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会弹琴的妈妈如何培养出两个音乐天才之五：英皇考级和地区比赛那些事儿（上）

这是龙龙妈妈育儿系列的第七篇文章。在这篇文章里，龙龙妈妈将会跟大家分享英皇考试的细节和地区钢琴比赛的那些事儿。

英皇考级

考一级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让老师给报的名，成绩也寄到了老师那里再转给我们。换了老师以后，我略懂了一二，于是自己到英皇网站上报名。很容易，只要注册个账号，把学生和老师的名字以及考试时间和首选地点写清楚就好了。考试一年有三次，春、夏、秋季各一，需要在一月、四月和九月的样子报名，考试是在两个月以后进行。一般两三个星期成绩就会出来，他们会通知你先上网看分数，然后证书和详细的评分寄到家里。

龙龙从2013年底考英皇一级到2016年底考8级，一共3年时间，每级都考，没有跳过，每级优异。英皇规定5级以后必须参加乐理考试，否则无法继续考6-8级。乐理比较枯燥，当时的钢琴老师因为不是科班出身，又是外国人，所以也不知道怎么教乐理，只有靠龙妈自己边学边教龙龙，结果龙龙只拿了77分通过。当时他才11岁，学琴一年半，演奏考试5级都是优异，各种伦敦以内的赛事得了许多金牌和奖杯，他自己和龙妈都觉得非常满意了。

伦敦英皇考试一般在某个音乐老师的家里，偶尔在某个教堂，只要有空间，有好钢琴便可。我们一般可以选择离家不超过半小时车程的地方。最好提早半小时左右去签到。接待的一般是家里主人，关于英皇考试的一些小册子放在桌上可以自取。考官是英皇的人，和提供场地的音乐老师不是同一个人。有时候会有一台备用钢琴热身用，有时候没有。我是觉得准备充分了以后需要放松，才能在需要的时候有效调动所有能力。所以和参加比赛一样，我们离开家以前做好最后的准备，去考试的路上不谈考试的事，到了考场和其他等候的家长孩子稍微打个招呼聊几句天，听到叫名字了就祝个好运进去考。考试时孩子必须单独进行。不知道国内什么情况，伦敦这里考试的时间一般掐得还是很准的，往往只有一两个学生在等，一点都不拥挤或者急促，又是家庭环境，很让人放松。

等待考试

关于如何准备考试，网上有很多资源，我就不重复赘述了。考试内容呢，英皇每两年出一次考试选曲书，要在当年的曲目A，B，C 目录下各选一首学习，演奏每支曲子的满分是30分，加上音阶和琶音21份，视读21分，听力18分，总分是150分，100分通过，120-129分良好，130分以上优异。因为145分以上的很少见，如果得到了会有奖金。考试一个月内会收到电子邮件通知你先在网上看成绩，接着证书和详细的考官点评会邮寄到家里。奇怪的是在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一个发达国家，考官的点评都还是用手写的，用词又有些专业，好像医生的处方，我们这些外国人英语再好，有时候也很难看懂究竟写得什么，往往要猜好久才能完全领略考官的各种赞美和批评。六级和七级的时候写得太草了，我怎么都看不懂，挺生气，给英皇考试中心提意见，人家还真地给我另外寄了一份打印件，但是告诉我这是绝对例外情况。我在这里呼吁一下，大家都去要求打印件，说不定英皇会改变政策。

考试复议

考试一般都很顺利。但是考七级的时候龙龙出来说考官问了他一个没学过的音阶，他只好蒙了一下。我找英皇去问，就是这次知道他们不录音，没有监控机制，考官一个人说了算。家长如果特意倚在门后试图旁听会被说的。这个恐怕是有些家长自己有一套标准，如果孩子没有达到预期的分数会和英皇去闹。我有个朋友就很不满意地抱怨考官给错了成绩，因为她自己觉得孩子每天练10分钟的小提琴拉得还是不错的。听完我怎么帮龙龙据理力争拿回了被闷掉的11分进了沃县文法男校的故事，她颇受鼓舞，认真地跑去跟英皇考级中心理论，说她明明听到小克拉琴拉得挺好，怎么可以只给他个及格呢？…… 考试中心估计都哭笑不得，心想不如你自己在家“考试”发自己的证书好了！被拒绝后她愤愤不平地跟我发牢骚，说以后再也不去参加英皇考级了。

龙龙每次成绩都是优异，我们就无所谓。他的一个小朋友，就是启发了他要学弹钢琴的那个，比他早四年起步，反而总是成绩平平。他妈妈觉得不平衡，我倒是体会到英皇考官确实不光看技巧，而且非常注重天赋和乐感 — 技巧可以靠练习，乐感和对音乐的热爱只能是天生和熏染的。我的朋友对孩子的成绩不满意，改去参加另外也是同样效力的、三一学院的考试（Trinity Exam）。我不清楚究竟有什么不同，但是网上聊天记录说那个相对容易一点。

也是因为这个妈妈美滋滋地告诉我她家小强参加沃县音乐节比赛得了三等奖，2014年2月我让只学了一年的龙龙也去参加第一场比赛，报的项目是他当时在学的英皇二级曲目。这个纯粹为了开拓眼界，看看到底弹得好和不好是个什么样子，评委如何打分做评价。他一下子就从十几个孩子里脱颖而出，拿到了第一块金牌和第一个奖杯。我们惊喜之余，看出来是否有天才和是否只够勤奋的差别。朋友孩子据说是和一个住得挺远但是非常有名的老师学的，而龙龙当时离开第一个不负责任的美女老师，跟前匈牙利指挥葛先生上课只有两个月，毫无比赛经验，却赢得仿佛不费吹灰之力。

钢琴地区比赛

从那开始，我展开网上调查，逐渐发现我们所在的西伦敦附近有几个年代已久的年度音乐比赛。除了沃县音乐节（Watford Festival) ，还有西伦敦钢琴节（West London Pianoforte Festival），北伦敦音乐节（North London Festival），Ruislip-Northwood Festival，Ealing Festival，Richmond Festival 等等，在每年的3月到11月不等的时间比赛，一般需要提前两个月报名。这些比赛都是非专业性的，旨在鼓励学习和传播音乐，也就是说如果你靠音乐吃饭就不能参加，因此非常适合陪伴孩子们和初学者慢慢提高进阶。比赛从英皇各级到分作曲家和时代还有年龄组的项目经常有几十个。不同项目和级别有不同的时间限制。有些项目只有一个参赛者，有的多达几十个。一般比较低级的项目比如英皇一到三级报名者甚众，越往上人越少，可见初学者多，能坚持下去的少。然后那些不受年龄限制的，或者弹两三首曲子展示才华的项目（Exhibition Class），人又突然多起来。级别较高的比赛有奖杯，最高的有少量奖金。除了西伦敦钢琴节只有钢琴一个种类，其他的音乐节里都包括弦乐器，吹管乐器，唱歌，演讲或者多项才艺等许多门类。龙龙除了钢琴，还以葫芦丝和埙参加过吹奏乐器比赛得到金奖。

比赛报名

我们每年选择参加一、两个赛事，报两、三个项目，如此把这些赛事都轮流了几次，见识不同的场地和评判。因为不是为了得奖去的，我们喜欢尝试各种挑战，明显容易的项目不报，有时候报高一个年龄组的。这样如果赢就是真赢，没有取巧。今年三月在因为新冠病毒全英自我隔离、所有公共活动关闭之前，龙龙参加了 Ruislip-Northwood Festival 的17岁以下吹奏乐器比赛。只有三个参赛者。龙龙虽然才和广西的覃雄老师学了大半年，仍然是初学水平，评委却被陶埙这个他从来也没有见识过的稀有乐器迷住了，听完一曲《女儿情》，特意把埙要过去拿在手里掂看了半天，问了好多问题，还认真地写下名字，说要去好好调查了解一下。当然龙龙得了金牌！我们过后大笑一番，觉得这个奖来得有点太容易。

伦敦及周边地区大大小小的年度音乐节属于慈善事业，最初都是由一些名人志士集资建立，然后几十年来由慷慨解囊者和热情的志愿者们帮助成功进行的。北伦敦音乐节（North London Festival ）的始作俑者之一便是享誉世界的英国作曲家爱尔加爵士（Sir Edward Elgar）。今年它的百年庆典前夕组织了一场由历届最优秀的金牌获得者参加的演出，龙龙作为年纪最轻的选手参加，海外读者可以通过以下链接观赏：

https://youtu.be/rW69T1JRWkk

每个音乐节都有数百人报名参赛，要通联还要分门别类，这背后的繁琐工作不是一般的分量。尤其我们连续多年见到的长者们，任劳任怨，完全没有回报，非常令人敬佩。他们常年招募志愿者，可惜我有心无力，没法帮到他们。音乐比赛需要租赁场地，聘请评委，印刷节目单等等的支出没有政府投入，除了捐赠，主要靠的是报名费 — 一般在6-15镑一个项目；陪同的家长们购买门票和节目单；以及比赛间隙出售很便宜的零食、茶和咖啡筹集资金。比赛场地基本上是有施坦威钢琴或者同等档次三角钢琴的教堂和私立学校。比赛里的奖杯大都是私人赞助的，以赞助者命名，获奖者可以保存一年，也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但是次年比赛前必须送回去，由下一个赢家保存。

比赛过程

比赛的过程按部就班，孩子和家长或者陪同者一起坐在观众席。叫到谁，谁就起身把乐谱交给评委，然后上台自报家门和曲目，然后坐下来弹琴。一般应该先调整座位的高度和距离直到自己觉得舒适。这个过程无论用多久都是必要的。尤其比较小的孩子，家长会跟上台帮忙；需要用延音踏板又因为个子小够不着的话家长要把辅助踏板固定好。龙龙开始参加比赛时已经9岁了，没有这个需要。文文虽然小，我们接受了专家意见，不用延音踏板，而是努力用手指延音，因为小朋友最好先集中在弹奏上，不要被延音装饰分心或者养成过分依赖辅助手段的坏习惯。

评委边听边写评语。旁边有个义工助手帮助整理纸张。所有参赛者演奏完毕，现场逐一点评，然后颁奖。金牌和奖杯得主们还会收到所有赛事结束后参加颁奖音乐会演出的邀请。这种非正式的小型演出当然不付费。龙龙参加北伦敦音乐节百年庆典音乐会算是正式演出，参演者来自全英各地，有些专程飞到伦敦。主办方签订合同，支付了一定的出场费。

那些让演奏者自由发挥的项目，尤其是不限年龄的，会看到从十几岁到六十几岁不等的参加者同台争夺奖杯。有些人为了炫技选择冗长的曲子。但是评委会告诉大家曲目的难度和长度不能决定好坏和名次。龙龙就曾经以一首最短的曲子战胜了所有其他都比他年龄大的选手获得“挑战杯”大奖。

西方非常注重版权。所有比赛规则里都有一条是要求参赛者向评委提交原版曲谱，复印件一般不被接受，或者会取消资格。如果孩子自己也要看谱弹，那么就必须另外准备一份复印件使用。

比赛评判

比赛里评委不光是看技术，流畅度和乐感这些基本因素。如果同样水平，不用看谱演奏的孩子会多得一、两分。不受翻纸打扰演奏者可以更专注于情绪和细节，所以背谱很重要。心里存了谱子也可以随时随地地演奏，否则非常有局限性。龙龙只要见到钢琴就可以坐下来弹出完整的曲子，悦人耳目，有时候连续弹几首好像开个即兴的小小音乐会，别人便愿意让他弹。那些如果没有谱子只能弹几个音符，反反复复出错的孩子，除了自己的爸妈受得了，只有时间听结果的看客会觉得是在制造噪音。

比赛请的评委一般是在不列颠及国际音乐节联盟上登记的（The British and International Federationof Festivals）、资深的钢琴老师和演奏家，其中有些在皇家音乐学院和皇家音乐学校等著名音乐学府教课，有些常常应邀参加国际比赛的评委会。我们历年参加比赛中经常见到熟面孔。有些年轻，有些年老，有些评论得比较笼统，有些非常细致。好的评委会给出中肯和建设性意见，有时候把孩子叫回台上一起切磋，小朋友感觉很不一般，不论输赢都得到极大启发和鼓励。

如果是背谱弹琴，那么最好在开始前把琴谱的支架放倒。这是某次比赛中一位评委专门说的窍门。原因是这样音的传播没有阻隔，演奏者可以更好地听到自己的琴声。这个虽然微妙，也不是大问题，但也是新的知识。许多成为高手的知识就是这么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

英国非常注重保护儿童，而且为了方便管理，经常制定一刀切政策，多数比赛过程里完全不允许拍照录像，管得很严。我觉得这不但无理无用，也严重束缚了家长记录孩子们最闪光的时刻。百年历史的北伦敦音乐节就很开明，历来公开允许家长拍摄自己的孩子，也在脸书上有网页，经常更新内容。可见没有什么制度是万无一失或者不可改变的，完全看管理者的眼界和思路。这次新冠病毒流行以后，3月23日首相鲍里斯宣布了全国人民需要自我隔离，鼓励商家和公共场所关门，各种活动都被取消。本来有几个预定的赛事这会儿应该进行或者即将进行的也都无限期推迟了。而学校都开始上网课。以前有些不许拍照录像的，比如文文上的皇家音乐学院小小弦乐班，还有龙龙在普赛尔音乐学校的钢琴课，现在都依靠影像来进行，除了要求家长在场，也没有谁再提什么要保护儿童所以不能摄影拍照了，反而是鼓励家长拍摄然后课外帮助练习。感谢新冠病毒，不但迫使人类返璞归真，减少了繁忙活动和因此造成的各种污染和资源浪费，也逼得人类在现代科技和开明思维方面大踏步地向前进。

除了行政，有时志愿者多年参与的经验也可以帮到参赛者。

若干年前第一次参加 Ruislip-Northwood Festival 时，龙龙才二级水平，但是已经在别处赢得金牌和奖杯，而且考级得了最高“优异”。可是虽然他是那场里表现最好的，流畅自如，却连第三名也没得到。评委的评语和老师教的曲风不符。那个得头奖的小姑娘明明还弹错了几句。这个偏颇太明显了，宣布成绩以后，不止一个其他家长对我们惋惜地摇头，其中一个直接来和我们说：你们被抢了嘿！以龙妈的风格，我当然立刻写信去投诉。很快有了回信。前一部分是预料之中、公事公办的解释和说明，什么“评委的评定是最终决定”，“个人对某首乐曲的诠释不尽相同”之类。可是最后一小段，戴安娜女士以个人的身份，而非比赛组委会主席的身份，写到：以我60年参与的经验，我自己跟其他观众的意见和评委不同的情况时有发生。我的孩子也参加过比赛，所以我理解父母的心情。但是参加比赛的目的，主要在于让孩子有机会当众表演，见识到其他同龄人的水平，并得到专业人士的点评。赢当然令人欣喜，但不能作为唯一目的。学会输，尤其在貌似不公平的情况下输，才更有价值。

本来愤愤不平的龙妈仔细想想，觉得很对。这些地区性的小赛事，原本就是给孩子们机会展示和观摩比较。有些项目专门设立给初学者，不是比赛而是表演性质，让孩子得到临场经验。得胜者多数并无奖金，有也很少，几十镑最多几百镑而已；评委也只是一个人。但是这些小比赛的意义，在于鼓励了认真想要继续努力提高的孩子，让他们得到应有的精神奖励同时，打开他们的视野，看到自己的长处和不足。我把戴安娜的信给龙龙读，和他一起讨论，让他也化解自己感到的不愉快。我们后来连续数年继续参赛，得到很多信息，认识不少朋友。有些孩子们每年都参加同样的比赛，互相鼓励着成长起来，相当令人欣喜。就是在这些地方赛事里，看到那些崭露头角的顶尖高手来自哪里。而且很快，龙龙就赶超了他们，获得大量金牌、奖杯，然后顺理成章地进了普赛尔音乐学校。

图里的以色列长发妹从几年前在比赛里相识便自称是龙龙哥哥的粉丝，几年都和龙龙一起参加比赛，两人同时获得不同年纪组的金奖。去年小姑娘满10岁以后也考进了普赛尔音乐学校，终于和“偶像”哥哥同学了。

另一次比赛时一个朋友家也是非常优秀、总得金牌的小朋友输了一场。朋友向我抱怨，说评委欠公平，甚至打算因此放弃后面的比赛。我就想起戴安娜的那封信，拿去给朋友看，说了我的感触。后来那个小朋友继续比赛，得到两块金牌。我见到白头发的戴安娜，特意感谢她当年诚挚的意见。龙龙连续几年是两个重要地区赛事的青少年组总冠军，这就是听进忠言的结果。龙妈的缺点和优点一样都非常多，虽然常常反躬自省，仍然免不了感情用事，时而冲动妄为造成灾难性的结果。但是很重要的一点，我不受人惑，善于客观地区别好坏，从善如流，有勇气认错道歉改正。一般打小经常赢的人容易输不起，恐怕就是无法领略赞誉和批评共有的价值 - 助你成才，而不是成功。因为成功的概念往往依赖于他人的评价，而成才才是是实实在在地掌握自己了的命运。知道了这点，便真正懂得“胜败乃兵家常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