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i（id：yani3927） | 整编：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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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点半，《MAY I》杂志的主编约我见面。他说想了解我理想的发源地和成功的原动力。他很押韵的说出这两个词，而我喜欢和别人聊这个——让一个还年轻着的人谈人生经验，有种被总结的快感。
《MAY I》这本杂志一直走的是小众路线，内容包括时尚、文学、当代艺术，还有影评等。我刚回国那会儿订阅过一年。其实做的挺精致的，但大概是迫于生存，后来总会夹一些丰胸广告之类的东西，慢慢的，连我都不再订了。小众的不彻底，于是造成了小众觉得不够小众，不买。大众觉得不够接近生活，不买。局面尴尬，快死在那儿了。今年换了个能折腾的主编。说是文笔不错，想法不少，很多年前就办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地下网志年会，招来不少麻烦，却也攒了各种人脉。后来他接手了《MAY I》，但接手后，像停刊了似的。连出几期经典纪念册，就至今了。
不知道为什么找我。不过说真的，被怪人选中的荣幸感是神秘而不可取代的。
我把小岩放在了胡同口，然后专心整理起这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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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我的理想发源地，还得扯到父亲身上。是他让我到美国读书的，也是他把我叫回来的。当我想继续读MBA的时候，他说商业这个东西，是在商场上学会的，商场如战场，要是一下子和书本打交道太久，就上不了战场了。
在我拿到学位证书的那天，我第一个打去电话的，是我教初中语文的舅舅。我是被他的话激怒着长大的，每次我去外婆家，他都会有意无意的说父亲几句坏话，比如，“那个有钱的大老粗”。然后，我又拨给父亲，我说的话都一样——我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拿到了工商管理的学位证书。而父亲比舅舅还冷静，他让我少玩儿几天赶紧回公司实习。在那一刻，舅舅和父亲在我心里完成了一次交接。我有了这个想法——我得把我爸的服装厂颠覆了！
父亲把公司从温州迁来北京时我正读高二。迁公司的最初原因是父亲听了舅舅的谗言。舅舅说企业想要发展一定要吸纳人才，而父亲的公司都是些“大老粗”构成的。其实舅舅的意思是在推荐自己，因为教育政策改革后，不允许老师在外面私开补习班，他就觉得教书那点儿收入配不上自己身价。没想到父亲只听进去了表面意思，没能够理解文人的含蓄表达。父亲想来想去，觉得温州的职业经理人实在太少。我们那儿的风气就是这样，大家目标很清晰，做人很纯粹，就是钱，要扯文化也等富裕了再说。可惜还没等到再说，父亲就率先富了起来。只好把眼光投向北京上海这些优秀人才比较多的地方。无奈父亲自小跟爷爷去过一次上海被上海的外地人骗了，就对上海留下了不靠谱的印象，于是选择了北京。而他没想到的是，骗子比他更早动身，已经到北京了。
而我，以为是全家迁过去，还专门动用巨资买了《北京生活指南》和导购员推荐的《京城吃喝玩乐图》，这导致我少借一次钱给那个我喜欢的女生。不想，父亲要我老老实实在温州上完高中。后来我的成绩没有考上北京的大学，这让我的舅舅很鄙视。而父亲到了北京才知道，原来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出国了，于是把我送去了美国。但是去了之后又听说，有文化的有钱人都把孩子送去英国，没文化的傻大款都把孩子送去美国，又一度后悔。
我和很多没文化的后代，后来被称为富二代，搭同一架飞机，在纽约落地。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要让舅舅闭嘴。这个咒语促使我决心好好学习，努力成为一名有文化的人。但显然这咒语下早了。
我们这帮傻大款父亲都被北京中介骗了！这所学校是广东人投资的，办学还不到十年！和很多注册资金实际不超过1万元的公司一样，名字很具有世界500强的感觉——“美国普世国际大学”，简称UUU。但不管怎样，即使是野鸡大学，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的时代，想学，是怎么也能学的。只是回国时，要做足我在美国留学的架势。  
拿到学位证书，我以为我终于要和北京相遇了。特意先回了趟温州拿我的《京城吃喝玩乐图》。而父亲打过来电话说先不要来北京，留在温州工厂从底层开始实习。一年后，我才被父亲调来北京，而我的书白买了，好多地方已经拆了。
在工厂的那一年，我常对着五颜六色却毫无设计感的衣服发呆。它们在我眼前像流水般过去，我的手做着固定的动作，慢慢形成惯性，一分一毫都不会差。有一次上厕所回来，发现眼睛能看见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做同一个动作，很变态。
这样重复一到两个月，我又在父亲的秘密操作下被调到另一个部门，面对另一组颜色，做另一组手和大脑脱节的动作。然后再被调走。
我不知道我在此的意义是什么，还是这些年父亲在北京又听到了什么诡异的育儿之道，难道他以为我没吃过苦吗？一想到这儿，我就委屈。在我们那个班，父亲还算是排名靠前的大款，但我却在无车族里。无车族和无妞族几乎可以视为一族。虽然回过头来想是好事，这使我多出很多时间看书和干正经事。但那被世界排除在外的情绪使我痛苦。这痛苦使我难以理解这个男人，他自己无欲吗？我又不是姑娘，为什么如此严格的限制我！似乎从我一出生他便打算好，绝不给我我想要的。可他实在是我父亲，甚至算是个心眼儿好的人。于是这只能牵动我最为恼火的猜测——他不信任我！我一直隐隐的感受到他不信任我——不光是自我约束，还有能力，做事情的能力。想到这里，就不只是委屈了。
于是，我在工作的时候，就琢磨“大计划”——我要颠覆他！
而这伟大的思绪总会被质量不好的羊毛衫给电短路，然后回归现实，规规矩矩的带上防静电手套。
想来父亲也真是无聊，这么大的工厂，就是为了帮别的公司代生产。而他很强调发展的，我从很小就听他说这个词。但他认为的发展是，给顾客做衣服，做的好了再给单位做制服，做的好了再给国内小品牌代加工，做的好了会有国内大品牌找他代加工，做的好了会有国外品牌找他代加工，做的非常好了会有国际著名品牌找他代加工。
记得有一次我正在往羽绒服里塞皮皮棉。忽然广播里说今晚下班后有宴请，赵总要从北京回来和大家一同庆祝，我公司刚谈下了耐克冬装的加工权。我赶紧看手机，没发现未接来电，心想我真成民工了，父亲回温州我竟然得通过大喇叭才能知道。然后我想，都耐克了，这回父亲估计是到头了。
那晚他喝了很多酒，我也喝了很多酒。酒后，我第一次对父亲那么放肆的讲话，“耐克都搞定了，我看你还能发展到哪儿去！”
父亲哈哈大笑，他说，“我要加工LV！”
……
十点二十五，我停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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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门口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金黄色的卷发男，骨感，精致。他看我走过来，显然已经猜出我是谁，好像又不敢确认，头定在那里，眼睛瞟向另一方。我也觉得应该是那个主编，一样不敢确认，于是放慢脚步，给秘书留出冲过来引荐的时间。
“您好赵先生。”
他忽然站起来。我握到一只绵软细薄的手。
“我是《MAY I》的主编，不冷。”
他扶一下眼镜，飘来一阵男人香。我闻出这是个很讲究的人。但我总有偏见，对自己打扮过于讲究的男人写不好文章。
我和不冷一起走进办公室。秘书端着杯子进来。
“咖啡。”她言毕退下。
“赵总，”不冷说，“您挺帅的。”
“哦？”每每别人如此直接的夸我，我都条件反射式的，“你也挺帅的。” 反夸他。
他听后显得有些尴尬，在沙发上挪了一挪。忽然我想，帅，是个很好的词，当不适合形容一个人长相的时候，就自动形容了别的。
“赵总，”他从包里抽出一叠A4纸，“这是我们整理的有关您的资料。”
我接过来，“About Him”……真是令人感动的标题。
“你们……”我一边低头看着，“做事挺专业的。”我从文中成片的数据判断。 
“对，文化产业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我抬头看他一眼，他长的很白。
“是想拉赞助吗？”
“不不不，我们不缺钱，我是想，”他执着的盯着我桌上的杯子，“您做我们这一年的形象代言怎么样？”
“真觉得我帅啊？”我笑着说。
“已经关注您一段时间了！您创立的品牌来势很汹，这么年轻的企业家，不用帅来形容，就只能用猛了！”
“哈哈……”
“不过，今天见到真人，确实很帅。”他继续说，“《MAY I》新版和您的品牌形象很符，不知道您之前看不看我们杂志，其实这是个双赢的事儿，”他一边说一边递上来一本经典纪念刊。“双赢，我们之间不以钱做价值衡量。”
“现在不，但最终总会以钱的形式回来的。”我说，“我们确实需要更多宣传，但我对我个人的期待并不是高调的……”
“我们杂志的形象定位也是低调的！”
“有愿意低调的媒体吗？”
“有愿意表演低调的媒体嘛！”
“呵呵，表演低调……”
“老实说，我们很认真考虑过咱们的品牌形象，北京的店我都跑差不多了才敢来找的您，嗯……这样，我们杂志新版的策划书，您留下一份。”
我接过来。
很奇怪，如果你说是为了我个人出名，我就得再抻一会儿。但你说是为了我的品牌，我就觉得这是体面的理由。“利”，好像比“名”更干净些。
“怎么会找我？”我一边翻看一边问。
“其实，倒是有几个人也挺合适的，但，怎么说呢，排除法吧！”
“排除法？”
“对，如果您这儿不答应，出门儿我就得给拓荒动漫的老总打电话。”
“拓荒动漫……”我拉长字音，在脑子里搜索着相关信息。
“王生。”
“哦……我知道这个人！”我想起来了，上海的王生。
“对，我们打算明年再找他。”
“干嘛等明年？”
“我们挺熟的。”他有点腼腆的笑笑，“给他再留一年发展空间，呵呵。”
“你们可真没商业机密啊。”
“那是，我们是做文化的。”
我们一起笑了一会儿他说，“最后一页是合同，您签个字。”
赵大卫。
... 未完待续 ...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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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立新约》Vol.1 | 父亲终于走了，他回到了以色列
《另立新约》Vol.2 | 青春禁忌游戏，还有那个男人的回忆
基督信仰小说《另立新约》简介
一个一直在努力超越自己父亲的富二代。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渴望的是真爱。他是剧中那个可怜的男人。他叫赵大卫。
一个一心想实现自己梦想的表演系女生。突然有一天，她失去了自己追逐的一切。她是剧中最透明的心机女。她叫白小岩。
一个一路走来不断认识着自己的小孤儿。突然有一天，她知道自己原来是绝望的。她是剧中无厘头的95后。她叫张乐童。
一帮见证了2009年时代巨变的各路精英。突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这个世界的走向，完全离开了自己的认知和一切经验。这个故事是《另立新约》，是赵大卫们，不懂的总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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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们行事为人是凭着信心，
不是凭着眼见。
｜哥林多后书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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