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黛西
1.新冠一代?次生伤害?
这几天,很多读者在后台转给我一篇文章,讲的新冠一代孩子们受到的“次生伤害”,说读了以后很焦虑,问我怎么看。
我大致看了下,可能最让父母们扎心扎肺的说法莫过于:孩子们的大脑被改变了。
这个结论来自《自然》杂志上刊登的布朗大学科学家的一篇论文,其实不是新鲜事了,今年1月份就发表了。
研究人员对比了672个3月龄-3岁的孩子,其中39个是疫情期间出生的。
结果发现,疫情下出生的孩子们在类似IQ测试的一系列发育测试中(包括语言,解谜,大动作,精细动作等等),平均得分较低。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但“较低”到底是低了多少?
低了近两个标准差。
很多人可能不了解“低了近两个标准差”意味着啥,作为一个同样把高中数学还给老师的中年人,我特意去温习了一下。
然后我就惊呆了,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是这样的,一般来说,智商测试会把100分定位均值(即“归一化处理”),然后让正负15分之间(即85-115分)的人占总人数的68%,让两个正负15分之间(即70-130分)的人占总人数的95%。
其中,15分就叫做“一个标准差”。
现在回头再看《自然》杂志上的研究结果,“疫情期间孩子的得分表现,比疫情前的孩子低了接近两个标准差”。
翻译成人话就是,100个疫情期间出生的孩子中,大约只有5个孩子的表现,能赶上疫情前孩子的平均水平。
这不是“较低”,这是低大发了!
研究人员还补刀说,这个差异和父母是否感染过新冠无关。
非常明显,这是因为孩子们受到了新冠流行的大环境影响。
2.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
好了,心扎得差不多了,现在问题来了,“低两个标准差”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换句话问,到底是什么因素,耽误了软肋们的大脑发育?
🍪 原因一,缺乏和真人互动。
疫情期间,虽然很多父母在家办公,孩子砸在手里,但研究人员发现,孩子和父母之间的交流,还不如疫情之前多。
我们在德国也经历了长达两年多的反复lockdown,停课,社会停摆,所以我对这个处境感同身受。
网上充斥着让人神经紧绷的信息,一边工作一边带孩子,身体和心灵受到双重折磨,在这种精疲力竭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像从前那么有耐心。
虽然每天24小时和孩子共处一室,但陪伴质量非常低,心不在焉,缺乏沟通和互动。
而长时间和孩子“绑定”在一块儿,你很难觉察到自己的陪伴其实是“缺失”的,也就不会做出任何改变。
另一方面来说,原本很多父母会控制孩子的屏幕时间,但在疫情居家期间,这件事突然变得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活生生的例子,饼饼看动画片的时间,就是从疫情居家那会儿开始翻倍的。。。
ipad一开,消消停停保平安。
我经常听国内朋友吐槽,好好的孩子,被疫情弄成了网瘾少年。
不止是中国孩子这样。
根据德国的统计,疫情期间,媒体的每日消费增加了59%。
对于男孩来说,主要是电子游戏上瘾,青少年花在玩电子游戏上的时间增加了60%。 
女孩们则更频繁地使用社交媒体,刷朋友圈到深夜。
德国专家说,在社交媒体上“社交”,而不是与真人社交,反而会给孩子带来更多孤独感。
孤独感这个词,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这个孤独不是“没人陪好寂寞”的孤独,是心理上的挫败、空虚、无聊、压抑、焦虑。
这些感受会让孩子对真实世界更加没兴趣,然后花更多时间泡在网络上。
也别怪孩子没有自控力,当真实世界摇摇晃晃,逃到网络世界是人最后的“避难”方式,我们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 原因二,缺乏和同龄人互动。
德国的一个研究统计显示,与2019年相比,2021年儿童和青年诊断出的焦虑症增加了24%,抑郁发作增加了23%。
焦虑和抑郁的问题,男孩普遍表现出攻击性行为,女孩普遍表现出情绪低落。
国内也有相关的报道,很多朋友应该刷到过清华大学心理系彭凯平教授的一段采访视频:
彭教授调查了中国30万小学生,发现疫情后的孩子们表现出了让人担心的“四无”:
学习无动力,没有家长和老师逼着孩子们就不爱读书;
对真实世界无兴趣,沉迷于游戏、各种社交媒体,对真实的人和事情没有兴趣;
社交无能力;
对生命价值无感受。
“四无”的根本原因,我想可以归纳为一点:缺乏与同龄人的互动。
你可以对一个成年人说,“非必要不社交”。
但对于孩子来说,这句话的前提是不成立的。
孩子之间的社交不是nice to have的东西,是必要的,刚需。 
学龄前的孩子的大脑结构决定了,他们只能通过“经验”学习。
他们必须和同龄人互动,才能从友情中学会同理心,从冲突中学习解决问题的方法,从同伴合作中寻找自我价值。
运动和社交,这本来是孩子们疏导压力的两大途径,但是在疫情几年中,两个口子都被堵上了。
孩子和同龄人的互动被限制,导致孩子们精神压力大,心理健康出问题。
德国很有名的关于“疫情如何影响人们心理健康”的COPSY研究,连续三年追踪了疫情下1000多名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状况(现在还在持续回访中),结果让人很心痛:
新冠第一年,孩子们在短暂的“停课兴奋”后,40%的孩子感到“比以前更难受”。
新冠第二年,82%的孩子感到压力大,27%的孩子被诊断出心理健康问题。(新冠之前的数据是18%)。
新冠第三年,也就是今年的春天,孩子们的心理压力终于有所缓和,但仍然比新冠之前更严重。(今年秋天的数据还未公布)
更让人心疼的是,三分之一的2-6岁幼儿园孩子存在精神压力。
这些小孩子们不懂什么叫“压力大”,但由于精神压力导致了长期的消化问题,睡眠障碍,情绪问题,或好奇心丧失,也就是对任何事儿都打不起兴趣。
看到这儿,有人可能要说,国外不是早就躺平了吗?哪来的压力啊?
其他国家的情况我不好作评判,起码德国不是很多人想象的“原地躺平”。
在之前的文章里,我也和大家分享过,德国在欧美国家中绝对是抗疫积极分子,我们也经历了数不清的lockdown,停课,以及娃随时被退货的压力。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根据黑森州的防疫规定,幼儿园的孩子不能在室内唱儿歌,因为唱歌会增加飞沫传播的风险。
于是就出现了特别荒唐的一幕。
饼饼在幼儿园过3岁生日,蛋糕摆上了桌,几个好朋友情不自禁地拍手唱生日歌。
老师连忙阻止她们,不准她们唱,然后打开门,自己退到室外,solo了一首生日歌,再回到室内。(“德式守规矩”的一个缩影)
当然了,今年开始,这些荒唐的限制都逐渐取消了。
但是,疫情对孩子们心理上的影响,不会像水龙头一样说关就关,还需要时间去疗愈。
🍪原因三,妈妈在孕期压力大。
《美国儿科学会》学术期刊上登过一个研究,对疫情期间怀孕的8000多名孕妇做了心理调查,结果发现:
47%的孕妇自述孕期存在焦虑症状(疫情前是20%);
33%的孕妇出现了抑郁症(疫情前是10%)。
孕期存在精神压力的妈妈,是疫情前的两倍到三倍多!
问题是,孕期的焦虑和抑郁,真的会影响子孩子出生后的表现吗?
会。
《自然》杂志上的那个论文引用的另一个研究中,用磁共振成像扫描了75个刚出生3个月的婴儿,他们发现,孕期产前压力大(存在焦虑或抑郁症),她们孩子的杏仁核和额前皮质结构网络,与别人有差异。
这个差异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孩子在学龄前有更高的攻击性,在注意力和情绪控制上的表现更差。
3. 虽然但是,不必过于紧张
看了这么多研究和分析,是不是感觉自己家的“新冠一代”没救了?
我想提醒大家,当年咱们的父母看着家里“垮掉的80后”,也觉得咱们没希望了。
《自然》杂志上的那篇文章也重点强调,对于“疫情期间出生的孩子表现比疫情前孩子低2个标准差”这事儿,家长们不必过于就紧张。
因为,测试中只有39个孩子是在疫情期间出生的,样本数量过少,可能存在结果有偏差。
而且,衡量一个孩子的身心健康,两年的数据是不能说明问题的,即便孩子们现在受到了影响,也不代表这个影响会长期伴随。
包括分析中孕妇压力对宝宝的不利影响,通常也只是阶段性的。
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一个逻辑,既然新冠大流行期间的限制,可以改变孩子们的大脑,那么当这些限制被移除了,孩子的大脑也会逐渐“改变回来”。
孩子有很强的适应能力,童年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所以不必过于恐慌和焦虑。
毕竟,父母的恐慌和焦虑,同样会对孩子造成“次生伤害”。
不少研究人员认为,长期来看,并不存在“被新冠伤害的一代”。
当情况好转后,这些所谓的“次生伤害”会逐渐消失,发展缓慢的孩子会迎头赶上,不会产生长期影响。
这个观点,和我最近在德国电台听到的一个专家访谈的结论一致。
德国专家认为,大多数人会在艰难时期后恢复过来,慢慢回到原来的生活。只要我们支持孩子,他们就会重新热爱运动,放下手机,拥抱他们的朋友。
有些孩子甚至可以从这场疫情中走出来,变得更强大,因为他们在危机中体验了自律、友情和社交的重要性。
好了,既然专家都这么乐观,既然两年的数据不说明问题,为啥《自然》要登出这样的研究“吓唬”我们这些父母?
因为,等到可靠的长期跟踪研究数据出炉,新冠一代的孩子们就长大了,说啥也没用了。
趁着现在,孩子依然是孩子,发出来给父母们提个醒。
作为“新冠一代”的父母,改变不了大环境对孩子的影响,但我们起码可以改变自己的态度。
这些孩子的成长大环境是充满变数、极不确定的,如果回家还要面对沮丧、焦虑、烦躁、一点就着的父母,可以想象他们的处境有多难。
有意识地高质量陪伴一下自家的孩子,多理解包容一下外面遇到的孩子吧。
毕竟三年对于几岁的孩子来说就是大半辈子,真是难为他们了。
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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