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学子】第3156期

10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请对年轻人好一点，否则你可能老无所依

—— 聊聊董宇辉和“丈母娘们”以及老俞

文：Jennifer Zou

【陈屹视线】导语

如果认为东方甄选“小作文”事件，仅仅是“丈母娘”们关心的话题，就错了。

“董宇辉的粉丝群体与娱乐圈明星的粉丝群大不相同，董的粉丝群体大部分人都是有过一定生活阅历，见过人世间风雨的成年人，有一定的判断力和鉴赏力，很大程度上共情了董宇辉的真实，赤诚，才华和人性中发光的那些特质，并不是无脑地追星。” 《董宇辉杀死你的其实是他们自己》作者魏宇萧·如是说

本期作者从丈母娘的视角解析此事件，又超越丈母娘的格局，延伸到走入中年的管理层群体，写出请人们不要亏待今天的年轻人之缘由。

刚刚董宇辉在东方甄选平台上讲述了“为何不愿意离开东方甄选”，是“我们不愿意抛弃曾经的自己

”。

宇辉是一个念旧、有情怀的年轻人，然而，现实很残酷。经历了这场风波，董宇辉一定更加成熟，然而，然而，遗憾的是，只要我们用心看着视频前的宇辉，一定发现：在他的眼里，缺了曾经的光、少了曾经的活力，不是吗？

2023年，直播带货行业，爆款话题一个压过一个。

上则话题发生于今年9月，口红化妆品类超级带货主播李佳琦，针对他的网友“宝贝”评论79元/3支的眉笔贵，回怼”哪里贵了？有的时候找找自己原因，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 。直接把他的网友“宝贝”惹火，话题霸榜居高不下，李佳琦的商誉和销售额严重受挫。

时过3个月，今年的12月8日，俞敏洪的东方甄选，贡献了爆款新话题：

东方甄选主播董宇辉，独自贡献了公司销售额的50%，绝对销冠，年纪轻但不帅还单身，虽然出身农村却热爱卖书卖农产品，才华与情怀在所有带货主播中一骑绝尘，吸引众多买家喜当忠粉，并自称是小董的“丈母娘”，若有女儿就嫁小董这样的好小伙。

销冠小董，被自家小编在公司“吉林之行”视频下置顶留言，小董打动人心的小作文是小编和团队集体创作云云，引起粉丝强烈不满，粉丝认为，小董并未否定团队工作，小编跳出来置顶发声，明显背刺小董，是何居心？

小董在后续直播中安抚粉丝，说小编“胡”回复（注意这个胡字，西部方言口语常见，带着调侃意味，就是别太认真，就那么一说，说过算数的玩笑话），这事公司内部也沟通了，还喝了大酒”。小董努力云淡风轻，力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确，这事本应到此结束，小董继续开播一切就丝滑过渡了。

然而，值此年终大促之际，小编继续、公开、在公司视频平台，回怼小董。

网友实在困惑：是谁给小编这个权利这个胆儿？

10日，小董未能如期出现在原定直播间；

11日，公司股价大跌，市值缩水几十个亿，粉丝量急跌，前粉丝自称“被东方甄选开除的买家”，涌入前新东方骨干之一陈向东创办的高途优品直播间买买买；

12日—15日，东方甄选以CEO小孙为首的团队，开启了“花式去董化”操作：

1、CEO小孙摔着手机在直播间给粉丝“开了个会”，顺带透露了一下小董的年收入；

2、一不做二不休，CEO小孙严肃批评了小董的“丈母娘”粉丝取关东方甄选，几乎无条件站队小董的做法是为东方甄选所不齿饭圈文化行为……

3、再接再厉，公司出了张CEO小孙在C位的新主播群大海报；

4、一鼓作气，公司大幅降价促销，说是日销量创了新高，力图证明没有小董直播也挺好。

5、15日，东方甄选的小主播天权在官方直播中强怼站队董宇辉的粉丝，嘲笑他们买不起蛋黄酥，扬言要拉黑这些粉丝……

这期间，董宇辉和俞敏洪两根光杆司令，也做了努力，似乎无法压住以CEO小孙为首的东方甄选团队的邪性：

1、13日，小董千字回应“小作文“风波，解释了小作文的团队合作、个人创作兼有模式，也检讨自己“年轻幼稚，缺乏经验，大家多批评……”一如既往地良善坦诚，引导粉丝原谅小编，以求息事宁人，帮助公司快速压下舆情风暴；

2、14日，东方甄选董事长老俞亲自视频回应，自己没把公司内部这件小事当回事儿，却因处理不当变成了汹涌澎湃的舆情，批评了小编、小孙，也说明了小董没有离开公司；老俞回应之后，CEO小孙也推出了自己的道歉视频，大部分网友的评价是：毫无诚意，还有网友则称“笑死在评论区里”。

小董老俞的回应，对内没有平息小孙、小编、小主播的不服，对外也未能平息“丈母娘”粉丝以及非粉丝的声讨；更加引发网上一众大咖对老俞的喊话、脑补，李国庆、罗永浩（另一位新东方出来创业的大咖）以及众多微博大咖、视频号主播、公众号名人要求老俞给董宇辉符合直播带货行业规则的报酬，喊话老俞你再不爱惜董宇辉，我们就下场抢人。

这些内容，也被官媒和自媒体疯转，各路网友的分析评论内容铺天盖地，此话题的影响范围、时长、烈度远超上一则李佳琦话题。

截止15日晚，事态发展到小主播竟敢在东方甄选直播间放狠话要拉黑粉丝的失控状态。如果说小编精准背刺了小董，那小主播就是抄起起机枪无差别突突粉丝，这些看似一时爽的所谓个体行为的后果呢？

一家传统公司确实不该把生死存亡绑在一个骨干身上，可直播带货公司恰恰是与骨干强关联的新业态，所以东方甄选的市值与粉丝量立即大幅下挫，真正的大BOSS老俞无法淡定了。

16日凌晨，老俞再次走上前台，宣布东方甄选暂停直播至17日恢复；

16日上午，东方甄选罢免小孙公司执行董事、CEO职务，老俞兼任CEO，内部公文全网公开；

16日下午，东方甄选在公司直播平台连发三个道歉：老俞对主播拉黑网友行为道歉、公司对小主播天权停播3个月并官方道歉、小主播天权个人通过官方账号向网友道歉。

16日晚间，小董和老俞在老俞闲话直播间合体，面向全网尬聊，一个说不会离开，一个说明天会更好。

观看了这场直播的人们，仍不满意，不满意小董和老俞的“精气神”，状态已不复爷俩一起走南闯北为农产品代言的活力，大家看着很别扭，尤其担心小董。

罗永浩再次微博发文称：“虽然小董是完全无辜的，但这件事客观上在一家企业逼得本来就没什么心胸的老板和CEO都出来为跟他相关的事如此颜面扫地，接下来在这个公司继续呆着的命运，嗯，早就写在中国每一个朝代的史书上了……小董史书读得多，希望他人间清醒，学会保护自己吧。”

17日，丈母娘、打工人、关心此事的人，都希望老俞和小董皆大欢喜，却又担心老俞小孙人前好话说尽，人后坏事做绝，到头来一老一小都死得难看。

18日周一，资本市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东方甄选股价一度涨幅超过23%，收盘涨幅21.90%；东方甄选的直播预告上，小董是高级合伙人。是日傍晚，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有限公司董事会2023年1号文向全网公开，董宇辉被任命为集团董事长文化助理，兼任新东方文旅集团副总裁。

所有的讨论截止当下，已升级到象征着老钱、老管理模式的老俞（小孙是老俞新东方时代的老臣干将，也是老钱的既得利益者）与象征着在“内卷”时代的年轻人小董和以他们为主体的新型生产力模式的“交锋”。

然而，大家可能忽视了一点，“交锋”背后的金主，虽然有东方甄选的机构或个人投资者，而此次起决定性作用的却不是资本家，而是老钱和新生产力的共同金主，没错，就是同一拨人，昨天他们在老俞的新东方补课学习，博得高分数获得高学历拿到高薪OFFER，今天变成了在东方甄选直播间，买小董带货的“丈母娘”。

先聊聊老俞，老俞是60后，生于文革发生后的农村，受益于恢复高考，考入北大英语系，虽然成绩垫底，但靠着坚忍不拔的意志完成了学业。受益于改革开放，老俞事业上与学霸同学们错位竞争，开办新东方，帮助差生走出英语学习的窘境，助力学子们考好雅思托福GRE出国留学英语无忧，老俞自述每天数钱数到手软。

老俞的逆袭故事，在电影《中国合伙人》里，在江湖上有各种版本流传。后来，合伙人散伙，新东方受政策与疫情的双重影响，几乎破产，直播带货新业态出现，老俞开创东方甄选，挽留部分新东方老师一起直播带货，小董就是被老俞的副手小孙留下来的，小孙跟了老俞十多年，彼此信任度很高，小董也跟了小孙好几年，彼此信任度也很高。

再聊聊小董，小董是90后，生于改革开放如火如荼时代的农村，虽然考上西安某名不见经传的大学，但小董比当年的北大老俞还努力，战胜自卑怯懦，坚信读书有用，坚持善良为人。在择业时听从了农民父亲的建议——“人是万物的尺度，真正的工作应该是创造价值的工作”，小董放弃了汽车和手表行业，应聘“创造价值”的新东方，为很多迷茫的孩子带来了光。

不料新东方遭遇双重滑铁卢，小董留下直播带货，在没有存款底薪不高的日子里，租住在北京人大西门一个小院的一间微小的屋子，每天靠几个1.5元/只的葱油饼续命，不敢告诉家人和朋友。

请问：如果此时小董营养不良住院了，饿得半死不活了，逼仄的栖身空间把他折磨傻了，老俞会不会惭愧？小孙会不会心疼？最终是谁会掏心掏肺掏钱养着小董呢？

好在小董坚韧，他直播卖书，东拉西扯疏解自己也疏解观众，告诉大家“走过至暗时刻，守得云开见月明”，这样的风格经常被平台扣分，他为此常写检讨，直到有一天直播间里的人从上播时的几百（严重怀疑东方甄选此前没花钱向平台买流量，被平台随意限流了）蹿升到下播时的近万，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同期，老俞也在努力直播带货，可惜应者寥寥，没怎么火过。

小董火了，老俞立即与小董战略战术双合体，形同父子，探索原产地售卖农产品模式，生意日益红火，把小董庞大的“丈母娘”粉丝群给服务得很舒适，唯一让丈母娘不舒服的是小孙，身为CEO还在小董直播时说些明显不利于小董人设的话。

以小孙和他身后的老钱老思维，估计小孙最想说的是：

要是没有我，你怎么会被新东方录用？

要是没有我劝你留下，你不知道还在哪里漂着找工作呢。

要是没有这个平台，你自己支个摊儿直播，哪个商家会找你带货呢？

可是，小董的同龄粉丝想都不会这样想，小董的“丈母娘”更加不会这样认为。

同龄粉丝也在各自的处境里“至暗”或“内卷”，无论高考、考公、考研还是出国，他们的境遇和老俞时代已不可同日而语。多少人都在叹息，孩子们太难了！他们或在默默地努力，或正四顾茫然不知所措，小董曾是是他们中的一员，懂他们，也是他们最长情的陪伴与支撑。

至于丈母娘们，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怎会直接把女婿的成功简单归因到小孙头上呢？何况，没有小董，能有几个丈母娘知道小孙呢？

最后，聊聊小董的“丈母娘”们，他们（考虑到还应包括一些老丈人，所以用他们）多数生于60末70初，至少有一半以上和老俞小董一样生于农村，还有一部分出生于城市普通家庭，极少有衔玉而生的豪门世家子弟。

大家的成长、成才、成家、成角儿都发生在改革开放黄金40年，他们是中国城市化与国际化进程的主力军；他们年轻时也曾在新东方补习过英语，为人父母后又送孩子去新东方补课游学，可能又送孩子海外留学；他们听过看过路遥《平凡的世界》，他们共情孙少平，甚至也共情老俞，共情老俞的二代化身小董，因为丈母娘们多多少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和未来的希望。

他们期待自己孩子的人生伴侣像小董那样，有才华，爱读书，有情怀，接地气，不做作，正义友善，渴望恋爱，愿意结婚生娃，过碳基人类应有的生活，维护碳基人类的基因与尊严……他们中的多数人事业和财富已达顶峰，年龄50上下，价值观人生观成熟且稳定，他们对世界对人类愿意承担责任。

可是，谁也没料到，美中贸易战、新冠疫情、局部战争接连发生，掌握世界政治经济走向的大佬大咖们的应对竟然是如此这般，仅仅5-6年的时间，人们一度自豪的全球化破裂了，一些普世价值观也撕破了，有的国家居然有93种性别认同，有的国家从上到下弥漫着以财富多寡论成败的共识，有的国家和地区在向全世界输送难民 ……

政客、大佬、大咖们，你们打算交给这一代年轻人怎样的世界？

心疼小董的丈母娘们，多么希望往后余生能够多听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围炉夜话聊一本书，来一场直奔小董直播地的尝鲜之旅……然而这一切美好的预期，随着全球局势动荡而变得有些不确定了，丈母娘们恰好通过小董直播带货来获得疏解，给一周的家庭膳食做个确定性采购，就连这点确定性也要被小孙、小编、小主播嘲讽、背刺、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