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也谈福岛核污水——来自专业人士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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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湖衣

编辑｜渡十娘

关于作者：虞美人听雨

少年听雨庐山下，梦比珠峰野。中年听雨公车中，数据千行，唯恐绿翻红。

而今听雨珠帘暮，却叫少年妒。城中明日展梵高，土豆青椒，片作葵花娇。

最近关于日本核污水排放的话题在简中世界炒得很热，班群、年级群、键政群、吃瓜群、环保群，无处可逃。

一片热闹中，量子拓扑理论物理群什么的反而很沉默。倒也不是真沉默，超导、奥本海默还在谈，只是没人聊核废水/核污水。

不过既然发了非核物理专家的师弟的文章，那么也应该发一发核物理专家的想法。厚着脸皮不耻下问，发现专家们不是没有意见，是没法说出自己的见解。

其实，每个人都有脑袋发昏的时候。这位2019的孩子，可能没有注意到这60多种是指的放射性同位素存在的形式，而不是自然界最常见存在的形式。语境不同，同样的话语会带来不同的理解。

这件事情其实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

1）首先，日本打算排海的是经过处理的核污水，不是普通核电站的二级核废水。核污水中含有多种放射性同位素，包括容易在生物体内富集的金属以及C14等。普通核电站的核废水中放射性物质主要是间接辐射产生的氚。

2）福岛的核污水目前是以罐装储存的方式，总量已经超过130万吨，急需处理。针对它的后置处理，专家们提供了五个后续处理方式：地层注入、地下埋设（混凝土）、海洋排放、水蒸汽排放以及氢气排放。目前日本采取的是相对经济可靠的海洋排放方案。利用LAPS系统过滤掉其他放射性同位素，将净化的核污水（含有无法分离的氚与碳14）分30年排入大海。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调查报告认为福岛核污水经过净化之后氚与碳14都低于排放标准（以氚的半衰期，这么长时间也该有相当部分衰减了）。

福岛成百上千巨大的核污水储存罐

3）绝大多数科学家都认为：氚的衰变期短，也不会在生物体内富集。加上自然界本身就存在着一定浓度的氚，只要保证稀释的浓度，就不会给海洋生物以及环境带来破坏。理论上，福岛净化核污水是可以饮用的。（James Smith, professor of environment and geological sciences with Portsmouth University, said that "in theory, you could drink this water", because the waste water is already treated when it is stored and then diluted）。福岛净化核污水排海模拟实验中的比目鱼也依然健康。但也有部分科学家认为饮用水标准十倍浓度的氚对于健康的影响需要长期的跟踪。毕竟净化核污水排放入海之后是无法再收回的。（Ken Buesseler, 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e: The health consequences are low for tritium, but there is debate certainly a factor of 10 what the level should be in drinking water）。BBC26号的报导也指出美国国家海洋实验室协会2022年12月曾发表声明称，日本的数据并不令其信服。另一方面，福岛净化核污水的氚与碳14低于核废水排放标准。在现行国际社会规则下，无法将福岛与其他核电站区别对待--也就是说，虽然福岛的净化核废水排放量与其他核电站有着数量级的差别，但只要福岛核污水净化后的指标没有超标，就没人能阻止他排海。这个量也是为什么要分三十年倾倒以及会有争议的一个原因。

4）目前公众质疑的主要是ALPS系统的可靠性以及监督机制的可信程度。长达30年的时间，机器错误以及人为操作错误的可能性如何避免？也有网民认为ALPS没有工程上的可操作性，成本并不低廉（对此专家表示无根据，日本已经选用，也必须用，否则这些废水是无法排放的，科学界以及IAEA也必然反对）。也有人质疑东电甚至日本政府的信誉，认为有隐瞒/家丑不外扬的可能。至于网民质疑的国际原子能机构在信誉方面记录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讳言，没有绝对可靠的系统或监察机构。但是，我选择信任IAEA以及民间环保组织的热心。

福岛核污水净化与后置处理。

5）笔者接触的核物理学家更亲睐蒸发埋渣方式。经济上与排海差得不多，但对ALPS系统的依赖不重。这个方法的问题在于氚对于健康与环境的影响。

科学可以很纯粹；科学家也可以很纯粹。但是微信环境里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更多被情绪绑架。只要对排海法提出疑虑，就可能被打成五毛；而一旦指出实际（增加的）风险不需太担心，也很容易被美分。而普通核电站的核废水与福岛核污水量级上的差异，对于真正的专家来说，都是需要仔细考虑的问题。福岛上的污水储存罐已经没有地方放，而潜在的台风、地震对依旧还在制造核污水的反应堆带来的危险也不会凭空消失。

作为民众，关乎切身利益，自然会有不同意见。隔了一个太平洋以及一个大陆，远在美东的我可以不需要担心福岛的核污水经过数千里的布朗运动之后还能有多高的浓度（如果ALPS可靠的话），加州人偶尔可能担心一下洋流，但日本海附近的居民，也许就会有相当一部分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转向陆地水产了。

无论如何。和2011年最初两个月不受控制的泄漏（几十吨未经处理的核污水）以及以前美法在太平洋的核爆相比，这次污染还是小巫而已。不是什么世界末日，更不需要买盐。

鸣谢：

本文根据各群理论物理专业人士的讨论而成，并参考了新闻比如：

https://www.bbc.com/news/world-asia-66610977

https://www.ft.com/partnercontent/reconstruction-agency/the-plan-the-science-and-the-safety-discharging-alps-treated-wate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