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枇杷成长记1| 致这个功利的世界

小枇杷成长记2| 漂洋过海的小枇杷

小枇杷成长记3| 初恋的滋味

小枇杷成长记4| 生存还是死亡(上)

小枇杷成长记5| 生存还是死亡(中)

小枇杷成长记6| 生存还是死亡(下)


小枇杷成长记1| 致这个功利的世界


2011年,我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几个月后,我与朋友潘婵娟吃了顿饭,饭后她给我看了一本美国儿童杂志Highlights,提到想创办一份专属美国华裔儿童的中文儿童杂志,“陪伴我们的孩子成长”。这事我想了几个月,想好了以后,就一起开始做了。

 

2012年6月,非营利组织Noble Tree Publishing Inc.注册成立,2013年春出版《小枇杷》杂志试刊号,一年后从季刊改为双月刊,出版至今。我不敢说《小枇杷》是唯一一本美国出版的中文儿童杂志,因为我从不同渠道看到过一些不确定是否属于正式出版物,也不确定是否定期、长期出版,或面对全美发行的中文儿童杂志;我甚至不知道《小枇杷》是不是发行量最大的一家,因为不排除有些免费的读物印刷量更大的可能性;但是在全美、甚至全英文世界范围内,我不知道任何与《小枇杷》可比较的、同样由非官方正儿八经出版、销售的中文儿童杂志。我只能说,七年来,我们一直是海外华人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异类

2013年Noble Tree出版了四期《小枇杷》


创办、出版《小枇杷》的七年,也是我几十年人生中唯一“不在轨道上”的一段旅程——没有前人的足迹可循,无法以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或“失败”来衡量得失,甚至,我常常不知道如何向熟人解释自己的工作。在这七年里,我从一个象牙塔里坐而论道的理想主义者,不得不成为一个“绝知此事要躬行”的现实主义者。在与这个世界联系加倍紧密的同时,我对这个世界的爱恨也成倍增长。于是时不时地觉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可是,我再也回不到那个可以快意恩仇口无遮拦的文青时代;我的背后,还有一个小小的、“谁都得罪不起”的组织。能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这事儿我想了好几年,至今也没想好。但我确定一件事,就是出版《小枇杷》,是因为我有话要说,想与这个世界,尤其这个世界里的一部分孩子有所交流;如果她的出版,导致我本人无法发声,倒是有悖我的初心了。

 

因此,有了这第一篇文章,虽然我还是不确定这个系列能带给你什么。作为一个美国非营利杂志的CEO,和某“独一无二”杂志的主编,我可以很确定地说,慈善界和出版界这两个圈子,我半只脚都没踏进去;若论披露创业艰辛,我所经历的恐怕不及普通创业者的十分之一;若是分享教育心得,我对看了十几本专家的书自己也就成了专家这事实在没有信心;再不然分享职业女性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我只能尬笑两声——又不是要做网红,家里的事儿有什么可说?

 

(瞧,为什么《小枇杷》不能大卖?因为她有一个善于把所有出路都堵死的主编啊!)

 

可是原地转了几个圈,我还是得问,事情是混圈子的人做的吗?创业的艰辛里,可分得清多少来自于真正做事、多少来自于在泡沫之上添砖加瓦?你养育孩子的困难真的来自于不知道专家说了啥吗?……

 

今天的世界常常给我一种荒诞感。不是我们要的这个世界给不了,而是整个世界如此光怪陆离、异彩纷呈地在我们面前转啊转,不停给给我们制造焦虑、创造需求,最后我们自己要什么都不知道了。

 

举个例子,如果今天我想让更多人看到这篇文章,我该这么说话:

 

  1.       小升初、中考、托福、GMAT写作满分,她的写作秘诀五分钟告诉你

(我现在比什么时候都遗憾当年高考作文没拿满分,不然不用这么费事把小升初扯进来。顺便说一句,秘诀当然是买《小枇杷》,我从小到大的写作秘诀都编进n年的杂志里了——看姐多实在,这么关键的秘诀我连五秒钟都不用就说完了。)

这么厉害,咋还没上天?

(写3本书不等于出版3本,跑10公里没说时间,所以这个不是虚假标题,问题在于还不够吸引眼球,不如说“一个月瘦20斤”,可惜当你的体重和20年前一样的时候,想十分励志反而不太容易了。)

 

3.      名校毕业,放弃百万年薪,她华丽转身做了这件事……

再配这么张图,有范!

(这是最可怕的一个标题,首先自称名校,校友们估计不答应;百万年薪更是必须解释一下:05年的时候我拿到国内一个外企几十万rmb的offer,因为不考虑回国也就没有下文,估摸着当年的几十万现在该有百万了吧?……在各种媒体包装里,这恐怕还算不上是没节操的。)

 

这三个标题你也许没有兴趣点开任何一个,但可能你和我一样,生活在重重包围之中,漫长的、不由我们完全控制的一天中,却有些时刻一不小心就掉了进去。表面上是你主动的选择,但其实正常的声音已经被四周的杂音屏蔽了,你可能根本没有选择,如同我们每天在做的很多事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我只能努力静下来,想一想初心。想想当我是个teenager的时候,对自己未来的期许是什么;想想当我开始每件事的时候,动机和目标是什么。

 

我曾经是在琴键行走,

每一步都会发出刺耳的响声,

我却害怕聆听自己的足音,

怕岁月的足迹是不成调的歌曲。

我一次次乞求上苍,

让我逃离这真实的生活。

 

终于有一天,

我被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里的人带着微笑的面具,

双足腾空行走,

我也学着他们自以为这很快乐。

 

渐渐的一切没有了声息,

只有一张张僵硬的笑容。

我双脚无处着力,

想哭喊却已忘记该如何言语,

我感到我在失去自己,

正在退缩成一片寂寞的流云。

 

如何才能找回失去的日子?

如何才能做真实的自己?

迷惘中我听见一种尖锐的声音,

那是一只昆虫在歌唱生命。

做一只昆虫,

做一只昆虫,

我只求重新开口……

 

————《寻》,写在我的14岁

 

我相信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有自己不同的使命。我年轻的时候,想成为一个写作者,并且是纯文学的写作者(不是看不上通俗文学——那是另一个行当,既不能满足我的需要,亦非我所长)。可命运似乎推着我往其他方向走,而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掌控它。成年后,我最认真做的事就是出版、经营《小枇杷》。我想这两件事本质上是一样的——我想要和这个世界有所交流,就像韩寒小说的标题,“我想和这世界谈谈”。关于这世界说的,我已经听了很多,并且会继续饶有兴致地听下去;同时也希望世界能听到我的声音——我的观察和思考,我的审美和情感。对我来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最有价值的就是这样一个相互传递生命信息的过程。有趣有益的交流,会最终带给这个世界积极、长远的改变。我不能承诺看了我写的文字,你会体态轻盈、魅力增加、工资上涨、孩子听话,但是我希望这个过程本身对你是愉悦的、不受欺骗的、激发思考的。

 

致这个功利的世界”听上去像一封战书,其实只是一个礼节性的问候。“功利的世界”不是批判,而是客观描述。我也早不是那个既不能掌控命运,又充满异议的愤怒青年。对这个世界,我的态度是接受,而不是对抗。我绝无将non-profit看得高于for profit的意思,更不会瞧不起别人体面地“站着挣钱”,但是,我的个人理想的确不顺应这个时代的主流,功利满足不了我的追求。那么问题来了,是该改变自己还是时代?

 

我的办法是退而求其次,宁可做一只昆虫。不是唱了一个夏天,冬天借不到粮食就饿死了的那只,而是希望能在不饿肚子的前提下,一年又一年地与周遭愉快应答,教学相长,并梦想我们在让世界更美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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