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十娘｜没有理想的人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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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赵瑜

编辑｜渡十娘

作家赵瑜

赵瑜,1976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散文选刊》副主编。已出版长篇小说《六十七个词》《女导游》等六部,散文集《小忧伤》《情书里的文学史》等十余部。

早年间，曾有一个理想，便是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帮助一些贫困地区的孩子提供作业本，日记本以及作文本。不但提供，将来还会回收他们的作业本日记本。我甚至想过建立一个小学生中学生日记的博物馆，坚持多年以后，这些作文和日记，可能就是一部民间中国史。

早年间，还有一个理想，那便是和友人一起建一个庙，庙里挣来的钱，自己不花，全都捐出去，捐什么呢，想来想去，决定捐一个免费的馒头店。这个店每天可以免费向社会上需要馒头的人发放一千个馒头。也可以配一点粥啊豆浆啊一类的。但总之不复杂。但没有庙，就没有这后来的一切。

早年间，我最大的理想是开一间咖啡馆，目的不是为赚钱，而是为了我坐在咖啡馆里看来来往往的人，看他们的表情，并写下他们。二十年前，我曾经在一个医院住了一阵子院，当时在医院里，我将自己开咖啡馆的理想，在医生和护士那里宣传了一番，竟然颇有几个人觉得可以，还有人愿意捐资入股。

早年间，我还有一个理想，就是在城市的郊区租一个大院子，收旧报纸和旧书，然后呢，经过我的分类，在城市里开一家旧书店。在我的理想里，那间旧书店，不时会出现一些知名人士的签名书，或者情书，旧档案和各种民间语文。然而，这终究是一个理想。

早年间，我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到街边去摆摊算命。为此，我苦读了很长时间的《易经》，只读《易经》的原文。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仿佛读懂了一点内容，比如，有时候看到一个新闻，我会不由自主地将这则新闻换算成一个场，一个文字，然后用易经里的卦象来算算，接下来这个故事的走向。然而，我终究没有机会真的去摆摊，所以，这个理想破灭。

早年间，我一直想在某个书店里搞一个朗读剧场。只在剧场里朗诵那些色情的片断，而且找年轻的女生去读。

年轻女生朗读的时候，舞台的后面，还要弄一个幕布，用两个人的影子来表演这一段内容，我想象着，这样的剧场，应该可以收费，赚钱。

后来，看到新闻出版的各种限制，我的这个理想，又做了一些修正，那就是，我仍然想在书店里搞一个剧场，表演的节目，主要是小孩子拉屎，男女情侣吵架等一系列的恶作剧。

当然，这样的理想，只能出现在小说里。

早年间，我还有一个非常奇葩的理想，那就是，用卫生纸印刷一本诗集。那本诗集的名字叫做《卫生间》，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叫做：“如果你喜欢我的诗歌，那么，请你用它来擦屁股”。

2008年前后，我将我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海南的好友刘运良兄（让我想哭的是，运良兄已经不在这尘世），运良兄虽然觉得这想法荒诞，但他竟然积极地帮助我联系他认识的一个咖啡馆的负责人，因为，他知道，那家咖啡馆的纸巾上，印过一段文字，运良兄的意思是，可以通过咖啡馆的负责人，联系这印纸巾的厂家，将我的诗印在那咖啡馆用的手绢纸上，然后，一本诗集，就是一盒纸巾。可以读诗，可以擦嘴，当然，也可以用来擦屁股。可惜，这样的想法，终究也没有付出实施。毕竟，这太挑战人的价值观了。

早年间，我有离开家乡到天涯海角去流浪的理想。我在黄河的下游居住，每年夏天水流增大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充满了疑惑，这上游的水，到底是从哪里流过来的。我们为此也向上走了很长的路，只到了村庄南边的地里。那些野地的支流足以让我们迷失方向。

在很小的年纪，我就知道，有时候，我们看到的事物，有一个源头，然而，想要弄清楚这事件的源头，并不容易。这大概就是我的人生追求真相的开始。一直到多年以后，我有机会来到了黄河的源头，我才知道，原来，经过数千公里，流到我家乡的黄河，在一开始的时候，长这个样子。

早年，长生出一个理想，那就离开我的家乡，越远越好。没有想到，多年以后，我到了海南生活多年，最南边，我到过三沙永兴岛和赵述岛，最北端我到过漠河的北极村，最西端我到过新疆的吉木乃，最东端我到过温州的洞头。远离家乡，四处游走的理想，终于实现了。而且，就在今年的上半年，我计划开车将黄河走一遍，希望这个理想能如愿，能有收获。

20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