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嘉书摘】针刺调理气机紊乱（摘自壹嘉新书《医话随笔—

王伊明医师1992年作为针灸师在德克萨斯州达拉斯市独立开业至今。

王医师医术精湛，广为病人所称道，声名远播；更兼勤于思考，多有学术成果，并将中医带上了北德州大学（UNT）、德大达拉斯分校（UTD）的讲坛。

王医师经过多年医疗实践和思考，提出了颇有创见的观点：针刺是促进自愈能力的一种治疗方法。一切神经内分泌免疫及其指挥下的神经、肌肉，骨骼肌、平滑肌等等的功能紊乱，在中医理论框架下，都是气机失调。这些气机紊乱症候群有共同的发病特点、临床表现，散在于内外妇儿，神经内分泌免疫，甚至眼科、足科、皮肤科等等各科。其诊断有症候群、发病特点可以依据，其治疗有规律可循。

"气"是西医理论的盲区，那么医患双方是如何感知这神秘之气的？针刺时候的最佳针感是什么？什么样的疾病、什么样的人群可能从针刺治疗中获益？王医师在最新出版的《医话随笔》中平实地道出她的经验笔记。

本文摘自《医话随笔》第二辑。

《医话随笔：一位中医师在美国的中医实践与思考》，壹嘉出版2022年7月版，amazon, B&N等有售。可扫码购买：

针刺调理气机紊乱的提出

让笔者对针刺调理气机紊乱这个题目发生浓厚兴趣的是临床病案。最开始是某些疑难杂症，看似凶险，针刺却立竿见影。一个两个笔者还不以为然，发生得多了，本能地就想知道为什么，并且开始收集这些病例，积累发病原因、病症特点、治疗穴位及针刺手法方面的规律，觉得一定是中医宝库里面有什么诀窍。

最早就是从针刺调理气机紊乱，激发自愈想通的。

这些病症内、外、妇、神经、血液、呼吸、消化、内分泌、皮肤，风湿什么科都有，用中医理论分析，都符合气机紊乱，都有“风证”的特点，都是自愈力失调。后来再见到这类病症，用同样的思路，调整穴位、手法都能获效。于是想到西医目前不相信针刺，其主要原因就是理论的迷茫，与它的不可重复性。而从气机紊乱这个思路看，重复是可能的，关键是找到规律，以及与西医对等的语言。只要按我们的方法做，任何人都能成功，没理由不被承认。后来读到 Dr. Andrew Weil, M.D. 的著作，1996年版的《Spontaneous Healing》，其中一句话极大启发了我：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在美国是一个不被承认的疾病，原文请见本章第二节“共同特点”。

仔细推敲，气机紊乱与植物神经功能失调有相似之处也有区别，能得到些启发。西医对于没有“精准”证据（实验室）的“症候群”可以理解，也能接受，最典型症候群如肌纤维痛症（Fibromyalgia），有典型、共同的发病表现、症状特点、生理病理机制和治疗方法，有规律可循。中医气机紊乱症候群有共同的发病特点、临床表现，大部分有西医学的理论基础，这些气机紊乱症候群包括平滑肌痉挛或者瘫萎、炎症、植物神经功能紊乱、内分泌失衡、免疫低下或者过激等等，最重要的是中医从整体观出发分析这些散在的症状，以全局的观点，依中医独特的“气”学说，解决这些局部的问题。对这些症候群的治疗有规律可循，值得作为具有中医特色的一组症候群进行探讨。

什么是气机紊乱

六淫、七情、疫疠、饮食劳逸为主的自然因素、社会因素，都能激起人体应激反应，通过神经、内分泌、免疫等调整，抵御外邪，护卫自身，恢复内外平衡。即病因刺激—应激反应（表演）—自我调整—自愈，这是一个本能的，天天、时时都在进行的过程。自我调理不利、虚弱或者过激，就会延缓自愈，加重病情。中医的气机紊乱症候群就是在这整个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一系列症状。既是病因所致，也是人体本能的抗击表演和抗击不力或者过激造成的紊乱，并伴随整个康复过程。针刺治疗本质上就是激发正效应的自我调理，促进自愈。这个思路符合回归人类的生物学本能—时时向愈—为依据的临床治疗与科研思路。西医思维主要是针对病因与疾病，比较忽略这个正邪相争的紊乱过程。一般来讲，病因与组织器官的改变西医要通过各种诊断学手段“看”出来，这就是“证据”，找不出准确的证据，就没有治法。有时候西医的证据或许是盲人摸象，本章第三节案例，家庭医生诊为高血压，心血管科诊为心绞痛，呼吸科诊为哮喘，消化科诊为胆功能低下，需要手术切除胆囊。他们都有“证据”，但是都治不好，其实就是广泛平滑肌痉挛，中医一言以蔽之——气机紊乱，调理气机，两次治愈。

笼统来讲：中医理论体系的核心是什么？一个字：气；人体病症的关键是什么？一个词，气机紊乱；针刺所做的是什么？简而言之，调理气机。气虚、气滞、气逆、气陷、气闭、气脱…… 总之，气的生成以及升降出入等流动异常，广义上统称为气机紊乱。本章所讲的这一类典型的气机紊乱，是一组临床特发症候群，它们有共同的临床特点和治疗规律，可称之为狭义的气机紊乱。它是西医诊断治疗的盲区，针刺治疗的优势所在和关键之处是，它既符合中医理论，也可能被西医理论解释理解，还可能被重复。

一、针刺调理气机紊乱症候群举例

（一）胆区痛1

中青年女士，胆区胀痛两个月。看过西医，做过超声波、血化验等各项检查，全都正常。被诊为胆囊迟钝。医生说如果疼痛不好转，就摘掉胆囊。患者不想摘除胆囊，寻求中医针灸帮助。

伴有大便不顺，略略泛酸，有时候打嗝以后胆区的胀痛就会有些缓解。舌苔薄而略黄，脉象弦。另外伴有忧郁、焦虑、甲低。

疼痛性质：闷胀痛、钝痛、串痛，从胆区向胁肋和后背串痛。时发时止，发无定时，可能很快自愈，也可能迁延数日。

诊治：针刺百会、印堂、太阳、足三里、梁丘、阳陵泉、悬钟、日月、期门、足临泣、太冲、陷谷等穴。足三里、太冲手法较重，取其舒肝健脾，其它均用轻针法，略有酸胀即可。

第一次针刺以后，原来的闷胀痛基本好了，还有一些钝痛，自述有85% 的好转。

后来的十五年当中，因为肾区痛，少腹痛，胃痛，头痛，或者痛经来针刺。每次针刺都有 85%—100% 的好转。

笔记：

1，患者疼痛特点是胀痛，闷痛，钝痛，串痛。中医讲“胀为气滞，刺为血瘀”，“两胁串痛为肝郁”，因此属于气滞，按肝气郁结论治。这种气滞引起的疼痛，来去迅速，是临床最常见的气机紊乱症候群，可能牵涉到很多不同的脏腑，引起不同部位的，复杂的疼痛症状，正如患者的表现。针刺按照疏肝祛风、镇静安神施治总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根据病证特点分析，或许与大脑缺血、低氧等病理有关。用百会、太阳、印堂等调节大脑神经血流有一定效果。另外植物神经所支配的内脏平滑肌（胃肠、胆囊、子宫、血管平滑肌等）的舒缩异常和腺体分泌异常，也直接导致千奇百怪的症状。

2，针刺对内脏平滑肌痉挛的直接解痉作用，也是临床效果立竿见影的主要原因。这种假设推断，在下面的病案中也得到证实。说到针刺解痉止痛，人们最容易想到的是解除骨骼肌痉挛的疼痛，这里要强调的是解除平滑肌痉挛。这种平滑肌痉挛的疼痛性质大多为闷胀痛、钝痛、串痛、也可能会绞痛、刺痛，时发时止，可能自行缓解，也可能经常发作，甚至长时间发作，令人痛苦不堪，与情志关系密切。这些都符合中医肝郁，气机紊乱的症状。

3，患者的胆区痛，以及其它的肾区痛、少腹痛，胃痛，头痛，或者痛经，每次都在针刺前被西医反复检查，以超声波、血化验、脑CT等手段，排除胆结石、肾结石、盲肠炎、脑部、子宫病变等等，为针刺的施行提供了最大限度的可能。

（二）胆区痛2

中青年女士，因胆区巨痛，诊断为胆结石症，三周前手术摘除了胆囊。一周前开始，与手术前同样的疼痛又回来了。疼痛难忍，去过两次急诊，也看过专科医生。再次做过 X-RAY、MRI 以及所有的内科检查，迄今没有找到任何疾病。除了医生开的吗啡，什么药也无法止痛。

已经约好四天以后再看医生，准备做内窥镜逆行胆囊-胰腺造影术，以作进一步检查，术中如果发现有结石，将一并取出。

疼痛性质：阵发，突发，像是要休克样的疼痛，每天大概有五次左右，每次发作时间从几分钟到一两个小时。有时候可以自行缓解，现在每次发作就服止痛药。不发作的时候，也可能几个小时没事，一点儿也不痛。一般清早起来没有痛，活动以后就会出现。卧位疼痛会好一些。疼痛部位：主要在右侧肩胛骨下，右胁以及右胁下。

分析诊治：患者目前有明显的疼痛，呈被动体位，含胸，捂腹，站立不安。肝胆区轻微叩击就有明显疼痛。右侧肝俞、胆俞穴有明显的压痛，轻轻触碰就会有痉挛样的疼痛。自述疼痛指数10/10。

双腿有红紫斑样的瘀血改变，块块瘀斑，压之即退(充血)。四肢冰凉，“手冷过肘，足冷过膝”，十个脚趾冰凉而通红，像是冻僵了。

考虑到患者现在已经没有胆囊了，胆石症、胆囊炎等胆的病证就基本排除了。西医又刚刚做过全面检查，包括血化验、造影，没发现别的问题。

再看疼痛的性质是阵发性，痛起来就像要命一样，缓解又比较快，在没有任何治疗的前提下就可能自然缓解，比较符合痉挛性的疼痛，或者是平滑肌痉挛，也或许是奥狄氏括约肌痉挛，后者常常发生在胆囊切除手术以后，当然也不能排除结石诱发的可能。结石有时候也会因体位，或其他原因的改变而表现出阵发性，所以医生准备做内窥镜逆行胆胰管造影术，进一步寻找原因。

除了结石，还有什么刺激能造成痉挛？根据中医理论，六淫中的寒是很多种痉挛性疾病的原因，联想到当年冬天的气温明显低于往年，寒冷刺激大概是主要原因。患者有明显的寒冷体征，如双腿的瘀斑，手足发凉，脚趾凉而冷红，比较支持“经络有寒”“因寒而痉挛”的判断，诊为寒凝经络，肝气郁结。治疗应该是疏肝解郁，温通经络，缓解痉挛。中医针刺应该比较有优势。

针刺对解除痉挛性疼痛效果不错。它具有双向调节作用：有结石的时候，能帮助胆囊收缩，促进结石的排泄；有痉挛性绞痛的时候，又可以帮助缓解痉挛而止痛。特别是这位患者需要“温通”，她的痉挛是因寒而起。

针刺以膈俞、胰俞、肝俞、胆俞、梁丘、阳陵泉、足三里、太冲为主，特别是在肝俞、胆俞、阳陵泉、足三里等穴位补法运针，加强针感，运气上行至肝胆区，同时用神灯进行热疗。

结束治疗以后，患者从诊床上下来就说：不痛了，疼痛100%缓解。

医嘱：热浴，保暖。

二诊：双腿瘀斑没有了，手足还是凉，但是比两天前有好转，脚趾冷红仍很明显。

前天针刺以后，大部分时间没有疼痛，偶尔有点痛，可以进行一些家务活动。

针刺以后，疼痛又是100%缓解。

患者不痛了，认为不需要针刺了，告知将回到医生那里“治病”去了。

笔记：因寒而凝造成的气滞，是很常见的气机紊乱。针刺要温通，同时解除“寒”这个诱因。

（三）心绞痛

中青年女士，胸腹窒息样憋闷绞痛，手足发麻，气急干咳，气短打嗝，胆功能低下。

两个月前，因为接触到某些过敏原而过敏，引起喉头肿，不能呼吸，有窒息感，半夜憋醒，去看急诊，没查出病来。看家庭医生，给开了抗生素、降压药。看过敏专科，诊为过敏性哮喘，开了抗过敏药。看胃肠专科，查出胆的功能十分低下只有9%，建议摘除胆囊，自述胆区不痛，不想手术。看心脏专科，诊为心绞痛，给过硝酸甘油。后来或许接触到另外一些过敏原，再次过敏，出现全身发抖，胸闷气急，血压升高。再次急诊，各项检查全正常。出院后，每当傍晚，天将黑就前后胸发凉，气堵，憋闷，手足麻凉，自己按摩以后，只要打嗝就会好一些。

疼痛性质：憋闷、窒息、气堵、呼吸气急，伴有全身发抖、手足凉麻。

诊治：目前胸喉憋闷，气急气短，干咳无痰，手足麻凉。

舌（—），脉象虚弱，略数不稳，寸浮。

诊为气逆不降，兼气滞气虚。考虑患者表现出典型的气机紊乱，壅塞胸喉，亢逆不降，治疗应以降气调气为先。

针刺：百会、四神聪、印堂、足三里、三阴交、太冲、陷谷、足临泣。

足三里、陷谷、太冲，全部缓慢捻转进针，再缓慢提插，以患者能够接受为宜。患者得气反映良好，自述酸麻胀重感觉强烈。

神灯：足区。

复诊：告知，上次针刺腿上第一针的时候，从运针开始，自我感觉两个多月以来胸喉间的憋闷之气缓缓下降，好似腿上的针向下拽上面的气，胸喉之间豁然开朗。醒针时慢慢归于平复，自觉“气顺了”，手脚发凉发麻解除了，心肺胃等内脏舒适轻松。回去以后，夜晚能睡觉，进食正常。目前主要问题是咳嗽，有稀痰咳出来。说话多就气喘、气短。

治疗：舒肝理气，温肺补气。

针刺：风池、气喘、肺腧、心腧、肝腧、脾腧、膻中、紫宫、足三里、丰隆、太冲、陷谷、足临泣、三阴交。

针法均以得气舒适为宜，放针以后患者全身舒适，轻松，飘飘然，将近两个月来的那种内在的揪紧松驰下来了。

神灯：上背及脐区。

临床治愈。以后多年患者没有再发作。

笔记：这是一个典型的气机紊乱、亢逆不降病案。发病在冬春交接之际，阴阳昼夜相交之时（傍晚）。气机不协调是内因，接触过敏原是诱发因素，因此治疗上重在降气调气。无论牵涉到什么脏腑，肺、心、胆、胃、肠，不出肝气郁结，气机紊乱，亢逆不降之宗。

从西医来说，有些症状与冠状动脉痉挛（CAS，Coronary Artery Spasm）极其相似。医生怀疑过这个病，也有家族史。CAS 可以被粥样硬化诱发，也可能被心肌、冠状动脉血管平滑肌痉挛等诱发，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发。

从症状上看，似乎是多发性的内脏平滑肌痉挛。例如，血管平滑肌痉挛，血压偏高；末梢微循环小血管痉挛，手足发凉发麻，所以中医说“麻为血虚”；气管、支气管平滑肌痉挛而哮喘；胆管平滑肌痉挛，胆功能低下；以及胃痉挛等等。

针刺对广泛的平滑肌、心肌立竿见影的解痉作用，以及神经内分泌免疫系统的调节作用，是本病治愈的关键。

（四）心脏病

老年女士

初诊：夏秋之交。

主诉：左前胸灼热、绞痛、揪紧样的憋闷窒息，呼吸困难，恶心，极度头痛头晕，头面像是着火样发热，一个半月了。

现病史：四十五天前因为搬家时候搬动很重的东西到三楼公寓太劳累，出现胸口灼热，绞痛、揪紧样的憋闷窒息，呼吸困难，汗出恶心。

去看急诊，检查发现肌钙蛋白1.77，被认为可能患有心肌梗死，心衰，收入住院。

（百度百科参考：“肌钙蛋白是心肌损伤坏死的标志物，对急性心肌梗死的诊断和危险分层有重要的临床意义：诊断敏感性100%，特异性91%，且持续时间长。”）

作了心脏导管插入术检查，没有凝血块、没有动脉栓塞。给与肌肉松弛剂，2天以后出院，指示去看心脏病专家。

心脏病专家说，可能是因为血管功能障碍。因为有家族胆固醇高的病史，给开了处方药他汀类的药物，和氨氯地平50Mg/每日，患者怕有副作用，自行改为每次服半片，25Mg/每日。

患者对他汀类药物的反应是极度的肌肉疼痛。对氨氯地平的副作用反应是持续的头痛、头晕、头部和面部着火的感觉。

心脏区域不断抓紧样的窒息感，干扰睡眠，需要升高枕头以减轻压力。

根据建议五天前搬到二楼公寓。搬箱和打包上下楼梯以后再次体验到心绞痛、心胸揪紧憋闷窒息，呼吸困难，恶心。

四天前再次去急诊，检查肌钙蛋白正常，没有心衰，出院回家，给与止痛药，并指示继续服用氨氯地平。

自述血压有时180，有时108。

目前主症：极度头晕、头痛，心绞痛，心前区持续揪紧样憋闷窒息感，呼吸困难，患者反复用Gripping这个词来形容她心前区的疼痛、极度不适感。头脑不清楚，模糊。观头面通红，足趾发红，触摸感觉发热，体温不高。

诊治：脉数，寸浮尺沉，舌边尖红。考虑西医已经排除了心衰、心梗等，可以从神经、肌肉功能失调调理。这正符合中医气机失调，心肝火旺，肝胃之气上攻，淤滞于头面上焦。颠顶属肝经，胃经循行于心前区，治宜急降肝胃之气火。

针刺：针前解释，需要运针，可能有感觉酸麻胀重等等，若不喜欢，不愿接受可以告知。患者表示只要能治病，愿意尝试。

先针足三里、太冲、陷谷，均缓慢进针，略行提插捻转，患者说进针的地方有沉紧胀感。再问其心脏的感觉，患者说揪紧样憋闷窒息感大大减轻。原来头脑不清楚，模糊，现在清楚了。原来的头面发热现在比较凉快。

再以轻针法刺百会、四神聪、印堂、内关。

醒针三十分钟。

起针以后，患者自诉，头痛、头晕已经消失，头脑清楚。绞痛消失，心前区揪紧样憋闷窒息感已经舒缓，还留有一些压力感。头面部着火一样感觉没有了。观察头面通红、足趾发红已经缓解，肤色转为正常。

二诊：四天以后。

症状大为改善。头痛头晕都没有了，心脏的那种揪紧窒息感觉一直都没有发作，但是仍然有一些心前区串至腋下的压力、沉重感。睡眠不实，梦多，有噩梦。

针刺：考虑到，患者所指的压力沉重感是在左乳胃经上，所以先刺陷谷，重刺，提插，陷谷是胃经降穴，对胃气亢逆有立竿见影之效。左陷谷进针后，患者立即报告，心前区的压力沉重感大大减轻。再刺另侧陷谷，以及太冲、足三里、丰隆，降肝胃之气，同样手法。至此，患者自述，心前区的压力沉重感消失了。最后轻刺内关、神门、百会、四神聪、印堂。

选择胃经陷谷为主穴不仅是因为患者描述的窒息感在胃经循行路线上，患者多次述说的严重时恶心，也是重要因素，表示胃气循经上亢。

醒针三十分钟。

患者针后告知，其两年前因为心前区疼痛曾经被诊断为章鱼壶心肌病，这是一种与神经系统功能失调有关的心肌病。发作过三次，分别是两年前的10月、11月、12月。不过当时的感觉与这次有所不同，当时是左心前区疼痛串向右前胸，是疼痛，不是揪紧窒息感。

三诊：一天以后。

患者自述，一个多月来的不适基本痊愈。心脏的感觉现在基本是正常的，没有揪紧窒息感，但是仍然有一点压力的感觉。昨晚睡眠很好，没有噩梦。自行把氨氯地平改为1/8片，等于6.25MG/每日，血压自测正常。希望巩固治疗，以免复发。

治疗穴位同上，均用轻针法，只有足三里、陷谷略略提捻。

陷谷进针后，患者报告压力感串向左腋，足临泣刺入，患者立刻报告“左腋压力感没了”。一直自述，神奇！

针后患者自述，心前区的感觉现在轻松，没有不适。

四诊：三天以后。

自述揪紧窒息、灼热、着火等感觉全没有了。针刺均用轻针法，针后，自述好了。

打印出该问题注意事项，请患者注意预防。

“如下事项须注意，以防复发：

自然因素：风寒暑湿燥火；

社会因素：过度喜怒忧思悲恐惊，过度劳累；

这些因素都有可能诱发心肌、冠状动脉血管平滑肌异常收缩，甚至痉挛，需小心注意。目前来看主要诱发因素是劳累，请务必避免携重物上下楼梯。

如果感觉到心前区开始有一些紧缩感，立即放松休息，以免心脏病复发。”

五诊：三天以后。

上次针刺以后完全好了，没有任何感觉，非常高兴，以为可以做任何事情了。有些搬家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昨天又去搬一些箱子上下楼梯。心前区又有一些压力感，还不是揪紧，就是一些压力，于是赶紧休息，今天再来针灸。

右陷谷进针一捻，患者马上说：好了。其他穴位均轻刺法。

基于患者对她自己的病症还是缺乏认识和保养，才会造成小复发，再次打印出说明，希望引起患者足够注意：

“反复发作的肌肉痉挛可能引起肌纤维疲劳、缠绕，甚至打结，最终可能变成真正的肌纤维坏死，发展成为真正的心力衰竭等病症。

您的心肌病已经两年了，一定要防止再次发生，不能再提重物，尤其是上下楼梯。这使心肌非常疲劳。

谨记谨记！！！”

六诊：五天以后。

患者自述，目前很好，一直没有搬动重物。但是有时候躺平了会有呼吸困难，心前区压力感，不得不半卧位睡眠。因为目前装修房屋，搬家，寄住于别人家等因素，精神上不能完全放松。

百会、四神聪、足三里、太冲、陷谷、内关。均施轻针法。

患者仰卧位平躺接受治疗三十分钟，没有呼吸困难，没有心前区压力感。

针后自述现在完全正常了，非常放松舒服。

介绍患者服用少量西洋参。

医嘱：平躺呼吸困难是心脏疲劳衰弱的表现，必须引起高度重视。身心都不可以过度劳累，避免复发。

患者后来还会不定期来针刺保养，也注意身心休息，未再复发。

笔记：

1，分析这位患者年龄比较大，自己搬家上下楼梯过于劳累，引起植物神经系统功能紊乱，心肌，冠状动脉平滑肌痉挛，继而心肌缺血，所以肌钙蛋白↑，造成类似心衰、心梗的症状。2年前患者有过心肌病，因此劳累可能是再次引起心肌病的因素。

这些症状与冠状动脉痉挛（CAS），或者心肌痉挛极其相似。患者多次描述心前区的感觉是一种揪抓紧绷窒息感。这对神经性心肌紧张、痉挛，无论CAS冠状动脉血管痉挛，或者心肌痉挛，都是最准确的描述。也有某些患者描述为“压榨”感。

2，患者是敏感体质，氨氯地平是钙离子阻断剂，外周动脉血管扩张剂，具有降压的作用，它舒张末梢血管微循环的作用可能引起潮热潮红，所以患者初诊时候有头面部着火一样的感觉。一般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患者手足冰凉，这位患者足趾发热，就是由于大剂量血管扩张剂造成的微循环扩张。所以该患者最初的症状一方面是心脏病，另一方面是药物的副作用。

3，患者的病证特点符合中医气机紊乱，心肝火旺，肝胃之气上冲亢逆。脉象寸浮尺沉，更证明其气上亢，壅于上焦。急以足三里、太冲、陷谷降其肝胃之气，略行传统针法，以增加降气降火之效。分析患者每次发病时间可以看到，夏秋之交，秋冬之交，正是气候逐渐变冷的时候，也符合中医所说“寒则凝”的特点。

4，该患者治疗过程中针刺手法有变化，从重到轻。正所谓：病重手法重，不重不足以力挽狂澜；病轻手法轻，轻则已矣，不必以大力纠小偏。

5，成都中医药大学梁繁荣教授团队于2019年7月29日在国际顶级期刊JAMA Internal Medicine发表《针刺辅助治疗稳定型心绞痛随机临床试验》的论文，他们的实验证实以内关、通里治疗慢稳心有效。针灸对于某些类型的心脏病的疗效是值得认真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