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7岁的福齐亚·卡申加(Fauziya Kassindja)到达新泽西州纽华克国际机场寻求庇护。她逃离自己的祖国多哥(一个西部非洲的小国),以逃避人们所称的“切除”。切除是一种永久性的损坏程序,有时被叫做“女性割礼”,虽然它带有一点与耶稣的实践的相似性。更普遍的,至少在西方媒体中,它指的是一种“女性生殖器的损毁”。
非洲割礼
根据国际卫生组织的统计,这种实践在非洲26个国家比较普遍,每年有200万名女孩痛苦地接受切除。在一些情况下,切除是一个复杂的部落仪式的一部分,在一些小村子举行,而女孩盼望它的原因是,它标志着她被成人社会所接受。在另一些情况下,这一实践在城市中实施于那些拼命抵抗的青年妇女。福齐亚·卡申加是家里五个女儿中最小的一个。她的父亲拥有成功的运输生意,反对切除,他能够拒绝传统是因为他富裕。他的前四个女儿已经出嫁了,没有被切除。但是,当福齐亚16岁时,父亲突然去世了,然后她就处在婶婶的掌控之下,婶婶给她安排了婚事,并准备让她接受切除。福齐亚感到十分惊恐,她的母亲和姐姐就帮助她逃跑了。
在美国,直到福齐亚被关押近18个月以后,当局才决定怎么处理这件事。在这期间,她受到屈辱的脱衣搜查,她因为哮喘而要求医疗帮助,却遭到拒绝,她就像是一个通常的危险的罪犯那样被对待。围绕着我们应该如何看待其他文化中人们的实践,她成为人们讨论的中心,在这之后,她才最终被提供庇护。《纽约时代》(The New York Times)的系列文章支持了这样的思想:
切除是一种野蛮的、应该被谴责的实践。其他评论者不愿意这样评判。自己活也得让别人活,他们说,毕竟我们的文化对其他文化来说可能也是同样奇怪的。
假设我们倾向于说切除是不好的,我们就是在将自己的文化标准强加于人吗?如果文化相对主义是正确的,我们所能做的就只能是把自己的文化标准强加于人,因为没有可供我们诉求的文化中立的道德标准。但是,这是真的吗?
有没有文化中立的对错标准?有很多反对切除的说法。切除是痛苦的,并且其结果是永久地失去性的快乐。其短期后果包括:出血、破伤风、败血症,有时妇女会死去。其长期后果包括:慢性感染、结痂导致行走有障碍和持续的疼痛
那么,为什么它会是一种如此广泛的社会实践?这不太好说。这种实践没有明显的社会利益。与爱斯基摩人的杀婴不同,切除对于群体的生存并不是必要的。它也不是一个宗教问题。切除被不同宗教的群体实践着,包括伊斯兰教和基督教,而且他们中也有不崇尚切除的
然而,却有很多为它辩护的理由。不能有性快乐的妇女不太可能乱来,这样,未婚妇女不必要的怀孕就会更少。而且,如果性只是一种责任,妇女就不太可能对她们的丈夫不忠,并且,因为她们不考虑性,所以就会更加关注丈夫和孩子的需要。就丈夫这一方来说,他们可以与更多的被切除的妻子享受性的快乐。(据说妇女自己缺少性的享受是不重要的。)男人不愿意要没有切除的妇女,因为她们是不洁的和不成熟的。毕竟,切除自古以来就实行着,我们不可能改变古代沿袭下来的习惯。
嘲笑这一论证是很容易的,而且也许还有一点值得骄傲。但是,请注意整个推理线索的重要特征:它试图通过表明切除是有益的来证明它的合理性一当妇女被切除后,据说对男人、女人和他们的家庭都有更大的福利。因此,我们可以通过追问切除在总体上是有利的还是有害的来接近这一推理和切除本身。
事实上,这就是一个标准,它可能被合理地运用于思考任何社会实践:这个实践是推进还是阻碍受其影响的人们的福利?并且,作为必然的结果,我们可以追问:是不是有其他可供选择的社会安排可以更好地推进他们的福利。如果有,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现存的实践是有缺陷的。
但是,这似乎就是某种独立的道德标准,文化相对主义认为它是不可能存在的。它是一个单独的标准,可能用来判断任何时间、任何文化的实践,也包括我们自己的。当然,人们通常不会把这个原则看作“来自外面的”对他们进行评判的原则,因为所有的有活力的文化都重视人类的福利。
尽管如此,为什么认真思考的人仍然可能不愿意批评别的文化?虽然很多认真思考的人也会对切除感到恐惧,但他们仍然不愿意说它是错的,这至少出于三个原因。
首先,存在一种可以理解的、对干预其他人社会习俗的敏感。欧洲人和他们在美国的文化后裔有着在基督的启蒙的名义下破坏本土文化的不体面的历史。因为在这种耻辱的记录面前退缩,一些人拒绝批评其他文化,特别是那些与过去被误解的文化相似的文化。然而,(a)判断一个文化是有缺陷的和(b)认为我们应当宣布发动一场战争、运用外交手段、派出军队是有差异的。前者只是希望从道德的观点看清世界,后者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有时,“做点什么”也许是对的,但经常并非如此。
其次,人们可能正确而充分地感到,他们应当宽容其他文化。宽容无疑是一种美德一宽容的人愿意与那些思维方式和观念跟自己不同的人和平共处。但是,宽容并没有这样的性质:要求我们说一切信念、一切宗教以及一切社会实践都是同等地值得尊敬的。相反,如果我们不认为一些信念、宗教、社会实践比其他的更好,那就谈不上要宽容什么了。
最后,因为人们不想表达对这些被批评的社会的轻视,所以他们不愿意做出判断。但是,这又是被误导的:轻视一个特定的实践,并不是说那种文化在总体上是值得轻视的,或者一般地比其他文化(也包括他们自己的文化)低等。它可能具有很多值得尊敬的特征。事实上,我们应当认为对大多数人类社会来说它们是好的和坏的实践的混合物一这是真的。切除恰好是坏的实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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