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i(id:yani3927) | 整编: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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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的夜晚是如此荒凉,从那个大型游乐场出来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下午三点就开始在这边配合不冷拍东西,他说需要一些我在场的画面做宣传。小岩陪我一起,但此刻她一直不讲话。我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默默的不高兴了。
“你怎么了?”
“没怎么。”
“怎么不说话?”
“在想事。”
我不喜欢女人无厘头的沉默。
“想什么事?”
 “没什么事。”
我更不喜欢女人无厘头的冷漠。
我特意看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我还是把注意力放在方向盘上。她不说话,我不想再问第二遍。但她还是不说话,我用手扳过她的脸。
她别过去。
“说话!”
她叹口气,拨开我的手。
我没有哄她,我想等着她自己好过来。我开始感到和一个人近距离相处的麻烦。
我要想点别的事情,我其实没有时间谈恋爱。白小岩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少。我要想点该想的事。
我想……不冷,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追求气氛的人。他把我带进一个洞里,我看不见他,他应该也看不见我。连录音笔发出的小绿光他也不放过,拿手指按住。即使这样,他还让我闭上眼,闭上眼,反而觉得亮了。这时,他轻声问我,为什么要叫花木棉,我说,奶奶的。
是奶奶的。据说父亲的服装厂终于大到不上税会被发现的地步,他就要去注册。他需要给自己的公司注册一个名字,就起了当时正在重病的奶奶的名字,“花木棉”。
本想在接手公司后重新塑造这个企业的形象,打造一个响亮的品牌。不料被父亲的情结困住了——什么都可以动,除了名字,必须叫花木棉,永远叫花木棉。
每次我想起当时父亲执着的眼神,就觉得他真是一个有内心世界的男人。他会为了不值钱的东西执着。这点我就没有。而当我再去细想,也觉得没有必要有。
为了父亲的情结,我接受了这个和我要做的衣服毫无关系的名字。我本来觉得应该叫个带字母的,显得时尚一些。
可是,直到开始做自己的设计时我才发现父亲的执着无形中给了我限制也给了我保护。当我们的服装设计只能复制欧美时尚甚至堕落到要去抄袭日韩风格的时候,“花木棉”这个词给了我很大的灵感和启发。最终我选定走中国本土时尚路线。
开始的时候,我们把水墨画运用到T恤上过,把每一颗扣子都变成过中国结。后来发现这样并不能走中国文化路线,只能走中国大妈路线。然后我选定了一个群体,决定打开1525之窗,把衣服卖给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这群人。接着,我们慢慢整合了一批对中国本土文化有想法的设计师。
刚开始给公司换血,很多父亲的企业家朋友都说不能让我胡闹,连他的副总也拼死劝他,最终他被开除了。父亲在这件事上显出了我不敢想的信任,直到今天跟不冷谈起,我才从这些年匆匆发生的很多事中整理出思绪——父亲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变了。
也许,一直以来父亲都只是在板着脸等我成长,他在并不信任我的时候也已经打定主意,到我成熟的那一天就把一切都交给我。我对不冷说,父亲对我的一切苛刻都有着美好的原因。而这,是我从未对父亲说过的。
只是,当时那种沉重腐朽,我得使多大劲儿才翻腾得动真是无人知晓。有时端起杯子闻到的不是咖啡香,而是几年没拿出来晾的旧衣服还略带小孩的尿骚味。但父亲鼓励我,看着我在他几十年的心血上动刀子,默默看着。
除了我野路子上来的父亲,对我帮助最大的就是我纽约野外的母校了——“成功源于设计”,是“UUU”教给我唯一有用的东西。父亲把工厂卖了,公司变成了轻资产。财力、精力,全部放在营销和设计上。在我看来,只有这两大块是智慧闪光的地方,我讨厌体力活。很多温州老乡看不明白怎么回事,甚至有些赚了我们高额加工费后还骂我空手套白狼。我就把这些忘恩负义又心存忌妒的商家踢掉了。
只有在这时才会想念舅舅那狠毒的话,“你们这帮没文化的!”
但很快,又跳出一帮自认为特别有文化的接着骂我——在花木棉把本土时尚运用到服装里还依然能够大批量走销的同时,他们说,“花木棉”把中国设计搞廉价了。
其实国内的设计师都是在靠自己存的钱和爹妈存的钱来搞艺术。很少会有厂家愿意做后盾来给他们生产成衣。他们说的那种艺术不存在可持续发展性,这里牵扯到活下去,不负债,不蒙傻大款。而我现在做的是把艺术产业化。不冷说我是对的,然后他骂了那些骂我的人。
“你的电话。”
小岩从她包里翻出我正在震动的手机。
是企宣部经理,他告诉我说设计部做出方案,“越愚悦越”的主题图案是剪纸质感的以色列国旗——大卫之星。我一边听他汇报一边在脑子里组图。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红灿灿的五角星。
于是我说,“不好吧,剪纸的,像不像五角星?”
电话那头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是六角的!”
我又调整眼前浮现的图像,“那,是蓝色还是红色?”
那头停顿几秒,说,“赵总,是五颜六色的。”
“不行,傻了,中国结了。”我想了一下,说,“去查一下这个星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五星红旗是党的鲜血染成的是吧?”
“啊,是,是吧……”
“旁边五颗小的也是有含义的对吗?”
“哦,明白了,稍等赵总。”
电话挂断。白小岩还是那个样子。我没理她,看了看我后视镜上挂着的那个大卫之星。父亲从没跟我说过它的含义。
很快,电话拨回来,“赵总,大星象征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小星们象征广大人民,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这代表人民紧紧地环绕在党的周围,团结战斗,从胜利走向胜利,黄色,黄色不仅与象征革命的红色相协调,更是红霞一片,金光灿灿……”
“好了,说大卫之星。”
“大卫之星?”
“你敢把你说的这个印衣服上吗?”
“那个,我现在,现在就……”
“查清楚,发给我。别打电话了!我正在开车。”
挂掉他的电话,我看到有17个未接来电。
“怎么不告诉我有电话?”我问白小岩。
“哦,你和那个男的在洞里。”
“以后我电话响了要告诉我。”
她没说话。我带着情绪开车。她为什么不说话?
那晚她住回了宿舍。
-2-
周五下午,我们有个中层主管以上的例会。正值太平盛世,会很快就开完了。准备离开,营销部经理跟上来,“赵总……”
永远灭不净这种会上没问题,私下一堆事的人! 
他尾随我进了办公室。“赵总,目前我们在拓展二三线城市的市场,但是,我们的压货量超的有点多,而降低生产量的话,加工方那边的成本就要提高。”
他原地站着,我走到电脑前,“国内服装行业的平均库存周转天数是多少?”
“200天。”他脱口而出。
“哪一年的数字?”
“我大三……”
“当历史课的知识点记住可以,但我不是在考古。”
他停顿一下,“嗯,我们已经尝试在第三周强制性上新款,但效果不算太好。”
“现在还不是看效果的时候。”
“但我记得您父亲一直坚持做生意就是要赚钱这个理念……”
“是,但就项目而言我们还在创业阶段!”我明显感到这句话是我极不愿意听的。
“对对对,”他点头,“那您看,把一线城市撤下来的分销到二三线城市和最新款混搭着继续销售好吗?”
“不好。”
“那……”
“还是上次说的,全国同步上新款,撤老款。”
“赵总,设计师们不考虑市场,我不想在会议上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那你是想和我发生冲突吗?”
他沉默。
我关上门。
-3-
太阳落下,落到屋里都黑了。黑到我看不清键盘。隔着大大的落地窗,马路上的喧闹被关了静音。剩下一股股深浅交错的红黄让我感觉有些寂寞。是不是要吃饭了……白小岩,一整天没有联系我。因此这一天我总想起她。
我拨通她的电话,我数着,响了七下。
她接起,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对我说亲爱的,说她下午排练很累,正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看书。我问她看的什么书,她说看的布莱希特,我不认识这个人,就问她吃饭没,她叹口气说,“大卫,以后晚上我不吃饭了。”
我肚子适时的咕噜了一声,“为什么不吃饭?”
她说,“大卫,你不理解我。”
我好不理解,“什么?”
她又叹口气,“哎,你不知道我上镜胖了多少……”
我打断她,“你不胖,我来接你吃饭。”
“你千万别引诱我……”她叹口气,“那天陪你采访,我看见镜头里的自己都想吐!”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停顿一会儿,说,“我要当演员啊!”
我忽然有点恼火,她使我不高兴了,我甚至想甩了她。
但我还是按捺住,说,“别着急啊,你还没毕业呢,还没到时候呢。”
“我们班和我一样大的同学!”她说话很大声,“比我小的时候就演戏了!还有……还有……还有……他们都和我差不多大,但都已经很红了!还有……还有……”
她说了一长串名字。
我打断她,“吃一顿没事的,我又不嫌弃你,呵呵……”
“你又不是导演。”我正在笑,她说出这句话来。
然后我听到有人叫她,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我没听清,但明显有什么东西刺痛了我。她对我说等下,然后继续和那个人说着什么。我把电话挂掉了。
对着窗外,我的影子出现了,他和闪烁的车灯、霓虹,叠在一起。我好像并不爱她。父亲好像又说对了,一个想当演员的女孩子,不会是好妻子。我以为反正我要的不是一个洗衣做饭的佣人,我以为这些已经有季阿姨了,所以我可以和一个不洗衣做饭的女孩在一起。但是,在我心底,究竟期待的那个所谓的妻子是附属于我的。而这个女孩想做的是她自己。
我有点后悔挂掉电话,她居然没打回来。
哦……一个有理想的姑娘。我不是挺欣赏她的这股劲儿吗?我不该在我们的关系越来越亲近的时候帮助她,实现她吗?最初的我不是被她那股劲儿吸引的吗?但在我们的关系慢慢趋向于更深的联合时,我想要的是她完全附属于我。而那股劲儿,是危险的,有妨碍的。在她成为她自己的时候,我控制不了那股劲儿。
可是,我还是矛盾的。我真的这么想占有这个人吗?那么说,我是爱她的。但爱,是占有还是成全呢?我想不出为什么我要以失去这个人为代价的去爱这个人。我为什么要受这个损失?
我决定以占有的方式爱她。我只能做到以占有的方式去爱她。但也许这样她会离开我,是的,现在,她为了理想连饭都不和我吃了。不过也许,我是可以帮她的。我甚至开始这样幻想……钱,人脉,加上她自己的聪明和天分,不如把她打造成花木棉的首席模特,然后投资某部电影,或者专门找个编剧写个和花木棉有关的本子让白小岩演……但这样我会失去她,她慢慢就不需要我了。我们中间却没有可维系的绝对可靠的什么……只是,作为感激,她还会去住到我家的。哦,可能越住越少……
好像有点悲哀。她到底给了我什么?身体。我要这个人的身体?如果她只有身体就好了,为什么她还有一股我认出来却控制不了的东西……这使得我无法拥有她!
我居然在焦虑。我这么在乎她吗?其实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我好像在这短暂的情绪中预感到了,我是不可能经历真爱的——那些沉迷于花天酒地的有钱人一定都感受过这个!我也在为此焦虑了,为我已经具有了某种能力、优势而焦虑,为我已经拥有了使人面对我的时候,而无法单纯爱我而焦虑……
但我是不愿意用纵欲来消解焦虑的,那样很没出息。
她还是没有拨回来。我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我拨了过去,我问她,“小岩,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我晚点儿给你打。”她声音很小,“我在排练!”然后挂掉了。
我翻着手机,没人能为了吃饭而跟我吃顿饭吗……
-4-
当我已经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白小岩发来信息,“大卫,你睡了吗?为什么要问我为什么想当演员?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这个事好吗?”
我看了一眼,把手机调了静音。我为什么要问她。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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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信仰小说《另立新约》简介
一个一直在努力超越自己父亲的富二代。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渴望的是真爱。他是剧中那个可怜的男人。他叫赵大卫。
一个一心想实现自己梦想的表演系女生。突然有一天,她失去了自己追逐的一切。她是剧中最透明的心机女。她叫白小岩。
一个一路走来不断认识着自己的小孤儿。突然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原来是绝望的。她是剧中无厘头的95后。她叫张乐童。
一帮见证了2009年时代巨变的各路精英。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走向,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认知和一切经验。这个故事是《另立新约》,是赵大卫们,不懂的总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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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过去,一代又来,
地却永远长存。
|传道书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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