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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陈谦
编辑|渡十娘 
小说《望断南飞雁》原发于《人民文学》2009年第12期
获2010年度《人民文学》中篇小说奖

                                             四 
儿子宁宁在南南近三岁的时候,不期而至。
那时,沛宁刚离开工作了两年的一所维吉尼亚州小学校,来到西海岸的俄勒冈大学,开始争取终身教授资格的六年长跑。在求职换工作的过程中,沛宁一路得到米勒教授和哥大系里的其他教授,康乃尔医学院博士后导师等的强力推荐,算是相当顺利地安顿下来。而南雁的 TOEFL 成绩终于在他们去维吉尼亚之前过了550分。 到了维州后,在沛宁的建议下,她写信回国办妥了大专期间的成绩单,进入学校的生化系念读本科课程。南雁大专期间所学的专业课程折算过来,可抵掉拿本科学位所需的近半学分。两年间,南雁一边在系里的实验室工作,一边在沛宁的帮助下修课,终于拿到了生化专业的本科学位,升任资深生化分析技师。
 南雁拿到本科学位证书后,将学位证书的彩色复印件寄去给在北海的父母。南雁说:我妈妈会高兴的,我没考上大学,她一直都很遗憾的。沛宁心里对这学历是不在意的,但他看到它给南雁和她的母亲带来如此的快乐,他也跟着高兴起来。南雁在估算着母亲该收到毕业证书的那个周末,给北海家里挂去了电话。母女俩在电话里说个没完。南雁咯咯咯地在那儿笑,声音那么响,那么无所顾忌。沛宁听到她笑得如此活泼,心下暗暗吃惊。南雁最后将电话递给他,说妈要和你讲两句。沛宁接过电话,跟岳母黄阿姨寒暄过后,就听黄阿姨在那头说:我和你爸都要专门谢谢你,这么多年对南雁都那么支持和培养。我这个当妈的晓得的,南雁跟南鹭是不同的。但南雁肯用功,有志气的,又肯拼。她走到这步不容易,美国真是没有白去了。我们老了,看孩子们肯上进,有出息,真的再没有什么遗憾了。沛宁应着,想,原来黄阿姨这么看重南雁拿个本科学历啊,而南雁对母亲的这个看重,也是很在意的。他放下电话,一时竟有点回不过神来。
沛宁的博士论文和后续的研究,在顶尖的《自然》、《细胞》等杂志发表后,反响相当不错。他的研究方向开始涉及九十年代以来非常热门的基因映射领域,顺利地同时从世界卫生组织,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NIH)和私人基金会拿到数目可观的三笔研究基金。俄大为他提供了配套的启动基金,让他筹建实验室。在最后一次到俄大面试时,学校请南雁和沛宁同行,让她也看看学校和学校所在的尤金市。他们顺便沿俄勒冈海岸跑了几天。南雁对这儿的森林和海岸线一见倾心。险峻优美的海岸线风光,倒没有让南雁拿来比照她的故乡北海,但她一再说,她很喜欢这太平洋上吹来的风,那海的味道,跟东部的大西洋海岸非常不同,是她更熟悉的那种海的味道。虽然尤金不在海边,但开车几十分钟就可以见到太平洋啊,南雁很兴奋。
沛宁一到俄大所在地尤金,行李还都堆在临时租住的公寓里,就开始组团队,招研究生。南雁挺着日益沉重的身子,安静地出出入入,帮忙着处理新建实验室的各种琐事。到了宁宁出生的时候,南雁的父亲已在北海中风,卧床不起;南雁的母亲不再可能前来帮助。而沛宁自己的父母也因沛宁祖辈的健康不佳而无法离开。持这个四口之家生活正常运转的重担,落到了南雁的肩上。
沛宁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哥大读博士的那些日子。他每天至少得在办公室和实验室待十四到十六小时。看资料,定研究方向,指导或校正学生的研究,上课,写论文,处理实验室的事务和人事安排。不同的是,深夜归时,他连细看南雁静卧背影的心情都不再有。宁宁的婴儿床直抵在他们的大床边上;而南南常常因为怕黑而哭醒,由南雁抱了过来,横在他们中间。宁宁还睡不过夜,一哭,两人的第一反应总是先踢一下对方。可在沛宁的意识完全恢复之前,南雁就已经爬起,下床去冲奶热奶。在沛宁的眼皮终于再也强撑不住耷拉合上之前,他总是看到南雁穿着那件绒面的浴袍,弯着腰在小床前的那团黑黑的身形。他心里会有点难过,却来不及消化那难过,就再一次陷入沉睡。第二天清晨起来,南雁总是已在厅里忙碌。他看到搭在婴儿床头的那件粉橘色浴袍,会有点恍惚,不知夜里看到的那团黝黑是真是假。
浴袍是沛宁在南南出生后的第一个情人节送给南雁的礼物。那时南雁心疼母亲,南南夜里便由自己带睡。沛宁怕她夜里起身弄孩子会着凉,就去“维多利亚秘密”女性内衣店挑了一件厚实的浴袍。沛宁记得,在情人节的夜里,将那深桃红的缎带扯开,南雁兴奋地揭开层层粉红桃红的软纱纸,翘着好看的手指拎出那件袍子时,笑得却有些勉强。这可是你给我送的第一件“维多利亚秘密”,她说着,脸色就黯了。沛宁赶紧说:你夜里老是起身,穿上它不会着凉了。南雁轻笑了点头,说:你情人节去买这个,人家没夸你啊!沛宁表情有些尴尬,说:她们说我是……,“好儿子”三个字,一下给他含在口中,将自己给噎住了,在那儿傻笑。他那夜才想起来,在那店里出入的男士,买的都是花里胡哨的性感睡衣和内衣,有些看着甚至是《花花公子》封面女郎才会穿的那种黑色吊带连丁字裤的风格,难怪他捧出这么个浴袍去交钱,人家会认为他是去孝敬母亲呢。
虽然在南雁接着到来的生日前,沛宁又专门去“维多利亚秘密”买了件豹纹的丝绸超短吊带睡裙,却从未见南雁穿过。等他问起,南雁笑笑,说:那是要穿了,早晨在床头等着吃甜心端来的早餐的呢。而这件橘色的绣花浴袍,却从给南南起夜喂奶,到给宁宁喂奶起夜,都一直用着,让沛宁叹气。
当日和学生小组开完午餐会,沛宁又专门跑了趟购物中心,到“维多利亚秘密”,挑了一件水蓝绣花的新浴袍。当他将包着浴袍的礼盒双手递到南雁手里时,故作俏皮地说:如今我们儿女双全,美国人讲的就是粉红粉蓝,配了个正好。南雁将它展开,仔细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路水蓝了。沛宁没有应声,但他记得的,那个剪着一头男孩子式的短发,张着一双迷离走神的大眼,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时的南雁,就是淹在一片水蓝里。这是海的颜色,我喜欢的,南雁说着,小心地将新浴袍折起,倾过身来,轻轻地拥抱了他一下。
之后,沛宁就再也没见过那水蓝色的浴袍。很多个清晨,他看见南雁仍是规矩地穿着那件御寒的厚重粉橘色浴袍,在厅里折叠着一堆堆刚烘好的衣裳。他多次想要问起那新浴袍的,却总是被插进来的种种事体打断。后来隔得太久了,再有机会问,他也不想问了。他愿意连晨光也是模糊的,他就不用看清南雁那张因缺眠和劳累而被时光削长的脸,在黯淡中跟他直面相向。
沛宁能帮得上南雁的,就是在大早将南南送到幼儿园。襁褓中的宁宁,则由南雁在稍晚的上班途中,送去给在地质系读博的中国同学老孟的陪读太太照看。两个孩子都由南雁在傍晚下班的路上接回家。沛宁将这个家,两个孩子,加上自己实验室筹建过程里那些最细碎的事务,小到试剂试管培养皿的尺寸定夺,大到通风口的安装挪移,全都甩到了南雁身上。
也正是在这时候,沛宁听到了王镭离婚的消息。她嫁的那个英俊的美国同学,沛宁在哥大期间出席在首都华盛顿的一个专业年会时见过。小伙子扎着长长的马尾,一脸的聪明相,反应非常敏捷,专业上的视界很宽阔,给沛宁留下很好的印象。他看到王镭和他并排而立,几乎等高,两人间有一种非常默契的气场,非常好看。沛宁心里为王镭高兴。那时,他们夫妻双双都要去往布朗大学了,沛宁还想,王镭果然走过那悬崖上的钢丝,获取到那尽头的她想要的宝藏,成为她想要成为的人了。可是,王镭还是看到了悬崖下的几粒白骨。
王镭在沛宁去电征询一些实验机构设置的技术性问题时,告诉了沛宁她离婚的消息。电话里是长时间的沉默,沛宁想她可能哭了,但他没有听到哭声。他轻声叫了两声王镭,才听到她在那头说:我也许太要强了。都是我的错,从一开始,就是我的错,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沛宁说不出话来。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她了。他太知道她了,知道她心里由父母种下的那颗种子所长出的树,高大得让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它的名字,但他知道她的。他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珍视她的心中的那颗参天大树,在他一直走一直走,万水千山,走到中年的时候。他说了:王镭,女士永远不会错。你更没有,我一直都以你为傲的──这最后一句,他说的是英文。王镭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变了,说:太晚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你真是个好朋友。说完,就将电话挂了。
沛宁放下电话,为王镭难过了一阵。转眼看到电脑屏幕上南雁刚传来的实验室原料设备的采购清单列表,点开,一条条做得那么详尽,不同的生产厂家,品牌的优点缺点对比,选择建议都一一列出。沛宁舒了一口气,想,南雁终于也走过来了,这个想法让他深感欣慰。他已经很久很久,都不再听到南雁谈她的美国梦了,那么,她该是安然了。一个人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谈论健康,不是吗?
沛宁的实验室开始运转的那个秋天,他们搬进了南雁一手选置的房子里。沛宁跟系里各方面的磨合也基本完成。手下的团队已有模有样。他的博士导师米勒教授到西雅图开会时,专程转到尤金,参加了实验室成立的大型派对,并送给沛宁一个惊喜:沛宁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博士论文入选全美分子生物学学会的学术论文红皮书──那是十年一选的全美优秀论文选本,是极高的学术荣誉。虽然沛宁心下知道,自己的入选跟米勒教授是红皮书编委会负责人大有关系。
作为学界泰斗,米勒教授的到来,让沛宁在学校和系里的知名度大增。米勒教授士站在沛宁的实验室里,谈笑风声。几年不见,他除了头发花白了,还是精力十足。他告诉大家,沛宁是他最聪明的学生之一;而要论刻苦,在他的学生里几乎无人能及。他相信,沛宁今后一定会在专业上大有成就。沛宁站在米勒教授身边,听到这些话,脑袋里跳出来的第一个画面,竟是在哥大研究生公寓里,那小餐桌上南雁摆出的那些盛着汤菜的盘盏。暗暗的灯影里,它们象南雁在望着夜归的他。他一个激灵,立刻陷进众人的笑声中,再四下环顾,实验室里并没有南雁的身影。
米勒教授当夜来到沛宁和南雁在城市近郊的家中。秋天的尤金已开始了漫长的雨季。车子停稳,米勒教授走出来,转身到车库的门口,张望着他们的前院,沛宁这才注意到,那青草竟剪的如此齐整,衬着雪白的矮栏栅前矮矮的花带,新鲜得不像真的。他每日早出晚归,竟都不曾有空留意过这些,心下就有些懊悔。南雁抱着宁宁,拖着南南,母子三人站在泥红色的大门前,笑意盈盈地迎接他们。南南穿着桃红绣花的小绒衫,一条短短的桃红夹咖啡色的灯芯绒小格子裙,桃色的连裤袜,一双短统的深棕色翻毛小皮靴,直直的长发披下来,在那儿有些羞涩地笑着。宁宁则是一套短小的牛仔装。米勒教授趋身上前,和南雁及孩子们拥抱在一起,递给南雁一瓶红酒,又给孩子们分发了小礼物。南南拿到的是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宁宁的是一个外星人的 Lego (乐高玩具)。进大门前,米勒教授还不甘心地转过身,走下台阶,再去看那门前的小喷泉,配着客厅窗前的日本枫,地中海式房子的墙石,由衷地连声叹道:多么美的家呀!风水真好。听米勒教授发出怪异的“风水”二字,沛宁和南雁都笑起来,沛宁在进门前,转过身来,再看了一眼前院,果然看出了自己平时从未注意到的美妙,心里很有几分自责。
晚餐是南雁烧的海鲜炒面;烤意大利大蘑菇,浇着她自己用橄榄油、意大利醋拌了蒜茸调制出来的汁,恰如其份地消解掉那大蘑菇肥厚口感的腻;烤三文鱼和奶油烧淡菜。甜点则是南雁自己烘焙的蓝莓奶酪糕。铺着雪白暗花台布的餐桌上燃着蜡烛,南雁一边照顾着孩子们,一边陪米勒教授和沛宁喝着红酒,笑意盈盈,话却很少。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绒衣,在烛光里显得圆融而温暖。她再也不是那个对着菜谱手忙脚乱地煲汤炒菜的南雁了,沛宁想。她如今的厨艺已可谓中西合璧,从来不像别家的中国主妇在这样的场合里中总是独自忙碌在厨房,却在满屋的笑声中缺席。她非常善用烤箱和微波炉,甚至从不起油锅,端出来中式菜肴又样样看着非常地道。沛宁知道,这些都是她早年在纽约时,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出门打工,学英文,看展览而摸索出来的厨艺。
南雁适时地夹在沛宁他们的谈话中调侃几句,从容里有着雅致。米勒博士显然也意识到了,一边夸着南雁的厨艺,一边对南雁说:你变了好多,进入了女人最黄金的时期。还记得你刚来时,总是躲在沛宁身后呢,头一下子在他的左边冒出来,一下又在右边,像只小松鼠,非常可爱。南雁红了脸道谢,又说:这么多年了,都老了呀!米勒教授说:怎么这么说!四十五岁才是女人的全盛期啊,老?你还差得远呢,慢慢来,你最好的日子在前头等着你呢。
米勒告诉南雁,沛宁一定会有大成就的。我早知道他一定会有自己的实验室,他在我实验室的最后两年,我让他带两个新来的女研究生,让他练练管理能力。勒教授眨眨眼睛问南雁:沛宁没告诉你吧?一桌都笑了。米勒又和南雁聊起她的工作,说:真好,沛宁以前老说,你的美国梦是经济独立,能从事自己感到骄傲的事情。如今,都实现了。让我们为南雁干杯吧!沛宁坐在南雁对面,听到米勒教授的建议,赶紧拿起酒杯,一下看到了南雁眼里的泪,很薄,却被烛光映得特别亮。宁也有些激动起来。南雁含笑谢过米勒教授,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她起身离去,一会儿,再坐回来时,沛宁看到她平静下来。
饭后他们坐到客厅里,陪米勒教授聊了好一阵,说工作,说老同学老熟人,老教授们的近况。又谈到米勒太太黛比如今迷上了摄影,孩子们都离家了,她也满世界地跑,前段还到非洲去拍了两个月。南雁后来就别过,去哄孩子们睡觉,直到米勒教授在夜里近十点多钟道别时,她才出来相送。她将米勒教授一直送到大门外,米勒教授拥抱着她时,再一次说:很高兴见到你这么好,孩子们这么漂亮健康,我回去要告诉黛比,她也会很高兴的。
沛宁将米勒教授送回他下榻的酒店,回到家里时,餐桌已经清空,看上去甚么都不曾发生,让他有些虚幻的感觉。沛宁回到卧室,借着墙道下方夜行灯微弱的光,第一眼看到的是南雁侧卧的身影。南南并不在床上。他轻手轻脚地换了睡衣,躺下前,再看了南雁一眼,这是他已经忘记了很多年的姿态,每一个起伏都能让人感到张力,绷得很实。他知道南雁没有睡着,那时──早年在哥大的时光,他就是知道她在这个时刻没有闭上眼,也不曾有心力去安慰过的。他心下内疚,侧过身子,将手搭过去,很轻地说:忙了一天啦,你很累了,睡吧。
南雁的上身开始抽动,开始很轻,他就凑近了,搂住她。南雁试图挣脱他,身子抽动得更快了,他终于听到了压抑的啜泣。怎么啦?他一边轻声问,一边起身去床头的矮柜上扯过面纸,塞到南雁手里。南雁不响,轻轻的揩着泪。沛宁伏到她肩上,小声说:又怎么啦?不是好好的,很高兴的吗?南雁的手停下来,翻身平躺下,轻声说:也不知道为甚么,就是很难过。米勒真好,这么多年没见了,真的像见到父亲的感觉,让人想起好多事情。你看米勒是怎么照顾你的,你都不用自己要求,他一步一步都为你想好了。
沛宁也躺下来,说:可不是吗?他说得真好。他说甚么说得好了?南雁问,沛宁听到了浓重的鼻音。你的美国梦啊,讲得真好,我也为你高兴呢。南雁侧过身来,轻拥住他,说:如果我告诉你,他没讲对,你信吗?沛宁不响,等她的话。南雁又说:那是你们以为的我的美国梦。沛宁呆在黑里,不敢喘大气。是你们塞给我的,包括我妈。南雁,如果你这样讲就很没意思了,沛宁的声音冷下来,你总是说要上学,念书,拿学位,独立,这么多年,我都是支持的,你也做到了,反倒又说,是我们塞给你的。南雁安静地听着,很久很久,都不响,让沛宁以为她睡着了。忽然,她才又说:确实很没有意思,你从来就不懂,也不想懂,说着,侧过身去。沛宁就听着她的啜泣声,心里烦躁起来,也侧过身去,跟南雁背靠背地躺着,说:忙了一天了,睡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待南雁在身后安静下来,他再转头去看,她的身形凝固了。他想她的双眼大概是睁着的,再一转念,自己就迷糊过去了。
实验室正式运转起来,时光车轮的转动便以加速度前行。沛宁每学期开两门课,一门本科四年级和研究生修读的四字号课程,一门研究生读的五字号课程。还带着硕士,博士共五位学生,再加实验室林林总总的十几号人马。因时间不能配合,连早晨送南南上学这事儿都只能推给了南雁。他还要不时地飞往各地参加学术会议。到了这时,实验室的初始构建已基本完成,仪器设备等硬件设置已决定下来,进入了常规的运转,南雁便申请转到系里一个比较成熟的实验室去了。那里做的实验比较常规,不需要在夜晚或周末也得去观察或换培养基。而且作为一个将来要有大发展的实验室,沛宁按规矩也是该回避让直系亲属直接在手下工作的,这对他们夫妻双方,都是一个有益的工作变动。这时的南雁,话越来越少。沛宁甚至也是故意地躲着跟她对话的时机,他不是不知道南雁需要倾诉的时光,只是他太忙太累了。沛宁总是想,等他拿下终身教授的资格,一切走上了正轨,他会有大把的时间来修复这些临时的失却。
第一个变故是在来到尤金后的第二年的晚秋发生的。
(待续)
图片 I 网络
整理 I 编辑 I 渡十娘
清单内容来自 I 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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