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立新约 Vol.5 | 这是一个神曲的时代，你说呢？

yani（id：yani3927） | 整编：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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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号我起得很早，天都还没亮。这一天对我很重要，是父亲离开后的第一个店庆。我站在寒风里，感受这彻底的自由。

昨晚，所有花木棉的直营店、加盟店都统一换上了“越愚越乐”的主题。透过落地窗，我远远的看到一盘一盘的“鸡蛋西红柿”。因为最后的设计是，红色的衣服，上面印着黄色的大卫之星。设计理念是——人家以为是国旗呢，但仔细一看，谁知道六个角！这多愚人节啊！

本来我是不喜欢这个方案的。但小岩坐在一边说，“我们老师说现在是神曲的时代，第六代导演以后，想生存就要拍神曲。”这句话在那一刻忽悠了我。于是我答应下来，这世界确实越来越没正形。我问小岩，你们老师为什么不直接说“荒诞”？小岩说，“荒诞多高级啊，神曲才是真正的神曲。”我信了。但此刻，我开始心慌。

天亮起来，街上开始有行人，我注视着人们经过花木棉时的反应。一瞬间，他们都从地铁站上来了，地面被填满。我看到一些学生站在橱窗前向里面张望，读贴在透明玻璃门上的海报。有一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兴奋的向前面的同伴招手，大喊。我的不安被这几个小姑娘安慰了。

当我看到这一天的营业额时，觉得小岩还是很适合呆在我身边的。也许有一天我会帮她，她只是想实现自己的理想，也许这和爱我并不冲突。在我们的爱成熟起来的时候，我会帮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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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往那条胡同里挤了。而最终，我只能绕路把车停到了很远的一条胡同，然后捧着花往剧场走了很久。我没有买玫瑰，我让秘书帮我挑了一束白色的百合。刚坐下就敲钟了。随着暗下的灯光，我环视观众席，我买的花好小。虽然我很好奇这是怎样一部把同性恋、共产主义结合在一起的话剧。但无奈手机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不上秘书，我只好自己起身去找花店。

胡同的尽头，我买完了那家店里所有的百合，组成一个巨大的花束，又一次费力的捧回剧场。

由于错过了前面一个多小时的内容，坐定再投入剧情也已经不知情了。不过依据我曾经留下的印象，我寻找里面有可能组成一对拉拉的女人。看了半天，只出现了两个女人，一个女老师，一个女同学。

到了谢幕，我捧着我巨大的花走上台，找到画了浓妆的小岩。拥抱时，我的袖子被她和了颜料的汗水弄花了。

而下台的路上，我不禁惊慌，看来我还是没有跳出盒子以外思考。别人送的已经不拘泥于花束了，有两个大叔正在往台上搬着……

我赶紧下去，远远的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效果，小岩的百合被灯光一呲，像抱了堆棉花似的在那儿站着。

他们连续演了5天，我在最后一晚又去观看，原来拉拉是个误会，我有点失望。但我打败了那个搬花篮的。

那晚，全体师生吃“散伙饭”，小岩没去。她说从排这个话剧到现在都没好好陪我，今晚要和我在一起。我很感动，心想她一定也很感动，因为我送的堪称花坛。

我陪她到宿舍换衣服，这里比我想象的要小。她的床位贴满了各种标语和她的照片。趁她收拾东西时我看了她贴在镜子上的几张。特写的脸，伸展开的手掌，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眉笔。手掌上写着“我要演戏”。她笑的那么灿烂，连同眼里的希望一同溢出来。旁边的镜子上写着“小岩加油”，好像是用指甲油写上的。再旁边的墙上贴着一张“晨功时刻表”，上面写着，“周一台词，周二声乐……”一看时间，是早晨五点半。原来她说的“出晨功”是这样的。

“小岩，你比我还辛苦啊！”我有点吃惊。

低头看到她书桌上，有几张皱巴巴的纸，“真冷真冷真正冷，冷冰冰，一阵冷风，更冷……”我读着。

“我的台词课练习段子。”她说，“出晨功的时候，我都会先把它大喊一遍，喊完就不冷啦！”

再看她的书架，是整个宿舍唯一放了书的。我拿起一本，“三角关系？”

“什么？”她把头从架在书桌的床上伸下来。

“没事，看看你的书。”

“哦，那个我昨天刚看完。”她递给我一件睡衣，“帮我放在桌子底下的盆子里。”

“哦？你喜欢三角关系啊！”我开了个无聊的玩笑。

“嗯！那个书很好，是讲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和布莱希特对戏剧的……”说着，她爬下床。

我抱住她，她退后坐在桌子上，没管身后的瓶瓶罐罐，她抱住我的脖子。镜子里，我看到她微微颤抖的双肩，我觉得很怜惜，想完整的抱紧她。她在我的耳边温柔的蹭了蹭，像只小狗。

“大卫……”

我闭着眼睛。

她说，“帮我好吗？”

我被刺了一下，清醒后又被我的温柔情绪讽刺了一下。

镜子里，她衣服背面的绳子像把她拴了起来。拴在“小岩加油”上。紧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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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宿舍的路上，不冷打来电话，说网上有很多人反对我来做《MAY I》的代言。他念了一些对我的评论，在成功把我激怒以后，又补充，大家都在问，您到底懂不懂时尚，您认为的时尚是什么，时尚是服装还是饮食……

有种上当的感觉。媒体人是狡猾的，他不会让你白沾了他传媒的光。

我稳定一下情绪，跟他说，“时尚怎么可能被局限在穿着上，衣服对于一些追求时尚的人来说，只是一种打扮，而这种只为了打扮自己才追求时尚的人打扮到最后也至多是时髦。我们花木棉不是在卖时髦的衣服，而是……”我想了想，“传递时尚的态度。”

不冷在我话语的间隙“嗯嗯”，没有追问下去。

“其实我承认，大批量生产一款‘时尚’的衣服，在这过程中就摧毁了它的时尚性，所以没错，时尚怎么可能是个工业呢？但我面对的是实际上不懂时尚的大众，我要把衣服卖给他们，这是我的行当。我已经很努力地引导大众的口味，但实际上一个人的时尚观和他的价值观是联系在一起的，而价值观取决于他的人生观，人生观又被世界观决定，你让我给消费者解释世界是什么，我只能说不好意思。虽然科学家和哲学家都在为此努力，但我只是个商人。

我不觉得我应该为了所谓真正的时尚牺牲掉什么，我的世界观里还产生不了这样的价值。我当然也以装，但那是为了我价值观里的价值，说白了就是利润。虽然这时，时尚已经不是我本人要的东西了。

但即使这样，我也决不能说我卖的衣服不时尚，这帮只理解字面意思的家伙就会说些更无从解释的废话来回应，然后我还得继续解释。如果我不是个商人，我根本不会如此出现在这帮人面前，如果我真的是他们期待的人，我才不出来现！可我是个商人，首先，我是个商人。”

不冷难道在奋笔疾书？他说，“继续！”

我说，“没了。这是我跟你说的！”

挂断电话我又想，可能不冷是对的，他说了我们要双赢，他已经开始做了。我们需要的不是一个结果或定义，而是在这过程中被宣传了。从现在我要开始换一种人生态度，重新面对人们对我的评价，别人说好说坏都无所谓，别向我闭嘴就行。

刚想到这里，电话又响了，是秘书。她跟我说，我在欢乐谷的视频被剪进了一个由不冷导演的短片里。现在正在被疯狂转载……

我呆望着前面被堵住的北三环。橘红灯开始肆意渲染。

“好多人啊……”

小岩也结束了发呆，朝窗外嘟囔着。我扭头瞥一眼，是北影厂。门口站满了群众演员，旁边停着几辆大巴车。

“大卫，我想拍一套见组的照片。”她头也没回，“毕业了，我要开始跑剧组了。”

我们想着各自的事情。

“小岩你觉得什么是时尚？”

“时尚嘛，”她不假思索，“LV，香奈儿，还有你这件阿玛尼，还有……”她从包里拿出一支睫毛膏，“迪奥，你送我的。”她抱住我的胳膊，倚在我的怀里。

看在这个姿势是多么的高难度，我拍了拍她的肩。

“小岩，这个假期你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没有假期了。”

我觉得有点闷，开了点窗。

“我已经比别人晚了。”她又说。

“你才24岁！”

“还没到呢！还有5个月我才24岁呢！”

“好啊，那才23你着急什么？”

“已经老了。我是我们班女生最大的。我考了两年。”

她继续冲着北影厂发呆。

我们被堵那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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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电影，我问小岩要不要回宿舍。因为我困了。小岩说不回去，她想吃夜宵。我说你不是晚上不吃饭吗，她说已经演完了。我说演完了就不当演员了吗，她说可以放松几天，放松的这几天一定要抓紧时间多吃点，到减肥的时候就不能吃了。我说这样啊，那你前几天真辛苦。她说，辛苦的很有价值啊，因为大戏期间台下坐了许多导演和制片人，他们已经过目了。

我们去了一个葡萄酒庄园，喝的有点晕时我问她，都要毕业了，怎么会舍得把同学们撇下跑出来。她晃着酒杯说，有能力留在这个圈子的同学，今后大家一定还会见到，所以不用留恋。而那些没有留下的即使和他们保持了好的关系也没有用。

然后她问我，“你知道我们老师怎么说吗？”她说，“老师说，我是那种到了时候不用自己跑剧组，坐家里也会有人找我的那种演员！”

她那饱含酒精的眼睛放出奇异的光来，“今天晚上老师特意跟我说的。”

我没讲话，喝下去一口酒。

“亲爱的……你觉得呢？你看了我演的拉拉，我演的怎么样？”她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捏着酒杯，一只手跨过桌子拍我的手。

“小岩，”我的整个身体都在发闷，“我们找个地方散散心吧！”

她发呆。

“你喜欢哪个国家？”

“你知道吗？我特别会模仿，从小就是，老师说演员就是要会模仿，要学什么像什么。”她把头枕到自己的胳膊上，“我知道那些明星唱歌的方法，他们的发声位置不同，我都能学像！”

“小岩，我们去个有海的地方怎么样？”我说。

“我以后一定要出专辑！我要做海陆空三栖明星！”

“呵呵，”我拍拍她，“小岩，你喜欢哪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