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章:

(一)
“禅修”在年轻人、尤其是办公室白领群体中越来越流行,多数人是为了调节身心、缓解工作压力,选择在休息日参加一些禅修班、养生班等。事实上,这往往是一次南辕北辙的精神求索。
现在“禅修”这个市场过于混乱,良莠不齐。有一些寺庙确实会定期请一些高僧大德宣讲佛法,人家不炒作不收费,还管吃管住,最后信徒凭自觉捐钱。但是,市面上绝大多数能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接触到的“禅修班”,都是高度商业化的,以盈利为目的,还带有一定欺诈成分于其中的。这种商业乱象就产生了许多让人啼笑皆非的场景,我有个朋友参加了一个在寺庙举办的禅修班,结果来讲课的是个道士,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另一层面来讲,那些年轻人参加禅修班真的是心向佛法吗?真的是要学习宗教思想吗?举个例子,唐僧我们都知道吧,玄奘法师翻译的《大般若经》有600卷,梵本就有20万颂。要真让他们研究这个那不比上班还累嘛,完全不现实。所以一个道士来讲讲养生,讲讲心灵鸡汤也就可以了,要啥自行车呢。说白了就是追个时髦,有个东西标榜一下自己,假装自己获得了心灵上的慰藉。以至于本土宗教都不够“消费主义时尚”了,不拜一个藏传佛教上师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于是出现了“藏传佛教总共有五百个仁波切,其中三千多在朝阳区”这种梗。
本质上讲,这些参加禅修班的都市白领们需求的只是安慰剂类的心灵鸡汤,就像我以前文章里所说的,当代劳动者很难从工作中找到价值实现和精神归属,只能“病急乱投医”式的从别处饥不择食。本质上来讲,这是一种对现实社会的逃避,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厌倦,而当今的革命叙事又完全缺失,于是实质上属于封建时代意识形态的宗教文化就趁虚而入,填补了这个空缺。


要知道,封建意识形态对资本主义也是有批判性的,无论是西方的教皇还是藏传佛教的大喇嘛,都对资本主义制度不遗余力地攻击。这就是《共产党宣言》里那句经典的论断:“资产阶级在它已经取得了统治的地方把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般的关系都破坏了。它无情地斩断了把人们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封建羁绊,它使人和人之间除了赤裸裸的利害关系,除了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就再也没有任何别的联系了。它把宗教虔诚、骑士热忱、小市民伤感这些情感的神圣发作,淹没在利己主义打算的冰水之中。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
资本主义既然能摧毁宗教的虔诚,那宗教的心灵鸡汤同样能反击资本主义。那些让都市白领趋之若鹜的禅修班主要做什么呢?无非是喝点清汤寡水,讲点成功学糟粕,收了手机早睡早起,再做一些奇奇怪怪很羞耻的游戏。然后都市白领们纷纷表示效果拔群,通过禅修获得了“心灵上的安适与宁静”,根源上还是因为脱离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脱离了剥削与精神上的压迫。
就像我在《互联网科技革命与无产阶级的新枷锁》这一章中说的,即时通讯工具的发展让年轻人7X24h都处在“准工作”状态中,老板的一条信息,甲方的一句留言,就能让你即便十一二点躺在家里柔软而舒适的床上,也得迅速切换到工作状态。这让劳动者精神长期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中,难以放松和进行劳动力再生产。这种禅修班都是要把手机收上去的,没有了电子设备和网络,脱离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避免了持续的异化劳动,可不就是“安适与宁静”了么。讲道理有这禅修班的学费,加点钱坐一个豪华游轮,去海上那种没信号的地方,别买船上的WiFi,也一样获得“心灵上的安适与宁静”。
为什么我们要批判这种“用封建思想来对抗资本主义”的模式,根本上讲这种意识形态是落后的、有害的。GQ有一个相关的报道,记者卧底了一个非常火爆的“禅修班”,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记叙的非常详细。在这十天的经历中,最主要的是进行了一些故弄玄虚的打坐,非但没有任何有关佛家精髓思想的体现,反而是靠反复洗脑、群体无意识、甚至威胁的方式控制学员。我甚至怀疑参加了这种禅修班还赞不绝口的是不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这些不专业的现象在一些“辟谷班”“养生班”中更为多见。辟谷班饿死人的新闻报道比比皆是:“家住仲景路的任女士给记者哭诉,她亲戚今年刚刚57岁,退休后比较注意锻炼身体,就是每年检查身体时血糖有点高,前不久,朋友喊着她一起去参加辟谷活动,并告知她辟谷不但能减肥,排除身体内的毒素,而且还能降血糖,她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没有想到的是,她在辟谷第二天突然晕倒在地,众人还没将她送到医院时已气绝身亡,家人悲痛欲绝。”(来源:南阳晚报)
我有一位朋友在一家医学类杂志社工作,曾经卧底过一个辟谷班,她写的报道现在还能在网上搜到,只不过她怕被报复用的化名。我朋友记载了她“卧底”的经历:“该老师向我解释,他们所提供的是最传统的辟谷,不借助任何的药物和其他食材,仅仅喝水;而能量来源则依靠‘修行’,吸天地之灵气。所以完全不必担心低血糖的问题,是非常安全的。”不仅如此,这个班的老师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辟谷可以治疗糖尿病。然后她参加了七天,除了喝水真的什么都没吃。按理说这么多人饿了这么久能撑下去不符合科学啊,而且辟谷饿死人的新闻也不少,这家是何来自信呢?结果她把喝的水偷偷取样回去检测一下,水里面加了葡萄糖。这就非常讽刺了,辟谷低血糖的倒是没事了,结果糖尿病的有人死了,这老师还说能治糖尿病,心是有多大。

所以说啊,这些“都市白领”们工作日被资本剥削榨取肉体剩余价值,休息时间还要被宗教鸦片剥削精神榨取剩余的剩余价值,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再遇上一些二把刀的组织方,搞不好还有性命之虞;要遇上一些生活不检点的大师,还得学习“男女双修”——我们可有不少名寺古刹爆出桃色丑闻吧,更别说朝阳区那三千仁波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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