:00 – 20:00
地点: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报告厅
学术主持:朱锫
学术对谈主持:王明贤
对谈嘉宾:青锋、刘文豹
OPEN的建筑实践,是先锋性的,也是东方式的、漫步式的,关乎内在的体验。

在OPEN最近的项目中,沙丘美术馆、山谷音乐厅和冰山,它们将岩石的体量、光线、太阳这些自然神学元素渗入,带我们走进一种海德格尔的“诗意”,一种回到更原初的看待事物的方式。
OPEN,作为一种理想是值得一直去追求的,我们永远不可能抵达终极的答案,但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满足停留在某一个地方。
……
朱锫老师开场
确实很精彩,我觉得我很骄傲,不仅仅是为你们俩的作品骄傲,还有就是我作为一个老师骄傲。你们俩曾经是我的学生,特别是文菁。欢迎来美院接着执教,我也觉得老师的职业是非常伟大的。
稍安毋躁,我们刚刚完成第一个环节,我们开始的第二个环节是拷问环节,我们会有一个对谈,跟这两位先锋建筑师有思想的碰撞。
我们现在开始抓紧时间来介绍一下对谈嘉宾,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客座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王明贤先生,刚才我谈到王明贤先生是中国实验建筑的倡导者,今天也作为学术对谈的主持。第二位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系副主任青锋先生。还有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副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研究生部副主任刘文豹先生。请大家上台,我们开始对谈环节。
王明贤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客座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与艺术史学者
李虎跟黄文菁的演讲确实很精彩,原来我就只听过李虎的讲座,没想到黄文菁讲得更好,今天是郭靖和黄蓉一起上阵,挺精彩。
他们今天讲的题目,“何为诗意”是很难讲的,到底是海德格尔所推崇的“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诗意,或者是艾略特的《荒原》中残酷的诗意。但是我觉得他们很巧妙地利用他们的建筑语言,利用生活把时而激进,时而不那么激进的诗意解释的很好。
正如朱锫院长说的,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是央美建筑又一次很重要的学术品牌,而且长期要坚持下去的,会邀请中国最杰出的中青年建筑师共同来讨论中国的建筑问题,反思中国建筑的未来,讨论中国建筑如何为世界建筑做出自己的贡献。“央美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应该是极其重要的,而且我觉得这个重要性可能不仅仅在央美,可能是对整个中国建筑界,甚至是世界建筑界会产生作用。
比如说在25年前,也就是1996年5月18号,当时我们组织了一个中国南北建筑师对话会,在深圳、珠海跟广州召开,当时参加的就有张永和、王澍、马清运等,还有艺术家隋建国,还有文学界的大家李陀、余华、张旭东等等,这实际上是中国实验建筑的第一次聚会,推开了整个中国建筑新的面貌。说到1990年当时包括张永和、王澍、马清运当时都还没有建成的建筑作品,但李虎他们现在已经有这么多的建筑作品,实在不可想象。再有就是现在三十多岁的建筑师,经过5年、10年、15年,他们会是优秀的建筑师,影响着中国建筑的发展。
我想我们今天又是重新开始,这批中国新的中青年建筑师将翻开中国建筑新的一页,今天的历史意义应该说非常重要,我请大家记住今天,就像在25年前,我们几个朋友在广东开的那个会,后来在建筑史上都要提到那次会议,我想我们今天央美第一次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可能也会写进历史,改造历史。
刚才听了李虎跟黄文菁的报告,我们现在想请建筑历史学家讨论,现在有请青锋。
青锋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教授,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系副系主任
非常高兴来参加这次活动,非常感谢朱锫院长的邀请,李虎和黄文菁是我的师兄师姐,我比大家更早关注他,我1996年入学你们刚好毕业,确实没有在校园里碰到过,但是我在大四做旅馆的时候,桌上放的参考方案就是李虎的方案,当时是一个传奇中的名字。其实从那个时候起,我确实一直在关注他们的作品,当然他们回国之后有更多的机会去接触。
对于OPEN的作品,我自己也做了一些研究。这个还是有一些难度,因为OPEN这个名字特别油滑,OPEN意味着什么都可能,什么都可能那怎么研究,那就意味着不具有任何的确定性。不过这种不确定性也有一定的好处,比如我教现代建筑史,我在课堂上提到最多的中国当代建筑师就是他们,从刚才他们展示的作品中可以看到,他们有很多作品可以和现代建筑史去产生关联,比如他们四中校园可以联系到60年代的Mega-Structure,甚至更早的Team Ten的毯式建筑,比如火星的项目可以联系到理查德·巴克敏斯特·富勒(Richard Buckminster Fuller)为NASA做的月球的项目,所以有很多可以产生关联的地方,我们可以不断地在课程的进程中用他们的项目去参考。
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为什么这么多建筑师偏偏他们的作品会有这么多关联呢?我想是与他们强烈的现代主义特征,以及更为内在的,具有启蒙色彩的立场有关。今天OPEN用“激进的诗意”这个词对自己进行总结,我觉得这个词非常准确。分开来看,激进这个词其实有各方面的意义,但这个词对我可能有些特殊的感触,因为我在读博士的时候写的论文是关于功利主义,英国18世纪产生的一种伦理思想,而这个功利主义当时就被称为一种哲学激进主义,为什么激进呢?是因为功利主义者认为自己掌握了道德与法治的真理,自己了解了所有的一切,所以他可以推行一些非常激进的社会改革制度,可能大家最熟悉的是福柯所说的Panopticon(圆形监狱),其实功利主义者想要改造的不只是监狱,而是整个社会体系。
所以在思想史上,激进这个词更多的跟启蒙运动有关联,启蒙运动他认为自己掌握了世界,所以他可以推进一些激进的变革。我觉得激进这个词用来概括OPEN很多早期作品的特色非常贴切,我之前写过一篇文章,谈到他们的启蒙色彩,从他们最早的开放建筑宣言就可以看到一种强烈的要去改造社会的意向,这个是启蒙运动非常典型的特征。我们之所以可以不断地找到现代建筑史上和OPEN作品的关联,就和改造社会的理想,以及所采取的手段,比如对公平、分配、效率、正义的关注等等。这些事都是可以在他们作品中找到的持续性的线索。所以这样一种激进和启蒙的思想是有关系的。
最近我也在观察他们一些新的项目,我注意到在这些项目中第二个词“诗意”,会有更强的关系,刚才王明贤老师说的对诗意有不同的理解,我个人更为熟悉的是海德格尔对诗意的理解,我在很多场合提到诗意千万不要理解为诗情画意,海德格式说的诗意是我们回到更原初的看待事物的一种方式。
相比什么更原初呢?海德格尔在他的后期哲学中说的很清楚,我们应该比启蒙有一种更原初的视角,启蒙理性本身有一种特定的视角,我们今天很多时候把这种特定的视角看作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海德格尔告诉我们这些并不是天经地义的,我们可能需要回到这个视角之前或者是超越这样一种视角去看待事物。针对他们之前的沙丘美术馆,我也写了一篇文章,讨论沙丘的特征,我提到了法国诗人瓦莱里写的一篇文章《尤帕利诺斯:或建筑师》(Eupalinos:or, The Architect),他在文章中提到海边捡到的物体很有趣,因为它有一种模糊性,既有某种内在的肌理,海边的物体通常被波浪打磨,具有内在地逻辑,但是又不太清楚这个逻辑是什么,这么长时间打磨有一种神秘感。瓦雷里这篇文章告诉我们这样一种神秘感可能是更原初的体现这个事物的多样性,而不是我们用一种科学的单一视角去分析它。
其实在OPEN最近的项目中,不管是沙丘美术馆、山谷音乐厅,包括冰山,以及最近烟台的项目,可以看到很多我们通常归于一种直觉性,或者是神秘的因素渗入进来,不管是岩石的体量、光线、太阳的角度,这些在以前被认为是自然神学的这样一些元素渗入进来,这个明显和他们以前偏向启蒙的立场是存在一定冲突的。但如果我们接受海德格尔的观点,就会认同启蒙只是一种视角,我们可以超越这种视角,我们可以挖掘另外一种更原初的更具有多样性可能的视角,可能事物会呈现给我们不同的观念,或者不同的一种样貌。所以我觉得他们的近期作品的“诗意”体现的是这样一种偏向于海德格尔的立场。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其实诗意本身也确实是挺激进的,激进的程度倒不是在于我要改造社会,可能用沙丘美术馆,或者说山谷音乐厅,不可能直接去改造社会,但是它可以改造我们的观念,改造我们去看待不管是山谷、山丘,看待音乐,看待艺术,包括看待建筑的这样一种观念,这种激进可能会带来另外一种变化。
刚才文菁提到的最后一张照片我也非常有感触,在星空下他们的建筑闪耀着光芒,让我想起了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康德所说的,世界上两种事物你越想越觉得敬畏,就是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心中的道德当然是指待人,当我们越发去思考这些问题,你会发现我们的理解是非常有限的,但如果我们超越自己的限度,我们可能会发掘更有充沛的可能性。
虽然说OPEN这个名字有一定油滑的程度,但是我觉得它作为一种理想是一直值得去追求的,我们永远不可能抵达终极的答案,但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满足停留在某一个地方,而是会不断地去探索更多的可能性。所以这样一种OPEN我觉得不管是做建筑、做研究,或者是同学在学习的时候,也应该去保持的一种最理想的态度,这就是我的一点想法。
刘文豹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副教授,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研究生部副主任
非常荣幸,今天听到精彩的演讲。OPEN的作品充满张力,富有想象力。我的感受有两个方面,第一方面OPEN的建筑创作是先锋性的。我注意到在演讲的时候OPEN很少提一个词,叫做“艺术”,好像在其他场合他们也不太提它。我认为这里并非缺少艺术的态度,OPEN演讲时提的比较多的是“城市”和“生活”这两个词。我们一般理解这与柯布西耶的创作密切相关。
但我想讨论的是另外一条线索,既来自“苏俄前卫建筑”或“构成主义”的观点。大概在十月革命之后,苏俄前卫的艺术家和建筑师们希望像缔造崭新的社会主义国家一样创建一个新的艺术王国。他们反对19世纪保守与固化的艺术模式,追求一种更为开放的、现代理念。他们提出要打破艺术和生活之间的界限,希望两者能够融为一体。尤其在新生的社会主义国家,传统资产阶级的画廊艺术已经死亡,而新的、时代的公共意识蒸蒸日上。这既体现在新兴的工业技术上,又表现于公共的、集体化的城市日常生活当中。苏俄前卫的建筑师们不仅为工业化创造出新的、有力量的形式,而且也致力于实现城市与空间的公共性以及社会平等。
从OPEN的建筑创作中,我看到他们所关注的,或者说先锋性所在之处,就是“日常生活”。建筑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形式审美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与生活紧密相连。建筑改善我们的环境,它塑造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说是社会关系,它最终将影响我们每一个人。我想OPEN的先锋性就体现在这一个方面。这一传统,也许源自苏俄前卫建筑,或者说是对现代主义先锋性的继承与发扬。如果要将它与今天讲座主题相对应的话,我想也许就是“激进”这个词。它体现了OPEN建筑事务一贯的态度——社会关怀,这也是OPEN潜在的艺术观。 
另一个方面,OPEN演讲当中经常提到“自然”这个词。我们可以看到OPEN的建筑向自然环境开放——建筑体量被解开之后,室内外环境融合起来。OPEN的作品一贯体现这种特征。从“歌华营地体验中心”开始,到今天演讲的最后一个作品,人与自然环境、建筑的室内与室外相互交融。此外,OPEN对自然的态度也体现在“可持续发展”这一点上。通过运用当代的技术手段,在人工与自然之间取得平衡,从而让建筑与外部环境相得益彰。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责任心。 
不过,我想也许用“东方式的漫步”这个短语来替换前面说的“自然”更为恰当。在OPEN的建筑作品中,你能看到——无论是人与建筑也好,建筑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也好——都是在不停漫步的状态当中展开的。使用者漫步于建筑,在不同的高度、面对不同的方位,从而获得身心的体验。这种漫步将建筑内部与周边环境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这种漫步的方式——我意识到它具有一种东方性——是放松的、没有目的性的,是一种与自然逐步融合的过程。
以往我对OPEN的建筑作品了解并不深入。然而从2017到2018年开始,即OPEN建成沙丘美术馆,还有山谷音乐厅这类作品,我意识到OPEN的东西开始呈现出一些新的品质。如果我们还是在“漫步”这个语境下,我们看到在这些作品当中人的脚步逐渐放慢了下来,缓缓地停了下来。当然这些建筑的规模相对较小,功能简单。但我想说,建筑师让人的脚步放慢,却有意识地调动起人的感觉器官,它将人对环境的感知过程进行放大。人的脚步虽然停了下来,但是人的运动感并没有停止。当你在沙丘美术馆中,即使脚步停了下来,但你会听到空间在回响,你会看到阳光透过顶部的窟窿在墙面上留下光影,你会静下来感受弯曲的光影在缓缓变化,你会觉得时间在一点一点流失。这是一种东方式的感知,一种对动态环境的感悟。在上述作品当中,这种体验尤为清晰。它让人察觉到一个动态的世界,它在缓缓地、微妙地变化,尽管此时人已经停步。
所以,我认为OPEN的另一个特征就是“东方式的漫步”。从初期无目的性地、自由自在的漫步,到近期让人放慢脚步,静静地感知这个动态、变化的世界。我对这一点的认知是基于两年前的一场讲座。两年前,李虎先生和黄文菁女士邀请了一位美国建筑理论家耶胡达•赛峰教授来北京考察,而且很荣幸耶胡达•赛峰也在央美做了一场演讲。耶胡达•赛峰是当代一位非常有影响力的建筑理论家,一个犹太人,但是国内介绍不多,大家不太了解他。耶胡达•赛峰做过不少重要的建筑理论研究,例如他编著过密斯•凡•德•罗、阿道夫·路斯等的专辑。尤其是在早年,在他年富力强的时候,大概是上个世纪80年代末吧,他率先在英国建筑联盟学院策划了一场展览,关于一位美籍的犹太艺术家、建筑师弗里德里希·基斯勒的回顾展。这位犹太人艺术家、建筑师对二十世纪末至今的当代建筑创作影响深远。
我关注弗里德里希·基斯勒的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作品体现了一种独特的东方气质。作为一个犹太人,基斯勒在上个世纪60年代创作了“无止尽住宅”实验作品。该作品不同于传统西方静态的空间范式,它追求一种不断流动,没有边界,往复循环的空间观念——一种东方的时空观。我对此充满兴趣。我也意识到,OPEN的创作也许是有意识地或者无意识地探寻和表达这种古老的东方时空观。
通常我们说到东方建筑或中国传统建筑,人们往往会想到白墙灰瓦、竹棚茅屋等形象。然而OPEN却是以一种激进的方式诠释和演绎这种古老、久远的东方观念。它来自人类内在的空间体验,它是人在向外在的宇宙倾诉,同时也是向对内心的自我表白。正是这些作品,我对OPEN的创作理念有了新的认识。也许,这种体验恰好对应了今天讲座主题当中另一个词——诗意。
OPEN的建筑实践,具有上述两个方面的意义:一种是先锋性的,另一种是东方式的、漫步式的、内在的体验。
最后,我想向OPEN两位建筑师提个小问题。在2017年前后,在相关建筑创作的时候是否发生过什么?在建筑创作当中,在作品表达的过程中是否与以往有所不同?我认为OPEN的作品当中包含两种不同的体验范式:一种是漫步式的,轻松自由;另一种是停下脚步,细细评味。尤其是在山谷音乐厅这类作品中,需要人积极地感知,沉浸式地体验。它不是出自分析式的方法,它需要体验者打开个人的感官。这一类设计在构想与手法上应该与以往有所不同,请说说你们的体会或者认识。
黄文菁:这个问题最好李虎来回答,我先抛砖引玉。
这不是第一次我们听到这个问题,山谷音乐厅和沙丘这两个建筑好像跟我们做的其他的差别比较大一些,以前也有人问是不是有发生了哪些变化?我觉得从我们自己而言,除了我们长大了一点,生活经验多了一点,变化是持久的,但并没有巨大的变化。
可能是像我们那些胡思乱想的畅想,当有不同的机会出现的时候,他们会以合适的项目的方式呈现出来,所以从我们自己的思考上我觉得是持续进行的,但没有发生突变,只不过我们可能得到了不同的机会,然后有机会在很特殊的环境里,不管是沙丘还是山谷,在很特殊的环境里做比较特殊的一个任务。如何去对待这个特殊的任务?我觉得是导致这个结果的原因。
李虎:文菁回答得很准确,我没有太多要补充的。实际上的情况就是我觉得没有突变,但人都是在不断变化的,世界也在变化。但是什么变了?是任务变了,我们写的宣言里面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相信的一件事情,就是每一件事情,我把它当作一个任务,都有它那种隐藏的线索,我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就是捕捉那种线索,用我们的方式表达出来。可是每个作品表达的方式不同、表达的内容不同,可是背后的想法都是一贯性的,我们对自然的态度,我也很感激二位老师解读到的可能我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恰恰那是潜意识的,什么在变呢?也许我们的创作至少是我自己变得越来越无意识、不自觉,或者是回归直觉的表达。但我们所关心的事情其实真的没有变化,关注环境、资源、社会,关注人和人之间需要被联结在一起的状态,这些都是我们关心的事情。
黄文菁:我觉得可能关注的内容跟我们所处在的时间、地点面临的问题还是有关系的,我觉得所有的建筑学生在某一个阶段一定都关注过技术,关注过怎么样用技术来解决大量建造,来解决大多数人的问题。我们以前在跟纽约的朋友聊天的时候,一个新加坡的同学就说,好像每一个人在自己的不同阶段都关注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可能很多时候你在持续思考,同时你在不断地受到周围环境的刺激、你面临的问题的刺激,你会再关注到更多的内容上。
王明贤:刚才两位建筑历史学者对你们的作品做了全面的分析,我还是想听听你们的回应。
黄文菁:我觉得跟建筑理论家们讨论是我非常享受的事情,经常让我看到我没有看到的自己,是怎么面对这件事情。我们跟青锋聊得还蛮多的,上一次在这个报告厅里碰到青锋,我问青锋现在学校里教什么建筑理论呢?我们上学的那个年代、留学的那个年代已经后现代过去了,Peter Eisenman这些人把哲学和语言学引入建筑,斯蒂文·霍尔在谈现象学。大家试图用建筑之外的理论来阐释、来解释、来指导建筑,其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也在追问,现在的建筑实践以什么样的理论来引领指导的呢?我发现没有,上次青锋跟我说他在关注的是意义,我觉得就像开了一个灯一样,确实是,基本上90年代之后,除了Greg Lynn那些人短暂的研究Parametrics和Intricacy这些之后,就没有听的很清楚的建筑理论的声音了。
在我们回国实践的十多年里头,跟青锋我们在不同阶段的对谈,让我看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有时候我觉得青锋看到的是比如说最早在谈重塑机构,讲现代主义,我有时候觉得理论家会倾向于给你贴标签,这样才好解释好理解。我觉得困难的就是我们自己解释不清楚自己。什么是OPEN?这是我们特别困惑的一个问题。李虎经常说咱们必须把这个事想清楚,我觉得这个事我们会慢慢稍微清楚一些,但永远得不到一个绝对的答案,至少我们没有一种形式语言具有很强的辨识度,所以很难让人说什么是OPEN的东西,我觉得从我个人而言,我愿意它保持一定的模糊性、开放性,让我们有不断地尝试新的可能性。
刘老师刚才说到的也是我们不断在纠结的一个问题——什么是东方的和西方的。你作为一个中国建筑师,从西方的学者角度来看,基本上是带着一定期待的,或者是带着有色眼镜,他期待你提供一些很不一样的物质、形式、文化生活。我觉得我们的生活经历和实践经历越来越告诉我们,不同文化之间的人在现在这个时代,我们的差异要远远小于我们的共同性,其实我们更多的是作为一种人类智人有太多人性上的共通。
如果仅仅去寻找语言符号、材料上的东方性,我觉得是非常需要的,但是可能也是不够的,其实我们更希望从我们的实践里去探寻一种精神性的东方性,从我们看待自然的态度,从我们看待时间的态度上来去探究这个东方性。我们可能是有意地去回避这种东方和西方两元对立的状态,试图找到一种更人类共通的,能够让人和人之间消除文化隔阂、更好沟通的语言。
李虎:我觉得建筑的历史学家、评论家、批评家,他们是一种珍稀物种,尤其在今天世界范围的建筑界是一个越来越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今天的建筑学不断地退缩,然后噪音越来越强大,是个迷失方向的时代,在这样一个对学生们比较糟糕的时代,他们的意义非常重要。
今天我听三位老师讲,总会听到一些我没有想到的一些事情,我记得我上次在哥大的演讲是差不多5年前,演讲之后和Mark Wigley,Steven Holl晚餐的时候我们讨论到理论的问题,我抛出一个问题,为什么理论消失了?Mark Wigley开了个小玩笑,他说他那些博士生集体说写不出论文来了。他们说,理论结束了。的确,我们可能需要建立一个新的理论的概念了。我读到朱锫老师写的前沿报告演讲系列,有个介绍文字,也是我个人非常感兴趣的,我觉得我们今天中国有这么多实践机会的时候,我们给世界的建筑界,给这个学科能带来什么?我觉得我们也许可以带来一种新的理论,这个理论可以打破传统的东西方的边界,我们需要超越曾经埃森曼一代的理论方式,从学科的内部,从世界变化的环境需要解决的问题出发,建立一个新的理论,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
我们是有这个机会,可能还没有建立起来,但如果我们用心做这件事情,在建筑师和理论历史学家一起的努力下才能实现,从这点讲,央美做这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这是大家一起碰撞才能做到的——建立起我们自己的话语,而不是简单的被一群不了解情况的人来评判。这是一个当下世界性的问题,我们要拿起麦克风讲我们的话,这个话要强大到一定程度他们才肯去听。
王明贤:我很赞同李虎刚才说的理论的重要性,我是觉得中国这批40岁左右的建筑师碰到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回想一下,比如说张永和、王澍在40岁的时候很少有什么建筑作品,但是他们看书多,研究和写作。几年前的时候张永和在与世界建筑的编辑谈什么是抵抗主义,什么是批判地域主义,谈得非常透彻,他对书的研究非常多。王澍写的论文,你能感觉他整个对西方现代哲学的理解,包括朱锫老师对弗兰普顿著作的研究,以及跟弗兰普顿的对话。
现在这批40多岁的年轻建筑师作品已经很多了,而且也做得非常好,但是可能现在没有时间停下来看清研究,也就是刚刚李虎说的对理论的研究。我觉得这可能是中国新一代建筑师最重要的问题,你要真正成为一个好的建筑师,可能是需要研究才可以的。央美中国建筑师前沿报告实际上并不光光介绍一些作品,包括李虎、黄文菁是把他们的设计跟他们的研究结合在一起,包括他们读书的体会都融合在里面,我想这应该是很重要的。
说到黄文菁,黄文菁在清华建筑学院读书的时候,她的设计课成绩都是最高分的,但是她对读书真的是很有研究,并不是说只画图,只有理论上很深入的研究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很好的建筑师,这也是我对中国新一代建筑师的希望,也是对美院这批青年学子的希望。
今天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疫情以来已经很少参加这种学术讨论会,今天非常精彩的演讲,还有非常精彩的对谈,真的是感到心情很快乐。在这里感谢李虎,感谢黄文菁,也感谢青锋先生,也感谢刘文豹先生,也感谢朱锫院长的精彩主持,也感谢央美建筑老师跟央美建筑的同学们。
总结
朱锫:今晚高强度的、精彩不断、紧张激烈的学术讲座与对谈就要结束了。我代表中央美院建筑学院,首先感谢在座的各位同学、老师,以及校外来宾和媒体界的朋友们,是你们塑造了今天令人难忘的学术氛围。其次,非常感谢各位对谈嘉宾学者尖锐的观点和精彩发言。也感谢建筑学院学术部罗晶、黄良福、张茜、李滨、吴晓涵等老师,以及学生志愿者们的辛勤的付出。
在学术活动的最后时刻,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再一次感谢李虎、黄文菁精彩的学术报告。
今天的学术活动到此结束,期待下次央美见,谢谢大家!
台下及台上嘉宾老师大合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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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雷锋记者
本文编辑
谢恬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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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技术:张玮政、周千惠、林子扬、范云横
特别感谢 中央美术学院 朱锫院长的大力支持,
感谢央美罗晶老师、吴晓涵老师、OPEN陈诚老师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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