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
这篇文和之前的《穿衣自由》一样有男性和女性两篇,两个视角为一个系列,这次是女性的,先发,接下去会有一篇关于男性性侵受害者的文,后发,两篇都是从影视出发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作表达。
为了避免有居心叵测者再拿单篇文指责我们挑拨两性对立,特此先作声明。

正文
关于性侵这个社会议题,很多内容其实都快被写成老生常谈了。
我们也写过不止一篇文,能力范围以内的该说的也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但今天因为一部剧,让我们想再出来写点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东西。
文章很长,希望大家可以耐心看完。
《难以置信》
这是Netflix最新播出的一部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美剧。改编自第100届普利策解释性报道奖的获奖文章《一桩难以置信的强奸案》。
豆瓣9.2,IMDB8.7分,烂番茄新鲜度96%
但这次比起这些外部的口碑标签,大家好像更瞩目于它的不同。
此前提到性侵,我们有的只是“对性侵者的痛恨”以及“对受害者的同情”这两种情绪。
但这部剧不同,它关注到了一些我们以前忽略的东西:
女性受害者的心路历程,或者说,内心世界。
这种关注的实现,得益于这部剧的女性班底。

从编剧,到导演,再到几个主要演员,几乎所有主要创作人员皆为女性。
整部剧也都以女性视角切入,去展现一件性侵案件的背后,女性受害者的现实境遇,以及她们的内心诉说。
所以我们今晚想借着这部剧为工具,去解答几个即使是带着善意的男性也依旧无法理解的“受害者行为”。
借着这部剧的女性视角,去给大家一些达成换位的思维抓手。
为什么受害者会“撒谎”?
在以往发生的性侵案报道中,我们经常会看到性侵受害者在描述事情发生的经过时会出现一定的偏差,和警方所调查的实际情况有出入。
也就是一些人所认为的,受害者在撒谎。
就像剧中,接到报警后,男警员第一时间来到受害者玛丽的家中做笔录,要求她讲述事情的经过。
但警察却发现玛丽前后的证词有出入,一共四次问询,光是打电话就有四种说法。
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他们片面地用受害者多次描述的一致性作为评判证词真实性的标准,对于她是否遭遇过性侵持怀疑态度。
自然,他们会得出了一个很多人都会得出的结论:
“玛丽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他人的注意,玛丽在撒谎。”
但你只需要在剧中看过整个问询过程,就能明白玛丽为什么要撒谎。
第一次询问,当时离遭受性侵还不到48小时,警员便追问一些细节问题:
“他有没有插入你的肛门?”、“他是用的阴茎还是手指?”
回答这些问题时,玛丽紧咬下唇,面部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紧接着,两位负责案件的男警探到达玛丽家,他们表示要再次听取当事人的讲述。
为了配合调查,她不得不再一次重新讲述。
随后,玛丽来到医院进行体检,脱光衣服拍照留证,进行唾液、血液检测以及下体检查。
医生要求她再复述一遍事情的经过,因为“他们需要做记录”。
到目前为止,玛丽已经被迫回忆并当众讲述了三遍痛苦经历。
他们给玛丽施压,用一个又一个质疑逼得她快要窒息。
她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只想逃离这里。
最后,被问到“是否真的有一个强奸犯在逃”时。
玛丽回答:“没有”。
然而,剧中的另一条线,一位女警察在调查过程中的一句话却给了我们答案。
事实上,案发后不久正受害者内心创伤最大的时候。
痛苦、绝望、恐惧等极端情绪会跟随回忆一遍又一遍涌上心头,压得她们难以喘息。
情况严重时还会产生PST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选择性地回避这段痛苦的经历,极端情况下甚至还会出现遗忘的个案。
这就导致她们在复述经过时会出现偏差和模糊。
所以,女警察凯伦面对受害者安珀时,首先关心的是她的身体是否需要治疗,之后才带她到相对私密的车内进行询问。
凯伦没有强行逼迫安珀回忆,而是耐心地告诉她:“你选择什么时候说,那完全取决于你”
回屋取证时,安珀对被子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凯伦安抚对方:“没事,所以我们才会来查看
为了避免受害者反复回忆,经历二次伤害,她们会首先强调自己已经看到宗卷,不需要她们再重复一遍案发经过。
格蕾丝更是不允许凯伦提问她的受害人莎拉。
因为她明白莎拉这时很脆弱,她不需要另一个警察再次询问她关于性侵的问题。
这样双线对照的设置,并非想夸大执法办案系统中女性的能力,而是在一定程度肯定女性不可缺少的作用,更是为了去讨论:
有时候,办案人员的确在完成应做的工作。
但是面对性侵受害者时,他们是否应该更加人性化,是否应该多一些同理心和共情力。
遭遇性侵之后,她们为什么不报警?
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其实现实中,绝大部分女性遭受性侵后都会选择沉默。
《中国性别暴力和男性气质研究定量调查报告》显示,所有的强暴和强暴未遂中只有5%被立案。
美国每年约有20万的性侵受害者,在2003年的一项调查中,只有21%的陌生人性侵和2%的熟人性侵,选择了报警的处理方式。
很多人可能无法理解,既然受到了侵害,女性为什么不报警呢?
这部剧站在女性受害者的立场,向观众还原她们当时的心理。
大部分女性选择不报警的原因,是担心证据不足或没有结果。
相当一部分的性侵案,最终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立案或撤销控诉,因为相较于其他案件,性侵案其实很难去界定。
很多时候,受害者不仅要提供与当事人发生性关系的证据,更需要证明自己是被迫的。
所以往往需要受害者反抗的证据,比如喊求救的证人证词、身上的伤痕或衣物的破损等。
但很多时候,这是非常复杂和困难的。

剧中就有一个很典型的例子,男女在身体力量上本就相差悬殊,罪犯持枪性侵安珀四个小时,她害怕过激行为会被射击,甚至尝试冷静地与罪犯聊天。
尽管这并不能否认她被性侵的事实。
但却没有留下喊叫声,也没有留下暴力伤痕,这导致在法律上难以取证定案。
既然很难抓到罪犯,并且将其定罪,相比承受社会舆论的偏见带来的伤害,很多女性受害者只能被迫选择用沉默来保护自己。
我们再发散地谈谈,当一个女性勇敢站出来,会需要担心什么?
一方面,她们会担心说出来自己也需要为负面结果负责。
不管在哪个国家,始终都会有很大一部分人认为,诱发性侵的要素之一是女性穿着打扮过于暴露,或是说话言辞不够检点。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有时甚至因为强奸犯的社会身份,女性会被怀疑是在进行利益、权钱的交易。
这是长期以来人们的观念中存在的“完美受害者预设”和“受害者原罪论”。
剧中也用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细节来讨论了这一部分:
在发生性侵案之后,警方对大众的提醒是“注意关好门窗”。
这是警方的义务,无可厚非,但如果没有合适的心理疏导同步进行,又会在无意中让受害者认为是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
另一方面,即使现代社会倡导性自由,但社会整体谈性论性的氛围不放松,导致大多数人仍然默认“性”的羞耻感。
因此,女性说出性侵遭遇时不仅会感到肮脏。
还会担心亲人和伴侣可能无法接受自己“失贞”的事实,甚至遭受周围异样的眼光。
在《中国性别暴力和男性气质研究定量调查报告》中显示,当女性向家里人倾诉自己遭受性侵后,只有25%的女性能得到家庭的完全支持。
45%的女性会受到家人的责备,或要求其保持沉默。
社会的偏见,身边人的态度,是一把无形的尖刀,它比性侵本身来得更可怕。
玛丽因为反应和一般的性侵受害者不同,被两位养母怀疑她没有遭受性侵。
安珀在和男朋友坦白自己被性侵的事情后,一开始男孩选择陪在她的身边,最后却还是离开了她。
打一个报警电话看似很容易,但之后她们所面临的一切,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艰难与折磨。
受害者内心究竟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此外,每次谈论性侵案时,我们往往关注是案件本身,以为罪犯抓住事情便结束了。
很少人会去注意受害者内心创伤修复的过程。
当证据不足的玛丽承认自己“谎报案情”后,她瞬间成为了众人唾弃的对象。
警察以“报假警”将玛丽告上法庭,媒体曝光了她的个人信息,网友集体发短信羞辱她,就连朋友也和她断绝了联系。
人们迫不及待地推倒这堵墙,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去这个女孩究竟遭遇了什么。
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后,玛丽曾出现自杀的念头。
看似镇定的安珀,却因为遭受性侵而无法获得安全感。
从前吐槽爸爸买枪猎杀野火鸡,现在却自己买了一把枪跑去射击场。
多丽丝再也不给草坪浇水了,再也不在窗边阅读了,因为固定的习惯会让人容易被坏人盯上。
这让多丽丝的生活范围变得很小。
她只能不停地问罪犯:“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
这是很典型的性侵后“自我怀疑”状态,追问到一定的程度会让受害者陷入一种自我否定的状态,放大自己的阴暗面。
如果没有心理疏导,会一辈子都被自卑裹挟。
我们很难去想象相较于你我漫长的一生,这么短的一个事件,到底能给一个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们能看到素媛挂在身上的粪便袋,却永远看不到她们内心遭受的那种摧枯拉朽的心理毁灭。
写在最后
在这部剧快要结束的时候,玛丽和心理医生讲了一段关于僵尸的故事。
被问到“一个人需要什么样的特质才能幸免于僵尸大劫难”时,玛丽回答:
所以,当玛丽经历了性侵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后。
为了保护自己活下去,她选择默认其他人都是敌人,不再相信任何人。
因为有些人说了相信她,但最后却怀疑她。
有些人说了会帮她,会保护她,最后却抛弃她,和那些人站在一起伤害她。
现实情况就是如此,根本不存在什么信任,什么爱。
如果说在过去,我们对待性侵事件的发生只是一味地愤怒、无力、悲悯。
那么这部剧存在的意义,则是让我们学会反思:
当一件性侵事件发生或是被报道出来时,司法机关、媒体、受害者的亲人和朋友、一个普通的旁观者、还有你、我。
我们到底做了些什么,又说了些什么呢?
即便我们不像性侵者那样对受害者进行了直接伤害,那般罪大恶极。
但我们又真的无辜吗?
我看未必。
音乐/SLIGHT-:(
配图/《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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